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是我非我,现在的我不是我

他好像失恋了。

平心而论,他和希拉的关系持续刚过一个月,别说什么天长地久,就连这算不算恋爱都没法定论。

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耷拉着头,夜漫无目的地走在学院里,没有用传送法阵赶路,这样到教室的时候肯定会迟到,不过迟到就迟到吧,他懒得管这种破事,或者直接不去,又有什么影响呢。

“什么狗屁创世魔法,连屎都不如,吹得牛皮震天,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

他确认了希拉身上的创世魔法还在生效,但她就是要结束和他的恋人过家家,他就连重新修改魔法要求的机会都没有。

应该抓紧机会下达新命令的,但他当时遭受的打击太大,大脑一片空白,而那天之后,希拉就没有再出现。

明明答应过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的,明明说好了会接受全部的他的,之前的一切感觉都很好,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他被骗了吗,还是说,暴露真面目的他就是这样不值得被爱的存在?

又或者说,是因为他没有答应希拉两人私奔的请求,没有在她和母亲之间做出选择。

他想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太阳好刺眼,晒得他什么都看不清,灼热的光线好像有重量一样,越走肩膀就越矮,最后他干脆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断从四周传来,就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呓语,越来越多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标志性的黑发黑瞳让窃语变得更加热烈。

“烦死了。”他抬起头,在治疗希拉的过程里变得修长的刘海遮蔽了视线,被分割得零碎的视野里,看见了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即使见过也不知道名字,即使知道名字也无法和脸对上号,但无一例外,都在用着鄙夷和讥嘲的视线注视着他。

“别这样看我啊,草拟吗,怎么还有狗男女。”分割出的另一块视野里,有男女学生手挽着手,轻声讥笑着夜好像一只猥琐的哥布林。

其实被人讥笑或者鄙视他都是无所谓的,又不是第一天这样,只是对于刚失恋的他,实在是见不得别的情侣,“死了得了。”

别误会,想死的可不是他,看到别的情侣就想死也太蠢了,他只是很单纯地想把在他面前出现的情侣全都杀了而已。

做不到,他不会魔法,只能作为底层被嘲笑,不管做什么,放狠话也好,故作豁达也好,任何表现都会让人发笑。

做不到吗?

好像变了个人,他皱成一团的哭脸忽然舒展冷漠,失去的力气也回到身上,站起身,他对周围的人下令,“无视我。”

刚刚围在他身边的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困惑,“奇怪,我们为什么在这里,不好,快迟到了。”人群飞速散开,夜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看着离开的人群,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去了学院的食堂,对清脆的上课铃充耳不闻。

并非同时上课,所以饭堂无论什么时候都提供着食物,他翻过柜台,来到了工作人员的区域。

“嗯,风铃鸟的烤翅,感觉不错,这块猪排也相当可以,汁水挺多。”坐在柜台上,当着工作人员的面海吃胡塞, 许多食物都只吃了一口就丢回原来的食槽,无人监管,无人约束,他在只有他一人的世界里为所欲为。

把周围几个橱窗吃了个遍,他打了个饱嗝,“满足了。”

“我说过吧,你用这魔法满足欲望就是在侮辱你自己。”剑灵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带着些许急切和严厉。

夜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放声大笑,因为笑得太过头差点吐了出来,好不容易把涌到嘴角的食物咽回去,他擦了擦嘴,“你可以把创世魔法收回啊,我无所谓,再说,我不是天天被人侮辱吗,为什么我自己就不能这么做?虽然我也没明白这算哪门子侮辱。”

“真要说,这该是自嘲才对吧。”

夜从柜台上跳下来,吃饭果然可以让人心情变好,至少现在看起来他已经恢复了正常,乘坐着传送阵,他来到了教室,解除了创世魔法的效果,敲响了门。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他挂着假笑,和老师赔不是,只不过对方好像并不领帐,“即使无法习得魔法,但如果连最基本的守时品德都没有,你就不配在这间教室里学习,今天我先不追究,你先回座位吧。”

“啧。”他撇了撇嘴,不做掩饰的厌烦眼神透过细密的刘海钉在老师脸上。

中年模样,一脸古板的男性半神见他还站在原地,眉头一皱,一股威压笼罩在他身上,“你看起来很不满意?”

“是又怎么样?”夜冷笑一声,对他竖起中指,“不能因材施教,平等对待学生,我看你这老东西也不配当老师,还是让我来吧。”

………

今天没有看到那个家伙,没法完成委托,茱莉亚有些惋惜,能帮夏洛特姑姑出气是一回事,她也见不得这所学院里有着凡人的存在,应该说这两个念头都是基于对夏洛特的憧憬。

“啊,总之,再说下去你们这群猪估计也理解不了,理论的讲解就到这里。”新来的老师正在圆形阶梯教室最下一层的讲台上进行授课,在授课的过程里不断说着污言秽语。

大多数人俱都面露不快,决定要之后向学院高层进行投诉,茱莉亚虽然同样有所不满,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位老师的知识渊博,对元素和世界本质的了解之深入的同时,却又能浅显地将其解释。

既对他的职业道德鄙视,又为他的学识折服,就在她心情复杂的时候,老师却点起了她的名字。

“您有什么事情吗?”她站起身,神态得体地询问老师。

“让你滚下来没听见吗?明明是夏洛特的晚辈,连上课听讲都做不到吗?”

劈头盖脸的质问,压抑着怒气,茱莉亚飞身落在讲桌前,“上课走神是我的不对,但是,请您不要直呼学院长的名讳,这是对伟大者的不敬。”

“哦。”他平淡地回答,“然后呢?”

装模作样地在讲台上来回踱步,“我刚刚说了光在不同魔力介质干涉下的正反转换属性,你接下来将它应用到实际的操作中,释放光之咏叹调的前三小节。”

“那……那已经是……”那是半神层次的魔法,兼具广大范围的疗愈和杀伤,可分辨敌我,初具神迹规模,至少不是现在的她可以做到的。

新老师看着她的窘态,“夏洛特在你这个年龄已经可以完整咏唱了,目标什么的,看来也只是说得好听。”

“不过拿一个只会在家里对自己孩子发情的女人当做目标,也只能说你没有眼光,滚回去吧。”

“请收回您对学院长的侮辱,并立刻对此致歉!”

“我说的是事实,何错之有?不过,你如果能成功释放,我就考虑一下。”

激将法总是屡试不爽,在一腔热血的鼓动下,茱莉亚开始了光之咏叹调的释放,然后毫无疑问的失败了。

因失败暴走的魔力像小刀一样在体内乱滚乱割,她本人也因此半跪在地上。

高高在上的讥嘲目光从头顶投射下来,“可惜,如果你能够更加贴近光,或许就能成功了。”

忍着呕血的冲动,她断断续续地发问,“贴近……光?”

“你身上穿的衣服越少,就越和光元素亲近。”毫无逻辑的言论从新老师口中说出,茱莉亚想斥责他不知廉耻,但头脑一阵晕眩。

“是啊………想要学习光魔法,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浑身赤裸的状态下……”虽然神色还有些挣扎,但她接受了这个设定,残留的羞耻心让她的手动得缓慢,但身上的衣服却还是一件件剥落。

“哦,顺便一提,想学习暗魔法也有类似途径,有意向学习黑暗天幕的同学可以尝试一下。”带着愉悦的音色,新老师又传授起了新的心得。

“代价越大,得到越多嘛~想学会飞行法术就砍断双腿,想无咏唱释放魔法就弄烂声带~”在他蛊惑的声音里,教室被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充满,虽然也有其他方法,但在他的授意下,对不同魔法有需求的人,把自己弄得支离破碎。

在教室里走了一个来回,欣赏着他们因疼痛不断抓挠面部的模样,完整或不完整的,还带着残留视觉神经的眼珠滚落在桌上,鲜血不断从面部的空洞流下,失去了双腿无法维持平衡的人,从座椅上跌落。

“……真辛苦啊。”

再回到讲台,受指令冲突所救,茱莉亚没有挖掉自己的眼球或是做什么,还是在挣扎中一件件除去自己的衣物。

他无聊地看了一会,忽然一拍脑袋,有点懊恼。

“等下,这是不是帮了她?顺着氛围就让其他人挖掉了眼睛,那不就没人能看见她大庭广众之下露出了。”夜长吁短叹,悔恨不已,不过随即耸了耸肩,“看在你很尊敬母亲的份上,就这样吧。”

再度环视四周,把整个教室此刻画面尽收眼底,他应该很开心,毕竟拥有了玩弄他人的力量,再进一步,让所有人都自裁怎么样。

但笑容没维持多久,他的神色就变得冷淡,“无聊。”

把看不惯的人用魔法控制认知,使他们自残,并不能让他真正快乐。

如果希拉还在他身边,他才懒得做这种事,他真正想做的事情是把她找回来,重新下达指令。

“他们罪不至此。”剑灵又从他身边的空气浮现,“有什么罪呢。”夜平淡地反问它。

剑灵神色一凝,这时才发现它的主人并不是基于报复的心态去做,只是当做打发时间。

茱莉亚的身上已经不着寸缕,夜的指尖在她的身躯上滑动跳跃,好像演奏乐器般,随着他的动作,茱莉亚发出婉转的低吟,“又或者,你可以告诉我怎么找到姐姐吗?毕竟你是她的剑灵。”在殷红的乳尖上用力一弹,还在尝试释放魔法的她浑身颤抖,又被打断失败。

“………”我是你的剑灵,这对失忆的主人并无意义,找到那个蓝发的小姑娘就能停止主人的暴走吗,那或许可以尝试。

听完剑灵的建议,他点了点头,“好的。”随后他拍了拍手,走到门口。

“可以恢复认知了,不过在这之前,得找个人背锅,不,人恐怕不行。”自言自语间,一只毛绒绒的爪搭在了台上,通体雪白,毛发光滑的新生怪虎仰天长啸。

“你可以操控认知,将视野里的所有人都制成你的提线木偶,又或者说,伥鬼?”夜给比起虎更像猫的怪物做下定义,解开了最先的认知修改,离开。

“发生了什么事?!我的眼睛,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疼啊,父亲救我!”

“有深渊生物!深渊生物潜入了学院里面!!!”

“它可以操控我们的意识,快逃!”彼此非自我意愿地汇聚起了魔力,对准其他人,但即使来得及反应,断腿或者瞎眼的缺陷就让他们无法闪避。

还没走多远的他听到了后方传来的爆破声,“嘻。”

………

在食堂海吃胡塞,在道具店见啥拿啥,回到教室里玩弄以前那些孤立欺负他的同学或者老师,这些都是他对希拉说过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但真的做了之后,他却并不开心,即使有过放松,也只是暂时。

这样他就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不是去把那些口嗨的事情全都付诸实践,而是想要那个即使他这么说了,也依然愿意陪伴他的人。

走到了学院禁止一般学生进入的研究处,这里镇压着相对不那么危险的深渊生物,用以研究它们之间的共性和弱点,当然,这是他第一次来,毕竟对之前的他来说只有危险。

故技重施,他瞒过了所有人的视线,一路通畅地来到了关押深渊生物的牢笼前,却在封印前犯了难。

他只是失去了存在感,又不是真从这世界上消失,自然无法穿过这平等拒绝外界一切的大门。

让封印无视我吗,但那样会涉及到自身形态转变,还是要通过更间接的方式达成。

脚边的阴影里,有一只通体漆黑,但看起来憨态可掬的小猪浮现,不过数十厘米长,看起来还有些可爱。

“你的能力就是肉身改造,可以修改任意生命信息。”

“噗嘻。”小猪吭哧吭哧叫了两声,绕着封印转了两圈,全身散发出雾气将周围遮挡,当雾气散开之后,它就拥有进出权限的所有人的生命信息,简单的认证过后,大门扭转开,露出内里漆黑的空间。

“认证通过。”无感情的魔导人格声音响起,“好吧,我该进去了。”他对小猪点了点头,解除了消除存在感的效果。

“站住!”看守的工作人员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禁锢的魔法朝他罩来,他缓慢踱步,“这里不允许使用魔法。”法术消散于无形。

直到他身影没入黑暗,禁魔效果才消失,看起来像是校领导的人下达了应急的命令。

“将门扉关闭,启动警报。”

没什么问题的处置,但在下一刻,金虹就穿过正在关闭的门扉,“这里的事情交由我们解决,你们全都退出这里,随时警戒外来的深渊生物。”

“好的!夏洛特大人!”

而在穿过门扉之后,无法被人窥探后,夏洛特的声音响起,“希拉,你没有告诉我哥哥掌握了力量。”她一直不让他接触深渊生物,也不想让他重拾道则,但究竟是什么时候,他拥有了这么危险的力量。

“……我不知道。”

“少给我推卸责任!”

希拉默然不语,她确实也被夜,不,老师瞒在鼓里,但如果不是她的放纵,老师这份未知的力量不会成长起来,这是我的责任,她想。

实际上在今天,当她们发现夜会忽然从她们眼中消失后,就在整个学院里一刻不停地四处寻觅,担惊受怕得快要抓狂,但当他再出现的时候,竟然站在深渊生物的监牢前。

她也想追着夏洛特一起进去,但是眼前的空间开始破碎扭曲,一只大手像推开窗户一样把空间裂缝撑大,深渊生物的气息流露出来,她只能留在外面。

握紧夜星,她挡在了裂缝面前。

“你……天。”

“?”希拉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天………气………”但并不是,虽然含糊不清,但深渊生物在对她说着什么,询问天气,她不觉得她们是可以问候的关系。

语言当然不同,但高等级生命体可以直接通过意识沟通,只是深渊生物无法沟通,这是任何记载里都会注明的铁则。

对方越是和正常深渊生物不同,她的处境就越严峻。

对方似乎一直在重复相同的话,混乱的意识里,希拉不断将它的话拼凑。

“你的……身上……有天道的……气息。”

人形的怪物突破世界的阻碍,降临到她面前,而越是接近人形,就说明眼前的深渊生物越是高等。

这是一只深渊大公,以她们的层次而言,比她平日里对敌的深渊领主还要更高一层,往日里因为深渊生物没有可以思考的心智,即使深渊领主力量层次和她对等,她也可以以一对多战而胜之。

而现在,她就连举起剑都有些勉强。

……

在黑暗里前进的时候,肩膀上忽然传来了轻微的压力,夜侧过脸,发现那是一只蓝色的蝴蝶,落在他肩上,扇动着翅膀,洒落着淡蓝色的鳞粉,如同黑夜中破碎的星光。

“那是什么?”他不觉得监牢里有蝴蝶,问落在另一边肩膀的剑灵,但有其他人,或者生物为它做出了回答。

“那是我们的愿望,愿望寄托成蝶或鸟,飞上那不可见的高空,祈求我们的祷告能传递给青天大老爷。”

夜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后继续前进,伴随着前行,越来越多的愿望在他的身边漂浮,化成青色尾羽的鸟,吊着灯笼的狗,长着斑点毛皮的小鹿,一路跟随。

“苍天,求你开开眼………”

“青天大老爷,求您为我们主持公道……”

“我们一直在等您回归,一直再等待天道睁眼……求您怜悯苍生,重净此世。”

种种不同称呼,但指向同一对象,无数的祈愿在他耳边回响,他越听越烦,一开始还好,都是些很威严的声音说着一些宏大事项,但随之越来越鸡毛蒜皮。

“请保佑我家孩子从战场平安归来。”关我屁事,他平安归来那别人呢。

“请降下赐福,让我妻子的病痊愈。”所以这还是关我屁事,有病就去看医生。

“为什么他能步步高升,我却不能中得功名,天道不公!”哦。

都什么和什么,真是无聊,再说,他不是苍天也不是青天,只是个失恋正在抑郁的人。

“滚滚滚。”他把围绕在身边的愿望驱赶,“办事还不给好处,哪来的脸。”

发出呜咽的可怜声响,动物们从他身边消失,夜大踏步前进,终于来到了牢笼中央。

别问他啥都看不见是怎么知道到了中央的,他就是知道。

“总之,只要我能增强创世魔法,我就能找到姐姐了。”

“如果预期没有出错。”剑灵回答到,就是为了这件事,主人才来到这里。

但它隐约有些不妙的预感,此前一直都是通过间接途径吸收深渊生物的力量,现在主人主动现身,未必是件好事。

祷告声依然不绝于耳,不过他不打算细听,“你们的愿望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为了我的愿望,乖乖被净化吧。”黑暗中的污浊像开水一样沸腾,汇聚,伴随着创世魔法的增强,他的发丝不断变长,颜色也变得越加深邃。

只有掠夺没有施与,他的行为无疑激怒了深渊生物们,“天道有私!天道有私!”

“何其可笑,颠沛异界,寻觅的结果却是………吾等究竟为何等待……”

“苍天无眼!”

“苍生所盼……”

愤怒又如何,哀叹又怎样,它们最终化作了夜的养料,之前都是清除希拉身上的污浊,这还是他第一次直接对深渊生物下手,在净化的过程里对它们的组成了解也不断加深。

“我就觉得奇怪,这里就十几个笼子,哪来这么多声音,原来你们是不同意识和生命的聚合体,真有意思,不同生命是怎么糅合成一块的?”伴随着净化,越来越多的部分被剥离分化。

弱化的同时,混乱杂糅的意识却也不断变得明晰,它们的思考开始恢复至为合体之前的模样。

无论是疯狂的咒骂,还是无望的祷告都停了下来,越来越多的复杂目光落在他身上,数不清的视线,全身各处,甚至掉落地上的碎块,都睁开了眼睛,注视着黑暗中的他。

“你不是苍天,我想起来了,你是……夜天。”

“有啥区别吗?不过夜天至少听起来顺耳一点。”

“妄想取代天道的狂徒,天道沉眠的罪魁祸首,为一己私欲撕裂天道柄权远走的叛徒,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

“我等的目的并非寻找天道,而是蒙受天道赐福,跨界巡捕,将你上祭青天。”

“他在这里!”

“他在这里!”

“他在这里!”

“它们似乎在呼唤同伴。”剑灵提醒他,想让他中断进程暂时离开,又或者制止深渊生物。

“无所谓,反正来了也会被我净化。”他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净化稳定地进行着,他体内的创世魔法也不断增强,但越加犀弱的深渊生物,发出的声音却越来越嘹亮。

声浪几乎化为实质,明明已经分离,但它们的意识又在这一刻统一起来,相同的话从四面八方传来,几乎化为实质声浪。

“草你妈,吵死了。”夜对它们话的内容毫不关心,创世魔法的增强和他自身的身体强度不相关,他现在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差点变成聋子。

而一旁的剑灵将他心声听得分明,就连它都听得明白,主人又怎么会不知道深渊生物的意思。

难怪深渊生物能源源不断跨界而来,要知道横跨无间是少数生命体的特权,又能神出鬼没,一切都是天道力量作祟,污浊也非污浊,而是天道力量的扭曲象征,所以主人可以将其吸取变强。

但主人却不再去深入思想这个问题,就好像刻意回避。

等到净化吸收告一段落,夜装模作样地欠身行了个礼,“差不多了,多谢各位的礼物,我以后会常来看你们的。”牢笼中的黑暗消退,他已经可以看清周围,把深渊生物们的愤怒呐喊当做热情的告别,他带着笑意转身。

“妈妈……早上好啊,能在学校见到你真是少……”清脆的耳光声响彻四周,夜的左脸火辣一片,嘴角被咬破,鲜血顺着伤口流出。

又惊又怒,找了他这么久,最后却是在这种地方找到,夜又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她压抑不住内心,下意识给了他一巴掌。

“这还是你第一次打我呢。”他的笑容消失,摸着脸,略带感叹。

“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你该打。”夏洛特下意识把手藏到身后,无论神躯多么能自我调控,她的手依然停止不住地颤抖,‘我打了哥哥……怎么会………’

“我做错什么了吗?”

“你还不认错?!我不管是谁教你和深渊生物做交易换取力量,立刻停止这种行为!”她满以为戳穿夜会让他惊慌失措,但他只是摸了摸下巴。

“原来在旁人看来是这样的感觉吗,算了,也无所谓。”他笑了起来。

夏洛特听不懂深渊生物的呓语,无法像他一样无障碍沟通,一听她的话夜就明白了。

那在只看画面的情况下,就是他向深渊生物许愿,然后它们释放的力量把他包围,被他吸食,会这么误解合情合理。

可以解释,但他不想解释,“无所谓吧,只要我不被他们控制影响就好了。”

看他有恃无恐的模样,夏洛特心里的恐惧开始失控,语气不由得软了下来,“今天教室里的事情我会帮你遮掩……只要你不再使用深渊生物的力量………听我的,好么?”

看她的语气,好像认为他是被影响才做出那种事情,不对,他已经留了一只深渊生物在那里背锅,如果只是觉得和他有关还好,为什么觉得是他做的?

所以,不管是妈妈还是姐姐,都瞒着他很多事情,总是这样。“我要做我想做的事情……我不会再听你们的话了。”

夏洛特想不到他会这么说,眼中急色更显,还想说些什么,但就在这时刻,被禁闭的监牢被掀开了一处漏洞,蓝色的光芒投射而入,带着冰洁万物的寒意。

“希拉!!!”夏洛特飞身接下她,但强大的冲击力让她连着一起后退,只能勉强扭转方向,让落地时的冲击不波及到他,两人在地面上拖出了数十尺长的痕迹,才将将停下。

破坏这里,和让战场接近他,当然都不是希拉的意愿,她是被当做人形炮弹被击飞的,气息萎靡,本就缺乏血色的肌肤此刻更是白得接近透明,胸前只剩几块碎布,勉强遮掩着春光,不过即使真有人看见,恐怕也不会留意那被血污沾染的地方,只会被更加恐怖的伤势吸引注意,从脖颈到小腹,狰狞的漆黑痕迹几乎将她一分为二。

“姐姐?!妈妈!你们没事吧?”夜惊慌地跑向她们,但跑到一半又停下了脚步。

“你在做什么?!回来!”看到他的举动,夏洛特和希拉大惊失色,因为他正像一只蛮牛一样冲向深渊生物。

“可恶的家伙,我要把你碎尸万段。”他的话语里透着几分紧张和兴奋,因为他忽然想到他克制着深渊生物,这样他就可以保护母亲和姐姐,她们也会对他刮目相看。

想保护她们是真,但想在她们面前表现的心态也占据了主要部分,冲到离深渊生物数十米处后,他自觉已经到了魔法生效的范围,自信地喊道,“去死吧!怪物!”

伴随着他的意志,创世魔法生效了,深渊生物身边笼罩的污浊一阵波动后,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是他第一次遇见创世魔法完全无效的情况,而且是在增强之后。

“去死!”

“去死!”

“给我去死啊!”气氛诡异地平静下来,只剩下他无能中带着急切的喊叫,深渊生物迟迟没有动作,好像在打量着他。

“……愚蠢。”但显然它已经看够了,振荡的污浊化作一只触手,无限延长,跨过数十米距离,径直钉射向他。

以深渊大公的速度,触手从生成到命中目标连一秒都不需要 ,夜手脚冰凉,虽然普通人身体素质的他是无论如何也躲不开的,但他连动都动不了,只是等着被触手洞穿。

噗呲,血肉被穿透的闷响响起,但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他的目光更加呆滞,只是看着那个身高勉强才到他胸口,连他的身体都无法完全挡住,却拦在他面前的蓝发少女。

胸口被洞穿,她身上的气息更加衰弱,右手抓住还在体内扭动的触手,将其冰洁捏碎,触手的碎块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咳咳……”希拉呕出一口鲜血,落到地面,就化作黑色的冰晶,“……夏洛……快带他走。”

用剑支住地面,她想站起身重整架势,但是脆响过后,自剑柄往下三分的剑身寸寸碎裂,夏洛特眼疾手快抱住,否则她无力的身躯就会栽倒在地,她的瞬间爆发速度不如希拉,即使是伤重的她,所以慢了一步才赶到。

夜星从未回应过她,她一直使用的,只不过是自己所做的修补。

“希拉,我来阻挡这只深渊大公,你稳固伤势,带哥哥离开。”危急关头,夏洛特也顾不得称呼,但从她口中说出的是和希拉相反的提案,两人的视线对上,一瞬间的错愕在她冰蓝的瞳孔中浮现。

夏洛特动作不停,语速飞快,“现在的你又能坚持多久?这才是最合理的选择。”将两成神力化作无属性的本源度入她的体内后,将希拉推向夜。

火焰燃起,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鸣。

相比起希拉,正面对敌并不是她擅长的事情,此刻也只是用神力编织着层层繁复的魔纹,不为克敌制胜,只求能将其围困,稍微拖延敌人前进的脚步。

“你还在犹豫什么?!”足以抵抗惑星撞击的第一层防护被敌人只凭肉体就撞碎后,夏洛特难掩内心的惊骇,她急切的声音在希拉耳边响起。

“夜……我们走。”身上的深渊污染依然还在扩散,神力的调动不是为了镇压,而是为了喂养延缓它的爆发,将她转化的时间推迟,这无疑是饮鸩止渴,但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连朋友都抛弃的现在,自己的安危更是可有可无,握住他的手,她就要带着夜往外逃。

深渊生物越是强大,突破世界阻碍就越困难,如果按照一直以来的规律,在这样的腹地,别说深渊大公,就连深渊领主都难以出现,除非有人为它们指引方向,无论那人知不知道。

能对抗深渊大公的人不多,夏洛的父亲算其中一个,她必须带着老师坚持到他赶来。

“等一下……姐姐,我再试试。”他急的满头大汗,汗流浃背,一刻不停地尝试用创世魔法消除他们三个人的存在感,也想为希拉清除身上的污浊。

但无论怎么尝试,深渊生物触手尖端伸出的眼球还是如同万古不动的星光,定格在他身上,希拉身上的污浊也依然慢条斯理地吞噬着她的一切,不被他所干预。

“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如果你再不听话,我就把你的四肢扭断!”深渊化的影响在她的身上出现,情绪开始失去调控能力,她抓住夜的手,全然不顾他手腕处发出的刺耳骨裂声,他惨叫一声,几乎痛得昏厥过去,而后就被她的神力罩住,两人化作虹光离开。

停留在夜视线里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漆黑的深渊生物突破了所有障碍,来到了夏洛特面前。

………

十三层防护,一层更比一层坚固的阻碍,但在它的面前毫无区别,维持着恒定的速度,她眼前的世界被深渊生物遮挡,而后,手掌缓慢向她拍落。

夏洛特现在的身形虽然还算高挑,但在深渊生物面前就不够看,虽是人形,但魁梧程度就像她曾经和哥哥见过的独眼巨人,手掌就足够将她完全覆盖。

气息还是和刚才一样混乱强大,而她就连神力都所剩无几,被锁定住,动弹不得,头上的阴影越来越大,再刺耳的骨肉摩擦声中,夏洛特被压成了一滩肉泥。

深渊生物迈过她,打算继续追寻目标,但地上的血肉突然向外蔓延,由魔导合金浇筑的监牢地面被融出无数轨道和奇特的符号,而后以此为燃料,金色的星火燃起。

如果从上方看去,就会发现以深渊生物为中心,夏洛特的血肉组成了一个圆形的魔法阵,闪烁着雷光的锁链从纹路中生成,层层将它困锁。

只是和刚才一样,只是摆动手臂,锁链就像虚幻的火焰一样散开,但和刚才又不同,无论它破坏了多少,都会有和刚才相同数目,甚至更多的锁链补上。

在法阵的一角,金色的星火重新组成了夏洛特,以她对魔法的研究程度,将自身完全能量化自然不在话下,以自己为材料布置魔法阵也是,反倒是只依靠剑战斗的希拉无法做到这件事。

只是与可恢复的神力不同,这次的法阵是以她的一切组成,生命力,灵魂,和神之心,可再生和不可再生的一切,深渊生物每弄断一根锁链,她的身影就虚幻一分。

“还不够……还不够……”留在希拉身上的神力告知夏洛特他们的距离,蚊呐般的声音从她口中流出。

不够,哥哥他们的距离,不够,她还能坚持的时间,虽然被延缓,但深渊生物依然一步步地靠近法阵边缘。

神力激荡,血肉燃烧得更加猛烈,点点星火如流星四散,就连她此刻凝聚的人形都在燃烧,衬托得她如同的庄严的神像,深渊生物被拉回法阵中心。

只是好景不长,猛烈的燃烧无法持久,夏洛特丰腴的身形不断缩水,由贵妇变为青葱年华的少女,又从少女变成天真烂漫的孩童,她身上的火苗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可能熄灭。

伴随着形态的退转,过往的一切仿佛倒带一样在她眼前重现,只是缅怀的心情还未来得及出现,锁链断裂的声响就提醒她,深渊生物又要离开这里。

“不!”即使短暂,但重新回顾记忆,也让她重新拾回当时的心境,她不能让深渊生物挣脱束缚。

“再坚持一会!夏洛特!再坚持一会,用你一切的一切!再困住它一段时间!”就好像过去的自己在对她说话一样,她朝自己吼叫。

从她们世界的能量守则来说,只是空喊,是做不到任何事情的。

但这并不违背规则,她和希拉一样,同时传承着他所教导的道,她们的世界以生命力灵魂和能量等物理存在为基石,而他的世界,力量源自于道,或者说,内心。

“求求你,哥哥,再给我一点力量,让我能再坚持一段时间……”

愿望,感情,而在她的心里,这些都与他有关,无论变成了什么样,她心里的情感依然指向他,即使成为了神,但是形态回到了幼年的现在,她再度失去了自制力,跟随着情感表达内心想法,即使是灵魂和能量体杂糅的状态,没有任何血肉依附,她也依然大哭起来,鼻涕眼泪糊了满面,就像刚遇见他的时候。

法阵的火焰燃烧得比刚才的任何一刻都要旺盛,深渊生物第一次没有把锁链挣断。

而已经逃向远处的夜忽然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那痛苦甚至盖过了他被拧成麻花的手腕。

“姐姐!妈妈她现在很危险,快停下来,我们应该回去帮她!”

“闭嘴!如果不是因……咳。”希拉气急,忍不住训斥他,但话到一半就僵硬中断,诚然深渊大公的出现是因为他主动向深渊生物暴露自己,但斥责夜并没有意义,是她没有看顾好他。

但他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她话中的未尽之意。

“………”垂头丧气地低下头,如果是因为他导致母亲遇到危险,那他恐怕无法原谅自己,如果母亲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他也……

如果母亲死了?这想法自然而然地衍生而出,如果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无穷的恐惧和悔恨在他的心里蔓延,在这样的心境中,他的眼前突然一片空白。

夜忽然被带到了一片苍白的空间,说是苍白或许不太恰当,更准确的描述是,无色,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他应该正被姐姐带着逃走。

没有探索的闲暇,他想快点离开,想办法去帮助母亲,显然,他是这么想的。

他也是这么想的。

脚下一阵摇晃,他摔倒在地,这才发现自己身处无限高处的高空,上不见天穹下不见地脉,踩在一条漆黑的道路上,那条道路看不见起点也看不见终点。

然后他低下头,和另一个人对上了视线。

他应该看不见他的样子的,就连视线都无法对上,但他就是看清了,和他一样的黑色长发,和他一样的样貌,对方的一切都与他完全一样。

或者说,是他和对方一样。

他正站在他的一根头发上。

………

情感的爆发也有极限,但夏洛特的目的已经达成,她坚持了足够久,也有了更多时间去回忆那些美好与否的过去,而在被火焰燃烧殆尽前。

而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觉得自己应该有话要说。

“对不起,哥哥,我不应该这样对失忆的你,但是我真的很害怕失去你………对不起!”

“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明明一开始我只是这么想的……但是为什么……我停不下来,对你做的那些事情。”

“希拉……哥哥就拜托你了。”

她的愧悔和告白理应无人听到,深渊生物可没有和她对话的闲心,只是在情感激荡到极限时,它停下了挣扎。

“道夜……好久不见。”

湿润的气息不知何时布满了整片空间,温柔的雨滴落在她的身上,抚慰了她破损的神之心,也将无法熄灭的火焰浇灭,也把无法逆转的进程倒转。

血肉重新再生,灵魂也重回体内,新生的身体充满活力,损失的一切仿佛没有失去过,但意志的疲惫无法消除,夏洛特努力睁大眼睛,怎么都看不清他的样子。

“睡吧,那不是你的错。”那熟悉的声音已经告诉了她一切,夏洛特朝他甜蜜一笑,然后沉沉睡去。

一手揽住她,另一只手握着破损的夜星,他没有和面前的怪物叙旧的念头。

“道空,你想怎么死?”

“唔,她身上属于你的痕迹要比之前的小姑娘多得多,我之前的理解有误,她才是你从天道脱身的道标。”深渊生物,不,道空的声音对他来说同样毫无理解障碍。

“所以我陪她玩了一会,因为我知道,只要她还在,你就肯定会回来,但不得不说,她的表现确实让我意外,如若没有这般炙热的情感,恐怕也无法成为你的锚点。”

“说完了?”

“唔。”

“那你该死了。”

“试一试吧,我等被天道扭曲操控的现在,篡夺了柄权的你能否真正杀死我。”

………

当希拉拖着残破的身体回到最初的位置时,战已经结束了,虽然她身受重伤,但这段路程也并不算太长,只能说明战斗结束之快,她们对阵深渊大公时,好像也是以这样的速度败下阵来。

就像深渊大公对阵老师时一样。

材质普通的长袖院服没有任何破损,她只见到了深渊大公庞大的身躯如同推金倒柱般躺倒在地,老师站立在它的鼻梁之上,把夜星对准了它的眼瞳。

“看来你是执意欺师灭祖了。”

“嗯,我需要更多的天道柄权。”

“哈。”

他将夜星刺入那比常人还大,如同星辰一般的眼瞳,漆黑的天道柄权不断流入他的体内,但好像达到了阈值,他的头发不再无限度地增长。

“你打算挽回你在蒙昧状态下波及的蝼蚁?”

“嗯。”通过力量形成的通道,他的想法被道空感知。

“道夜,最后一任道宗,你不认可先贤理论,却又如此随意地使用天道柄权,你究竟想要什么样的天道,或者说,你想成为什么样的天道。”

“………你想让天道成为人族的天,护佑人族万世永存,长盛不衰,这违背了平衡,即使你曾经成功,现在我们需要付出更多弥补。”

“只是因为我等失败了吗,你行事颇为理想化,但观念却十分务实。”

“因为我也拿不出方法,也曾经蒙受福荫,更没有成功,所以没资格批判你们。”如果他们能一直成功下去,以合道的形式左右天道,这事也不会轮到他的头上,说到底他就不是能担大任的人。

那之后,对话再没有继续,直到深渊生物化作飞灰的前一刻,他才开口。

“我会回去。”

“我等着你。”

“老师。”希拉忍耐着伤痛和侵蚀,这时候才出声,看着拖着身子缓慢走近的她,他眼里流露出一丝愧疚。

“我应该向你道歉,为我对你做的事情。”他没有忘记失忆时做的荒唐事情。

她摇头,“老师,那是我自己的选择。”

他叹息一声,“那不是。”他的记忆正在不断重新沉入灵魂最深处,下一秒他又会变回之前的状态,没有时间和她交代什么。

“希拉,记住,温良恭顺是后天培养,易怒妄为才是我的本性。”

“好的……?”希拉不知道为什么老师忽然这样评价自己,但即使他这么说,她也很难将眼前的人和敏感任性联系,除非他说的不是他,或者说,不是这个阶段的他。

从一个希拉熟悉的模样变成了另一个熟悉的模样,也紧张地握住她的手,“姐姐……我现在帮你治疗。”虽然喊得有些迟疑,但他还是遵从着惯性叫着。

并没有很烂俗地断片,他有着刚才的全部记忆,但明明是自己的记忆,却完全无法理解,因为缺失了前置的过往。

为什么要和深渊生物说这些,为什么要对希拉道歉。

还有,为什么记忆里的他没有治疗希拉,明明将从深渊生物身上获得的力量用来复活那些讨厌的同学和其他受害者。

想不明白,他什么都不懂,但看到希拉依然被深渊侵蚀,就知道现在不是该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但和更早之前一样,他的创世魔法毫无作用,眼看希拉的气息越来越混乱,一段早已经封存的信息解封。

“如果你想治疗,就必须先把她身上的柄权先收回。”对创世魔法的心得在他脑海流露,创世魔法视效果的不同,维持的时候需要分配出对应份额的力量。

但之前不知道时,他使用的大部分效果都是一次性,解除之后就会返回他的身上,创造的深渊生物也很快就会抹杀,也算是歪打正着。

自从掌握这个魔法之后,他没有解除过的效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命令希拉像喜欢那个人一样喜欢他,而这个命令作用于希拉身上时,占据了绝大多数的份额。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希拉被侵蚀地站立不稳,但还是担忧看着快哭起来的他,“怎么了?老……夜?”询问的时候,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离开了身体,连同困扰她的污浊一起。

神色不断变幻,等到夜的手无力松开后,她扬起手,在他脸上留下一记耳光。

血液汇聚到伤处,希拉这次没有顾忌什么,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肿,说来也好笑,不久前夏洛特同样在另一边给了他一巴掌,嘴角现在还在流血。

但他还有刚才的记忆,无论是变成少女的妈妈对他露出的笑容,还是姐姐的倾慕,但那真是他的记忆吗?因为这好像都不是对他展露的表情。

其实这也没什么要紧的,等希拉的伤治好后,他可以重新修改认知,还可以顺便把夏洛特的意识也控制,让她们对他露出相同的表情。

但他不想再这么做了,他受够了。

………

“真的没有事情!真的!”在处理好残局后前来问询的战争神爵面前,夏洛特一脸心虚地向父亲保证这次只是误报。

像黄金狮子一样威严华贵的中年男性无奈地戳穿她拙劣的演技,“你都变成这样了,我还会相信你的话吗?”

似乎因为变回了少女形态,夏洛特的心态活泼不少,摇晃着他的臂甲,“但是爸爸,你看嘛~学生们都没事,我也没有事情,就这样算了吧。好吗?”

“他怎么样?”父亲的问话让她浑身僵硬,“哥哥……哥哥很好。”

“我可是听说他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叛逆期嘛……”

“夏洛特,这次的事情,虽然是因他而起,但他既然已经负起责任,那我就不再追究,只是下不为例。”

“知道了!谢谢爸爸。”夏洛特蹦跳着把他推到屋外,而后关上了门。

“有你这样感谢的么……”他无奈地摇摇头,看向院落一角,那里散养着几只似乎是宠物的小动物,在秋千上荡来荡去的灰色小猴,啄着地上的花草的雏鸡,趴在地上酣眠的乳猪。

似乎察觉到视线,怕生的它们躲了起来,以化作黑色雾气消散的方式。

“杂念丛生啊,老弟。”他说完就离开了院落,黑雾再次形成动物们,盯着他离开的背影。

探查到父亲后,夏洛特拍了拍胸脯,大出一口气,随后化作流光来到他的房间前,敲了几下。

“哥哥,我做好午饭了,要出来吃点吗?”一如既往地没有任何回应,夏洛特推开门,端着餐盘走进。

并没有不让她们进出,他只是不想出来,拉上了全部窗帘,没有打开任何照明,他抱着膝盖躲在墙角,头发长得几乎变成一件破衣,披在他的身上。

将食物放到他面前,但和更早之前尚存余温的盘子一样,他动都不想动。

“哥哥?”夏洛特已经知道他有记忆,所以她又对他用上了这个称呼,但夜不回应她。

“咕噜噜。”肠胃空荡绞动的声音响起,他低下头,把脸埋在膝盖之间。

“那,小夜,我们一起吃饭吧。”她端起食物,吹了吹,既是吹凉,也是让味道散到他那边,想唤起他的食欲。

称呼正确,虚弱的回答响起,“不需要。”长时间的滴水未进,他的声音沙哑模糊。

“反正我又不会死。”这话是真的,因为他已经绝食了一个月,虽然依然感到饥饿干渴,人也变得消瘦,但他确实死不了。

“但还是会觉得难受吧,吃一点,然后在喝些饮料,怎么样?”

“不需要。”

“但是你伤害自己,妈……我也会很伤心的,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对,不应该这样对你,要我做什么你才肯消气呢?只要我能做到,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做。”她无法再自称为母亲。

夜一言不发地抬起头,用那凹陷发青的眼眶看着她。“……”夏洛特的视线无法穿过天道柄权象征的发帘,他们单方面对视着。

妈妈是抱着什么心态说出这种话的?既然拥有那段记忆,就当然听到了夏洛特的道歉和告白,无法感同身受,因为他没有更早以前的记忆。

可那个人已经替他原谅了妈妈。

在夏洛特面前扮演百依百顺的样子,忍耐不喜欢的事情,让自己不被丢弃,被她认可,那执念压得他喘不过气,可他还是觉得那是因为自己做得还不够好,日复一日,讨厌那个无法让妈妈满意的自己。

可是那段和他无关的记忆告诉他这一切都是虚假的,所有努力都是无用功,他所作的一切全都没有意义。

就像他现在耍性子无视夏洛特,她也不会有任何不满,甚至会放低姿态来请求他的原谅,更早之前,在他刚来到这里时也这么做的话,她的态度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他所担心的,为之努力的,全部都是虚无。

夏洛特以为他在为她做的事情心怀怨恨,所以再次道歉,但这恰恰彻底否定了夜。

这感觉糟透了。

但毕竟她收留了他,给了他容身之处,即使那理由与他无关,但他还是很喜欢妈妈。

此刻糟糕的心情甚至不是因为自己没法对妈妈产生怨恨,只是觉得一切都变得无趣。

他的思维已经定型,扭曲地定型,所以即使现在他还是想着,这很奇怪吗,毕竟你让别人看到的一直都是这样糟糕的样子,既无能又无趣,又怎么能让人需要呢,该道歉的是你才对。

也许是时候离开了,毕竟她们需要的都不是他。

对那个人来说,他的记忆只是沧海一粟,掀不起任何风浪,只要那些记忆再次回归,他就会彻底消失。

可对他来说,和夏洛特还有希拉共同生活的这十年就是他的全部,但那又怎么样呢?真正被需要的并不是他。

他的一切不值一提,留不下任何痕迹。

夏洛特惊喜地看见他背靠墙壁站了起来,虽然刚起身就因为长时间的下肢失血又要倒下,但她及时扶住了他。

“你说你什么都会做?”他晃了晃脑袋,似乎想要重整自己的思维。

“是的,只要是你希望我做的事情。”夏洛特毫不掩饰自己的低姿态。

“那就把衣服脱了,现在,就在这里。”

但他还是想留下点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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