第27章

楚齐笑着又瞪他一眼,拽了一枝灌木把他的衣服挂上,再看火起的势头。

“一会烟漫上来,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向上跑。”

虽然他们一有动静,山下的箭雨就会又至,但另二人仍是点头应下,相信他会选择最好的时机。

浓烟很快将他们藏身的山石淹没,萧糙古不免急躁,大声喝令弓箭手弓张满弦,只要他们出现立刻放箭。

虽然浓烟遮掩视线,但火光又可弥补不足,他自信以他的眼力,绝不会让耶律楚齐趁乱逃脱。

大火离那块山石只剩稍许,萧糙古知道他们不可能再藏下去,瞪圆双眼一眨不眨,果然火光中突然有人窜出,夹裹在浓烟中向山上掠去。

“放箭!”萧糙古大喝一声,准备多时的弓手乱箭齐发,虽然难辨目标在何处,但以射出的箭量和范围,足以将他们射成筛子。

但他却不知三人仍在石头后好好地藏着,刚才的人影,不过是楚齐掷出一件用枝条撑开的衣服。

虽然他们身边的火星已劈啪作响,甚至连那块山石也烧的发烫,但三人屏着气息,等的是这波攻击结束的瞬间。

“一,二……三!”

箭雨声再次停歇,楚齐同时三数出口,关维向后一顶把石头扛翻,与另二人一起向高地纵跃。

他们凭借浓烟掩护,取了敌人张弓搭箭的空隙,虽然时间不会很久,但对憋着一口气逃命的三人来说,却已经足够了。

三人足下不停,手脚并用,转瞬间向上攀爬了十余丈。

楚齐知道已经出了弓箭的射程,他当先回头,寻了处稍平的石头站定,再次弓张满月,透过烟火寻找萧糙古的身影。

他由上自下,当然比从下向上的射程要远,何况他发箭时暗含内力,本就不是寻常兵将能比的。

萧糙古率领大军前来出乎他的意料,令他措手不及无力反击,险些把心爱之人的性命都搭进去。

所以就算射不死他,但临走前这口恶气一定要出。

不过透过浓烟找人确实不易,楚齐微眯双眼抵御飘上来的烟尘,却仍难寻萧糙古现在何处。

他悻悻地放下弓箭,正欲转身离去,却觉下面火场中气流突变,他苦寻不着的萧糙古竟从火团中冲出,发梢冒着火星面目狰狞,挟带着滚滚热浪飞扑而来,挥动斩马大刀迎头便砍!

楚齐再抽刀已经不及,边向后退边用弓柄招架,但山地陡峭他这一退竟靠在了石壁上,只能咬牙用铁弓硬档。

铁弓应声而断,楚齐看准刀势再向下缩,但这一刀凶猛霸道,他虽尽力避开要害,但左肩仍被劈开一道。

好在此刀太大,刀尖落下时卡进石壁,只有刀尾压入他的身体,否则这一下他的肩膀定已不保。

但尽管如此,他的左肩已经血如泉涌,他痛的眼前发黑,甚至不知自己半边身体是否还在,巨痛中不支倒地向山坡下滚去。

萧糙古正欲抽刀再追,突有一人飞落于他的刀柄,墨色的长剑疾冲而至。

他慌忙摆头撤手,不顾再抽卡在石壁上的大刀,一个千金坠猛向下落。

但关维剑力迅猛,仍在他额角划出一道,险险穿透了眼睛。

再看剑势不减索命般又到,他不敢再留,竟仗着皮糙肉厚,团身翻入火中不见了踪影。

几乎同时,燕飞羽向滚下山的楚齐掠去。

他们刚刚脱困心中难免松懈,加之楚齐停下后与他们拉开了距离,以至变故突发时都赶不及救援,只能一人逼杀萧糙古,一人去救受伤的楚齐。

燕飞羽几乎一步就追了上去,在楚齐落入火焰前抱住他的腰,未换气息折身向上蹿回了两丈。

此时萧糙古正好从他眼前落下,虽然恨不得再捅上一剑,但他双手抱着人不敢松,只能眼睁睁地看他借火而逃。

“楚齐!”关维忙迎上他们,楚齐半边身体已被鲜血染红,左肩的伤口皮肉外翻,竟已能看到森森白骨。

“快,先离开!”

楚齐咬牙欲起,但急速的失血使他头晕目眩,心口一阵冰凉。

萧糙古定是发现箭雨落空,暴怒中一人先追了上来,他们若再耽搁,只怕会有更多身手好的兵将向他们追近。

“别动!”

但关维已撕开他的衣服,在伤口上撒了止血伤药。

那恐怖伤口令他心痛的难以呼吸,但手中毫不犹豫,快速撕了布条将他的伤处连肩带臂一起裹紧。

尽管包扎时会令楚齐更痛,但若不及时处置,只怕流血也能把他流死。

楚齐怕他们担心,硬将痛呼憋在喉中,但不自觉已紧紧抓住燕飞羽的胳膊,转头紧贴在他的胸口,急促的心跳声传入耳中,才令他稍稍放松。

“好了,我背他。”

关维简单替他包扎,暗揉胸口稍缓闷痛,转身背向二人蹲下。

多年的江湖经验告诉他,此时他再心痛也不能慌乱,他每一步都要踩稳,不能让楚齐再受磕绊。

他们只有尽快摆脱追兵,楚齐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怀中人的身体几乎被血水和冷汗湿透,燕飞羽脑中空白,直到被关维再次催促,这才松开怀抱,小心地扶他趴在关维背上,关维揽紧他的双腿,当先再向山上跃去。

燕飞羽提着心在后戒备,他没想到总是笑眯眯寻他开心的狐狸精,转眼间会变成这副模样。

这个虽然可恶但很可靠的家伙如果不在了……

他脚步一滞只觉心中闷的胀痛,不敢再想只能专注于脚下。

两人各施轻功,在山石上腾挪纵跃,很快已翻过山脊。

另一面山势较缓,树木从生渐渐茂密,他们松了口气,有了掩身之物,萧糙古想追到他们将更加不易。

楚齐伏在宽阔的背上,能感到关维每一步都轻抬低落,生怕颠痛了他。

这样做显然更耗体力,但他却无法劝说,因为知道就算说了,关维也会尽他的极限,保护他不再受额外的伤痛。

但尽管这样,他的伤处已痛入骨髓,甚至连喘气都是痛的,意识也渐渐模糊不清。

虽然昏过去也许更好,但他怕二人担心,仍强提精神不让自己昏迷。

他觉得他对不起关维,对不起燕飞羽,他本可绕个圈子,从人烟稀少的地域偷偷溜回到上京,但他却自信到几近自大,不想放过每一个追杀他的人。

刚才也是,他本应随二人迅速的翻山离去,不该停下再寻萧糙古的麻烦,否则哪会受此重伤。

关维虽然步伐稳健,但他呼吸声粗重,身体绷得僵硬,可想而知他的心现在有多痛苦。

还有燕飞羽,刚才他将我抱的那么紧,他一定也正为我痛心难过。

“对不起……你们别担心,这种伤,算不得什么。”

“你何时对不起我们?”听他突发此言,关维故作平静,扬声道:“若是我,也会在离开前寻机报复,只怪萧糙古追来的太快。”

“哼,有仇不报非君子,应该多捅他几剑!”燕飞羽听他还能说话,心中稍安,想刚才与萧糙古错身而过竟未能反击,真是便宜了他。

“不,我不该,急于一时……是我不好,从小就是这种脾气……虽然我父母,亡故的早……但我自幼,跟在王爷身边,一直顺风顺水,带兵打仗,也从未尝过败绩……所以王爷说,我太自信,也太自大……我在朝中,看似谦恭,实则,没将任何人,看在眼里……直到今天,才吃了大亏……”

楚齐一路喃喃低语,他几乎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只知不能停下,不能让他心爱之人再替他担心。

“这有何妨,你是有自信的本钱。而且年青气盛算不得错,我刚出道江湖时,连那些武林名宿心中也是不服的。”

关维怕他睡着引他说话,笑着又道:“你问问燕子,就算现在,他可曾服过谁?”

楚齐侧过头,身边恍恍惚惚一个人影,眼中模糊的已看不清他的面容。

“燕子,确实,更年青气盛……对了,三月初八,我就二十三了……呵呵,你定比我小,叫一声哥哥,来听听……”

这是楚齐第一次称他为燕子,燕飞羽只觉心头突然热了起来,脚下踉跄险些喘不均气。

他稍换气息追上两步,盯着楚齐的面容轻哼道:“年纪比我大能怎样?又不能当饭吃。”

“能吃,年纪大些,更好吃呢……阿维就是……呵呵……”楚齐说话间已睁不开眼,只是轻声笑,他还想继续逗逗这只骄傲的孔雀,还想和关维再说几句情话,但脑中昏沈已经吐不出一个字。

“楚齐,楚齐?”

关维突然停下脚步,心慌的几乎要跳出了腔子。

背上的人手臂无力地垂在他身侧,歪着头枕在他肩上一动不动,他害怕的不敢回头看,害怕他这美丽聪慧的爱人,会再也睁不开眼睛。

看到一向稳重的关维,竟露出几乎哭出来的神色,燕飞羽顿觉双腿发软,心中茫然失措,手指颤了几颤才敢去摸楚齐的鼻息。

他本是见惯生死之人,从不知自己会这么胆怯,害怕这个应是情敌的对头,真的会离他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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