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师徒

黄昏时分,昏暗的天色让夜幕早早临近。

入夜的皇城中异常宁静,一座城门之隔,里外彷如隔世。

皇城内夜禁五步一哨十步一岗,守卫深严。

小皇帝赵峥正与母后在用膳,突然听闻门外的守卫苛斥,然后便是金戈之声响起。

赵峥还是个懵懂少年,正好奇是什么事,肖青璇柳眉轻皱,唤来侍从陪伴皇儿身侧,便出门查看。

只见门前不停涌入大内侍卫围攻一名蒙面的白衣女子,然而那白衣女子武功极高,却是出手极有分寸,每次出手击退侍卫都是点到即止,一众侍卫退而不伤,不过刺客的高明身手却不是他们放弃拼命的理由,皇帝和太后都在身后,若是出了什么差错,那可是有可能株连族人的天大祸事。

侍卫们的奋勇围杀不但没有对白衣女子形成伤害,反而是白衣女子恰到好处的出手,让这些所谓的大内高手越打越心惊。

肖青璇稍作观望,便已明了,这武功高强的白衣女子定是恩师宁雨昔,正欲出声喝止围杀,宁雨昔却是使了个眼色,微微摇头。

肖青璇深知以恩师的身手,暂时还不会有危险,于是便不发一言。

那帮侍卫们围杀的间隙憋见已经惊动太后出来,更是爆发出更大的杀意,誓要擒下这猖狂的刺客。

打斗之声惊动了更多的侍卫,片刻之间便有上百名侍卫重重围住此地,然后更多的侍卫闻讯赶来护驾。

只是宁雨昔依旧出手轻描淡写,闲庭信步之间便是把近身之人一一击退,墙头上布满的弓箭手早已拉满弓弦,瞄准那身法飘逸的白衣人。

一声暴喝:“大胆刺客,竟敢擅闯皇宫,纳命来!”一个身披御林军厚甲的高大身影扑向宁雨昔,正是那当值的禁军统领高首。

一杆红缨铁枪破空刺来,从后面袭来直取宁雨昔的后脑门,正被侍卫们死死缠住的宁雨昔腹背受敌,颦首轻轻一歪,堪堪躲过铁枪,只是那覆面的白巾终是被枪尖划过挑落,随之落下的还有一搂青丝。

铁枪被宁雨昔躲过后,直直飞往离她最近的那侍卫心口,刚才那侍卫一剑刺来,去势已老,眼看就无力闪躲,要被枪尖刺个通透,宁雨昔却是玉指轻弹枪身。

枪尖被蓦然挑飞,竖立着打到那侍卫身上,虽会受伤,却不致命。

高首人末至,枪先到,就在宁雨昔闪躲和救人的刹那间,已是身影飞掠欺身逼近她,一手龙爪手勾掌成爪贴近宁雨昔的后背。

宁雨昔深知背后之人身手比其余侍卫高出一筹,腰肢一个拧转,瞬间面对偷袭之人,那高首的龙爪手堪堪贴近自己鼓涨的胸脯,宁雨昔眉头轻拧,身形暴退,刚好就追着铁枪撞在那倒霉的侍卫身上,身形一滞,就要被高首的龙爪抓到胸脯。

刹那间宁雨昔提气一跃,斜身抽离身形,就要脱离包围,高首扑来时,已是看清这白衣人原来是位女子,而且那身姿面容更是绝色,只是匆匆一眼便过目难忘,那倾国容姿与那骚狐狸不相伯仲,眉宇间的清冷气质更添一份生人莫近的仙气。

只是职责所在,保护皇上和太后的安全才是根本。

高首见那白衣仙子武功身手极为高明,即便身陷重围也是游刃有余,不敢轻敌,大手就要抓向她那脚裸。

宁雨昔玉腿轻抖连踩,一脚踢开高首那大手,随之一个翻跃便落在院落中的树丫之上,可是还没落定便听到无数箭弦破空之声,墙头上的弓手纷纷射出利箭。

宁雨昔再次轻跃,站立处已是插满利箭,此刻的她身形悬空,脚底下是长枪利剑,只等她落地便是再次涌上。

肖青璇娇喝一声:“住手!”原本虎视眈眈正要上刺的侍卫们如定身般岿然不动,弓手们也是再次满弓搭箭却不发射。

高首已是退至肖青璇身前以肉身护驾。

宁雨昔飘然落地,没有了白巾遮掩的绝色脸容让众侍卫大饱眼福,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

宁雨昔对于侍卫的围杀没有丝毫恼怒,嘴角微扬,点头示意。

肖青璇暗暗吁了一口,淡然道:“都退下吧。”

高首闻言回道:“太后,这?!”肖青璇对于高首的表现和结果颇为满意,柔声道:“这是在下的恩师,不必惊慌。”

众人闻言皆是愕然,随后又是释然,怪不得这位好看得过分的美人出手分寸拿捏得极好,在场之人除了那个被高大人的长枪误伤之外,都没有其他受伤了,这身手便是在上百人的围攻之下都是游刃有余,甚至还救了人,况且那模样水灵得很,高挑的身型和丰满的体态更是诱人得紧,若是真正的刺客,被擒下之后定要遭不少罪了。

肖青璇身后偷摸出来看热闹的赵峥挽着她的玉手,看到了宁雨昔展现出那飘逸型骏的身手后,不由得高呼道:“宁姨娘好厉害。”

宁雨昔看到赵峥后也是脸带笑意,施了个礼道:“参见皇上,让皇上见笑了。”

一众侍卫和高首都放心心头大石,心头一松。

原来这武功强得过分又那般好看的美人儿就是传言中林大人的仙子老婆,真是羡煞旁人了。

高首转身鞠躬说道:“末将失职,望皇上谢罪。”

赵峥看了看母后的神情自然,微微点头,没有不悦之色,便道:“平身,误会一场,你们都退下吧。”

当一众侍卫都退出院子后,心急的赵峥便飞扑向宁雨昔的怀抱,宁雨昔忍竣不堪,却仍旧让孩子心性的赵峥扑了个满怀。

宁雨昔抱起赵峥走向弟子青旋跟前,青旋微微屈身施礼道:“青旋见过师傅,铮儿,快下来,成何体统。”

虽然赵峥只是个开智几年的少年,但毕竟是一国之君,碍于身份,只好从宁雨昔那柔软的怀抱中下来,撒娇道:“宁姨娘,和侍卫们打了这么久,肯定饿了,快过来一起用膳吧。”

宁雨昔被赵峥拽着玉手就往里走,肖青璇哭笑不得,这孩子。

因为爱徒青旋的缘故,宁雨昔向来对赵峥宠爱有加,只是因为他长居深宫,而宁雨昔也不常进宫去看望。

宁雨昔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到赵峥碗里,眼神宠溺。

挑食的皇帝小子也是大口扒了几口饭,乐也融融。

肖青璇笑道:“看来以后师傅得尝来用膳,这孩子怕是能多长几斤肉了。”

赵峥闻言乐呵着点头,宁雨昔眯嘴笑道:“有机会就来,青旋你也起筷吧。”

于是三人难得一起吃饭,这顿饭赵峥也是罕见地吃到撑着肚皮。

用膳过后,肖青璇吩咐宫女陪同皇儿先行离去读书做晚课。

待赵峥离去,肖青璇道:“师傅,你这段时间可是为了上次青旋请求的事情忙去了?”宁雨昔点头道:“嗯,青旋,为师这回也算是有所收获。”

肖青璇惊喜道:“当真,辛苦师傅了,快与青旋说说,此行有何得益?”当宁雨昔娇羞着俏脸,把那嵻山之行的一举一动都说与爱徒得知,从最开始的吞吞吐吐,到畅所欲言,再到坦然淡定,宁雨昔仿佛在那言语间脱胎换骨,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反观肖青璇,一开始还疑惑为何师傅像是有所避讳,到听到她竟然只身参与了那羞死人的无遮大会,已是目瞪口呆,手中的茶杯悬在半空许久。

等宁雨昔已经说到自己成为了那共乐教的圣女,还有那难以启齿的行程后,肖青璇看着师傅的眼神晦暗不明,从末想过有一天自己眼里的恩师竟会如此的陌生。

这还是那冷淡风清不食人间烟火的师傅吗?

这还是林郎口中的仙子姐姐吗?

为何如此羞人淫乱的行径,能从她口中说出,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淡然姿态。

肖青璇震惊得无以复加,颤声问道:“师傅,你你你刚才说的,说的可是实情?”宁雨昔为了顾及爱徒的面子,在千绝峰那一段相互品玉磨镜时竟被那淫贼看光的事情隐瞒起来。

宁雨昔黯然道:“是的,青旋,为师,为师,你觉得为师是个荡妇吗?”肖青璇不可置信的摇着头凄然道:“不是的,不是,师傅,你为何要如此如此不顾自己的身份,你可是有夫之妇,你已经不爱林郎了吗?不爱你的小贼了吗?”宁雨昔被戳及伤心处,凤眼中泪意满眶,呢喃道:“小贼,小贼,雨昔怎么可能会不爱小贼了,雨昔,只是,唉。”

说到此处,师徒二人无言以对,只是默然流泪。

苦了一阵子后,肖青璇悲戚道:“师傅,这可如何是好,你为何如此糊涂啊?你让我怎么向林郎交代,你教青旋该如何做。”

宁雨昔深吸一口气后,冷静下来,这问题一直萦绕在她心头,可是始终要面对,凄然道:“青旋,为师可是有苦衷的,但是内情不足为道,为师只能说,一人做事一人当,等小贼回来后,雨昔定会负荆请罪,如实向小贼说清楚,便是被他骂我不知廉耻,是个不守妇道的荡妇休了我也罢了。”

肖青璇眉头紧皱苦着脸道:“师傅你这是何苦?是青旋的错,青旋不该求师傅帮忙,就不会发生此事,师傅,你容青旋想想下一步该如何做可好。”

宁雨昔玉指拭擦掉泪痕,悲然道:“青旋,这事的确是为师有错,但是事已至此,也只有继续下去,不然为师这一番功夫可算是白费,至少,至少要把这个祸患解决了才行。”

肖青璇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这不等于放纵师傅一错再错吗?

可现在也没有回头路可走,那共乐教若是不管,也不知将来发展下去是何结果,可是管,师傅定然还得继续出卖色相来深入内部。

这时的肖青璇又悔又恨,甚至有一瞬间胡思乱想过自己去代替师傅做那圣女之位,可是转念一想不对,赶紧摒去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肖青璇的为难在于,一边是关乎皇儿的基业,一边是师傅的清白,进退两难。

思绪乱飞,肖青璇陷入空想呆滞的状态。

“太后娘娘,时候不早了,还请太后娘娘更衣就寝。”

近侍太监贵春轻声提醒打断了肖青璇的发呆。

回过神的她左右张望,却已是不见了恩师的踪影。

贵春机灵道:“敢问太后娘娘,可是在找宁宗主?”肖青璇问道:“家师去哪了?”贵春道:“禀太后娘娘,宁宗主早已离去,临走前还对贵春说了几句话,宁宗主说太后正在想事情,让贵春不要打扰,还说有宫里的侍卫们保护太后和皇上的周全,她也放心,待事情告一段落后,她自会回来。”

其实在宁雨昔决定要把那段经历告诉爱徒时,心中也是犹豫许久,但是她要确定一件事,就是让青旋来选择,在儿子的基业稳固和师傅的身子清白中间作出取舍。

当肖青璇在知道后没有第一时间阻止她继续下去,在宁雨昔心中已是有了答案,虽然这个答案不免让她痛心,可同样也有安慰,因为青旋现在是实际上大华的最高统治者,是权力的巅峰。

凡事都得考虑大华的利益,感情用事的话,有朝一日怕是会误了大事。

现在的肖青璇,真正是一个手握最高皇权的人所应该做的。

肖青璇如今没有时间细思师傅的用心,烦躁至极,短短一天时间内,竟然接连收到不同程度的坏消息,唯有那师傅顺利打入那邪教内部的消息勉强算是有所收获。

从徐芷晴的信中暗示北方仿佛在蠢蠢欲动,暗流涌动。

而南方也是不安生,内忧外患似乎瞬间涌现。

凭心而论,徐洛二人的失身是意外,那师傅她之所以会沦落到如今地步,肖青璇自认有几分责任,林郎末曾离去时,也是难得上一次千绝峰,家中娇妻本来就多,师傅又是性子冷的被动型,和家里的狐媚子相比自然少了几分人伦之乐,只是肖青璇知道,师傅性子再冷也是个女人,便是自己也常常会在夜深人静时孤枕难眠,那种挥之不去的空虚寂寞感最能理解。

肖青璇陷入自责的同时,也稍微理解了师傅的苦衷。

只是让她烦恼的是该如何收拾这烂摊子。

是该如实向林郎坦白,还是替姐妹们隐瞒事实。

肖青璇若是知道就连安碧如和秦仙儿萧玉若等也已经遭殃,怕是会激得吐血。

当太后仍在沉思之时,贵春仗着得宠已是替她换衣准备就寝。

轻声道:“太后姐姐,今晚可是还要小贵子伺候揉乳疏通呢?”肖青璇正是烦躁之时,脱口而出道:“滚!”从末见主子如此语气的贵春顿时吓得双腿哆嗦跪退而去。

纠结的肖青璇久久不能入眠,及至夜深,那涨奶之痛又点卯般准时出现。

无奈的肖青璇唯有把贵春唤来,又要吸奶揉玩疏通乳腺。

客栈中黝黑少年仲八正啃着条油光肥腻的大鸡腿当是宵夜,忽然闻到那熟悉的幽香,回头一看,正是少年吃着宵夜还在惦念的美人师傅。

仲八赶紧用袖子擦了擦满嘴的油光,对师傅的归来憨笑着道:“师傅,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可就把宵夜都吃完了。”

原本神情默然的宁雨昔在看到小弟子那憨直的笑容后,心头一暖,那对明眸是真的好看,就是其中的古怪也是世间罕见。

宁雨昔淡淡的哀愁随之散去,对弟子说道:“今天的书都抄完了吗?为师离去后可有偷懒?”每天要抄书认字是宁雨昔现在布置给小弟子的日常功课,仲八笑道:“早已经抄完了,抄书抄得脑阔儿疼,就吃了个宵夜,嘻嘻。”

宁雨昔眼神温柔,柔声道:“吃太饱晚上又睡不着了。”

仲八嬉笑道:“怎么会,抱着师傅的身子睡觉最香了。”

宁雨昔脸色一红,轻啐一声:“谁让你抱着睡。”

仲八幽墨的眼眸轻转,疑问道:“师傅,谁惹你伤心了啊?”宁雨昔一暗,随之道:“为师说了多少遍,不能随意探查别人的心思,这是大忌,师傅的事不比理会,你且谨记师傅说的话便是。”

仲八知道师傅这是真的生气了,不是他用那能看到人心的异眼察觉,而是真切的感受到。

宁雨昔看着垂头认错的弟子,走过去玉手轻抚他的脑袋,柔声道:“为师是为你好,你且多用心识字,先把字认好,为师就会教你武艺防身,这里有个成语叫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多想想就知道为师的用意了。”

少年哪知道什么有罪无罪,不过他是知道,也许在这世间里,除了死去的叔叔,就是眼前的师傅是真心对他好,因为他看过。

少年仲八小心问道:“师傅,那今晚弟子还能抱着你睡觉吗?”宁雨昔哭笑不得,可是内心又有几分期待,但是一想到这小子的本事,赶紧压下杂念,严肃道:“为师先检查你抄书是否认真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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