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文教典中,利维雅是最贞洁的人间少女,她即将出嫁时,有一天,天使受神的旨命告诉她,她已从圣灵受孕。
天使报喜大教堂以此教史提名,米凯伦佐在教堂穹顶留下了著名的壁画《天使报喜》。
和众多樱兰罗帝国高阶神职人员一样,莎温古堡教长温切斯特此时本应该在埃尔罗伊宫内等待觐见圣格兰姆耶。
他接到了加布里尔三世陛下的命令,有一位新晋的优银香花骑士需要他主持授予骑士勋章的仪式。
加布里尔三世陛下的权威日隆,无人敢违抗这位君王的命令,樱兰罗帝国的主教又不是圣伯多禄教廷下辖教国的那些权倾一国的人物,尽管有些不情愿,温切斯特还是毫不停留地赶往天使报喜大教堂。
看着各种幸灾乐祸或者冷漠,或者窃喜的表情,温切斯特面无表情地整理了神袍圣帽,冒着寒风走出了温暖的休息室。
他开始埋怨不知道是哪个幸运的家伙,居然在新年的第一天就受封如此荣耀的骑士勋章,加布里尔三世陛下以吝啬于封赏爵位和骑士勋章闻名,近些年来除了军功显赫人士,极少有人能够获得爵位,更不用说优银香花骑士勋章了。
即便知道能够获得优银香花骑士勋章的人,必定会是得到皇帝陛下亲密信任,前途一片光明的未来的权势人物,温切斯特也没有多么热心去亲近。
作为莎温古堡的教长,温切斯特和米格拉兹亲王殿下的关系自然不错,能够担任优银香花骑士勋章的书记,温切斯特结实了众多大人物,绝不会缺少一个新晋骑士的友谊和亲近。
温切斯特更关心他能否被圣格兰姆耶所看重,当圣格吉尔教廷建立之后,尽管目前种种细节都表示这个教廷将是为安东尼奥皇室服务,但总会让各位教士神职人员的地位再提高一些,他们将隶属于圣格吉尔教廷,而不会像现在只是隶属于内阁下辖的一个宗教与信仰司管理。
温切斯特叹了一口气,在冷冷的空气中凝结成雾,阳光下蒸腾缭绕散去,再消于无形,一如温切斯特此时的心情。
圣格兰姆耶在结束凌晨的赐福之后,就在克莉丝汀夫人的陪伴下来到埃尔罗伊宫里休息,被圣格兰姆耶召来的各位主教们都知道他们将会是最早参与圣格吉尔教廷建立的神职人员,也意味着他们会是教廷的元老,就算不是所有人都有可能成为红衣大主教,但也有机会谋取一块不小的教区。
一直和夏洛特庄园关系亲密的圣索菲亚大教堂主教波特莱姆更是信心十足,他的名字早已被圣格兰姆耶所知晓,他现在所忌惮的是温切斯特会不会代表安东尼奥皇室参与教廷建立,如果是这样的话,温切斯特肯定会在某些地方和他产生矛盾,如今温切斯特离去,波特莱姆自然窃喜不已,一会圣格兰姆耶召见时,没有温切斯特的身影,再见时圣格兰姆耶定然会微忿于他的怠慢。
说不定圣格兰姆耶还会以为温切斯特是自持和皇室关系密切,而不把他放在眼里,那么温切斯特就算有皇室的支持,在教廷里也必然被孤立,不会对波特莱姆更进一步产生威胁了。
波特莱姆可不只是想成为一名红衣大主教。
温切斯特能够猜想到波特莱姆的这些心理,想想波特莱姆那张肥脸上的笑容,他就心情抑郁,这样的人一定不能被圣格兰姆耶所青睐吧,欧德修凡克家族的苦修士,可没有一个像波特莱姆这样肥硕。
来到授予仪式举行的教堂,温切斯特脱下了厚重的毛裘,早有等候着的教士前来迎接,恭敬地为主教大人准备好了热水擦脸洗手。
温切斯特清洗完毕,抬头看着教堂穹顶的壁画,那是米凯伦佐的神作。
圣母利维雅正在捧着一本诗集,有天使带着天国的福音,告诉她从圣灵受孕,壁画人物塑性准确而生动,唯美的衣物纹理优美流畅,是前文艺复兴时代古典美的形式法则,花卉纹和几何纹的背景搭配得当,让作品富有更圣洁风格的表现力,米凯伦佐习惯于用戏剧化的风格描绘壁画,充满着理想主义的梦幻色彩。
温切斯特真挚地祈祷,能有一位天使向他报喜,以驱散他此时心中的不快。
天使报喜大教堂和所有哥特式风格的教堂一样,内部以无数拔高的线条衬托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宗教氛围,彩窗玻璃的灵活运用,让教堂里的光影璀璨犹如幻境,姿态各异的天使雕像环绕着整个园庭,中央大堂左侧是樱兰罗帝国历代皇帝的陵墓,有几位枪与花骑士团的骑士终年轮流值守此地,今天似乎又多了几位。
右侧的小祷告厅就是举行授予仪式的地方,当温切斯特走进去时,他有些讶异地发现了两位他绝对不曾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尊贵女士,梅薇丝公主与格利沙尔塔小姐。
马尔波洛二世公爵代表加布里尔三世陛下参加授予仪式,公爵将今天受封骑士在纹章与宗谱司的宗卷交给了温切斯特。
温切斯特觉得他的祈祷应验了,天使纵然没有亲自来向他报喜,却真正的让他感受到了现在的喜悦。
在新年第一天受封的优银香花骑士果然不是普通人物,温切斯特看到了格利沙尔塔小姐,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当看到受封者的姓氏里赫然有欧德修凡克时,温切斯特的所有失望顿时散去,今日等候觐见圣格兰姆耶,不一定能够真正的得到好处,圣格兰姆耶不可能在今天就决定日后组成教廷高层的主教们,但温切斯特却一定能够结实这位有着欧德修凡克姓氏的优银香花骑士。
当圣格兰姆耶宣布组建新的教廷后不久,这个有欧德修凡克姓氏的骑士就获得了优银香花骑士勋章,这说明什么?
这绝不只是巧合,这位骑士一定会是得到了加布里尔三世陛下和圣格兰姆耶宗座认可,被双方推出来主持圣格吉尔教廷建立的人选之一,就算不是最关键的人物,也必然能够让温切斯特多一份助力。
只是片刻之间,温切斯特就把握住了一些东西,这趟差事绝不是他想象的那么让人失望。
他带着和善而慈祥的笑容,在虽然不多,但都绝对够份量的观礼者面前为名叫陆斯恩的骑士授予了优银香花骑士勋章。
最后马尔波洛二世公爵为新晋的优银香花骑士佩戴了勋章,那是一朵盛开了风筝型盾上的优银香花造型,简洁的柔和了坚强与美丽的风格,寓意着佩戴这枚勋章的骑士像优银香花一样高贵富有气质,又像盾牌一样坚强,能够捍卫安东尼奥皇室。
作为加布里尔三世陛下的亲叔叔,马尔波洛二世公爵有着老人的威严和慈祥,以他的身份也无须因为圣格吉尔教廷的建立而经营谋划什么利益得失,只是作为优银香花骑士团的团长,他却必须出席这样的授予仪式,在仪式结束后,和梅薇丝与罗秀简单地交谈了几句之后,他甚至没有多和新晋骑士说几句鼓励和赞扬的话就径直离开了。
温切斯特当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充分表达了他的亲近意向和对如此年轻就获得优银香花骑士勋章的惊讶和赞叹。
在得知温切斯特主教原本是在等候圣格兰姆耶的觐见,格利沙尔塔小姐毫不介意地愿意偕同主教一同去觐见圣格兰姆耶,温切斯特这时候才知道,圣格兰姆耶早已经不在波特莱姆所等待的那个休息室隔壁的房间。
这是一件让温切斯特欣喜若狂的大礼,他勉强抑制住内心的狂喜,终于如愿以偿地在波特莱姆和所有人之前见到了圣格兰姆耶。
他并没有因此而觉得格利沙尔塔小姐并非传闻中的那般傲慢无礼,是个乐于助人闪亮的大小姐,他可亲眼见过格利沙尔塔小姐教训人时的情景,他认定只是因为他是这位新晋骑士的授予仪式主持人,格利沙尔塔小姐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虽然没有和圣格兰姆耶说上几句话,温切斯特就被礼貌地请出了房间,但他已经满足了。
当罗秀告别克莉丝汀夫人和格兰姆耶时,在埃尔罗伊宫外等候着罗秀的已经不是幻化成陆斯恩样子的坦尼斯了。
“小姐,你应该可以留在埃尔罗伊宫,陪同宗座和夫人共进午餐……对于欧德修凡克家族的宗座大长老,未来的牧首,你应该保持适当的尊敬和亲近,才是作为烈金雷诺特家族继承人应该表示出来的自他。”陆斯恩驾着马车离去,梅薇丝留在了埃尔罗伊宫,她要和米格拉兹亲王庆祝一下,表示彼此都可以解脱了。
“我以为你已经改掉了这个随时都可以说教的毛病。”罗秀刚刚坐下,车厢里依然保持着温暖,她正在体味着她的侍从官惯有的细心时,陆斯恩的这番话却让她觉得,他细心周到的服侍,比起他那张张开就能让罗秀再好的心情也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嘴,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陆斯恩手中的长鞭在空中甩出漂亮的鞭花,噼啪作响,“作为格利沙尔塔小姐的侍从官,我必须如此,一个忠诚而合格的仆人,不是能说会道,擅于阿谀奉承,让他的主人眉开眼笑,沉醉在漫无边际的赞美之中就算是尽到了仆人的本份。”
罗秀在温暖的车厢里丢掉了手臂上挽着的纱巾,身体稍稍前挪,手臂搁在了车窗沿上,来回的颠簸让她有些许疲惫,慵懒地靠着车厢壁,伸展出曲线玲珑的少女身姿,虽然姿势并不淑女,她也不怕陆斯恩会突然回头看到。
“按照你的说法,一个忠诚而合格的仆人,是不是应该总让他的主人皱着眉头,恨不得将他丢进塔克区臭烘烘的伊苏河河道里,才是尽到了仆人的本份?”罗秀经常有这样的冲动,她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习惯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这都是陆斯恩让她失去了平静沉稳的心境所致。
陆斯恩听出了罗秀语气中的怨念,一枚克丽奥佩特拉宝珠的礼物,即使代表着召之即来的忠诚,也不能让她散去这份阴郁的心情。
“很抱歉,小姐你言语间的粗俗很让我失望,一个受过最优雅贵族教育的淑女,应该习惯用含蓄的词语表达她的不满。”陆斯恩嘴角带着笑,只是这种笑容可不能让罗秀看到。
“陆斯恩,我开始怀念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了,你应该和你的天使凯莱儿继续去修炼神术。”罗秀愤愤不平地道。
“我会想念小姐。”陆斯恩收敛了笑意,在冷冽的风中带着自然的温暖调子,“所以我回来了。”
伦德市区里整齐而坚实的青石板街道,在伯德纹马厚重的马蹄下发出了清脆的声响,陆斯恩的声音不大,罗秀隐约听明白了陆斯恩的意思,却不敢确认,如果他刚才说的不是罗秀所以为的那个意思,罗秀会脸红。
她裹紧了放在靠椅上的绒毯,轻轻推开车窗,让迎面而来的冷风吹散车厢里,脸颊上突然涌来的热度散去,犹豫着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非常遗憾,小姐你错过了我最忠诚的表白,那是一个男人对日渐富有女性魅力的女士所表示出来的由衷爱意。”陆斯恩摇摇头,罗秀的声音就在耳边,他非常喜欢这种感觉,恍惚间听不到那喧嚣的人声,看不到风格各异的沿街建筑,只有她那独特让人难忘的嗓音。
“那是我的幸运。”隔着小窗,陆斯恩近在咫尺,可以清楚地看到风撩拨他耳边的发丝,露出光洁的耳垂,罗秀恨不得冲上去狠狠地咬他一口。
然后她庆幸于自己没有如此冲动,也非常感谢塔利马车工坊独特地在小窗上加了铁条,她即使冲动了也无法付诸于实践。
她只能想想,如果重重地咬下去,陆斯恩是挣扎着求饶,痛哭流涕地哇哇大叫,然后满地打滚,还是保持风度,强硬忍受?
这两种情况,罗秀都觉得非常有趣,于是她看着陆斯恩的耳垂怔怔出神,然后不知不觉地靠近,一想到,只要重重地咬下去,就可以看到一个似乎时时刻刻带着面具,固定了表情的男子露出不为人知的一面,这种诱惑,罗秀难以抵抗。
她似乎忘记了中间还隔着一道窗,也忘记了她现在做的事情,太过于逾越主仆间的距离。
这时候陆斯恩却突然回头,他看到罗秀有些失神却依然十分动人的眸子和他只隔着不到一指的距离,她嘴唇间温热的气息喷在了他的脸颊上,如兰似磬。
陆斯恩再神通广大,也猜想不到他的格利沙尔塔小姐此时正打着他耳朵的注意,习惯性地微微一笑。
罗秀却惊醒过来,慌忙移开身体,眼眸里满是流转的羞怯,一抹绯红如晚霞的晕染开了来,让车厢里随意的少女紧张地窝在沙发的角落里,抱着膝盖,埋着头,不敢想象自己的念头是不是被陆斯恩看穿了。
如果陆斯恩知道自己想做这样的事情,他会怎么想?一定会说这不是一个淑女应该做的事情,像一个轻佻女子的挑逗,是企图诱惑一位绅士……
“小姐,有什么事情吗?你不用靠过来,我也可以听的清楚。”陆斯恩的声音传来,他似乎是误以为罗秀只是想和他说话才靠近,毕竟刚才罗秀说了,她听不清楚陆斯恩说话。
不论陆斯恩是不是真的这么想,这么认为,罗秀终究好过了一些,不再那么窘迫,耸了耸鼻子,尽量自然地道:“我只是闻到了你身上那种讨厌的香水气味,是撒尔维亚香草的味道,我不是送给你了一瓶迷迭香的香水吗?为什么不换。”
“明天再换可以吗?因为小姐早上才送给我香水,没有换衣服就没有换香水。”陆斯恩解释道。
“香水带在身上吗?”
“在。”陆斯恩随身带着,他还没有时间将这些零碎的东西放回房间,就去为罗秀准备马车了。
“停下马车。”罗秀吩咐道。
陆斯恩以为罗秀是要返回夏洛特庄园,走的是往西郊的大道,看了看左右,已经靠近塔克区,两旁是冬松林,并没有罗秀习惯去的一些地方,不知道她突然要求停车是为了什么。
陆斯恩跳下车座为罗秀打开车门,微躬着身体,准备升手扶她下车。
罗秀依然窝在沙发上,朝陆斯恩招手,“上来。”
陆斯恩犹豫了一下,弯着腰走进了车厢,这种塔利马车工坊特制的豪华马车虽然加宽加高了,但对于陆斯恩来说,依然显得有些低矮。
“换一种香水吧,喷在耳朵和衣服上就可以了,我非常讨厌那种撒尔维亚香水的气味。”罗秀慎重其事地道,似乎这样做,就可以强调她刚才靠近陆斯恩只是想确认他身体上的味道是不是那种让她格外厌恶的气味。
随手带上了门,车厢里的气息温暖腻人,还有着少女身体散发出来的独特体香,很容易就让人沉醉,陆斯恩半蹲在罗秀身前,看着她。
罗秀觉得陆斯恩的眼神有些奇怪,让她有些慌,有些害怕……不是害怕他对自己做什么,而是害怕他移开目光,不再这么看着自己。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让她有些迷茫,她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仔细看去,却是一如既往地幽深自然。
罗秀自然不知道,不只是女人容易触景生情,容易伤秋悲冬,男人也会在一些特定的环境中难以把持住自己的情绪。
许多时候,一时冲动可以铸就大错。
许多时候,一种感觉可以成就爱情。
许多时候,一个眼神之后,依然什么也没有发生。
陆斯恩和罗秀之间,有很多很多的“许多时候”,有很多的冲动会让陆斯恩铸就错误,他一次次的挽回,一次次地抑制着这种冲动,很多时候,只要他让她看到他的付出,看到他沉浸在眼眸里的温柔和宠溺,他和她会得到爱情。
或者还有冥冥之中的一层隔膜,有一种叫做命运的东西,有一种情绪叫理智,阻止了这些事情的发生。
格利沙尔塔小姐是烈金雷诺特家族最尊贵的继承人,她的侍从官陆斯恩,只是一个扮演忠诚尽职仆人角色的侍者。
陆斯恩没有无礼地和罗秀在车厢里对坐,为她将斜斜挂下的毛毯盖在她的膝头,终于不再那样看着她。
“好热。”罗秀突然这么感叹着,抹了抹头上的汗水,车厢里的小暖炉虽然可以让这个小环境里温暖如春,但还不至于让她在冬日里被汗水打湿了额头的发丝。
她深深呼吸了几口气,绸制的小胸衣起伏了一下,她用细微的动作牵扯着毯子,盖住了可能泄露的春光。
“我记得小姐你以前并不讨厌撒尔维亚香水的气味。”陆斯恩握着香水瓶子,很自然地忽略了刚才那一瞬间,在车厢里凝聚的浓郁暧昧。
“这种香水的气味,让我想起了潘娜普洛伯爵。”罗秀咬了咬牙,她觉得陆斯恩虽然可恶,但毕竟是她的仆人,她还可以忍受,但那位潘娜普洛伯爵,却留给了她太多的阴暗回忆,她完全没有不讨厌潘娜普洛伯爵的理由。
“你难道不知道吗?潘娜普洛伯爵最喜欢的香味就是撒尔维亚香水的气味,而且她喜欢浓郁的气味,她拿着大瓶的撒尔维亚香水,喷在了那颗七叶梧桐树下,她说她要用香水浇灌这棵七叶梧桐树,让这棵树可以在第二年结下孕育着香水的梧桐果。”罗秀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她知道这是潘娜普洛伯爵在一本极其浅薄无聊的女性杂志上看到的所谓“香水魔法”,总是对一切都冷眼相待,比罗秀还傲慢的潘娜普洛伯爵会迷恋相信这些只有脑子里都是浆糊的小姐们才会去尝试的无聊魔法。
纱麦菲尔还做过这种事情?
那大概是陆斯恩离开夏洛特庄园时发生的事情,陆斯恩早已经可以肯定罗秀和纱麦菲尔之间不会和谐相处,但到了厌恶和对方一切相关的地步,又出乎了陆斯恩的意料。
陆斯恩当然不知道,一个女子对另一个女子不屑于她胸部太小所产生的仇恨,可以让格利沙尔塔小姐这样优秀的女性也沉沦其中。
“原来是这样。”陆斯恩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罗秀对这种气味厌恶的理由。
这时候罗秀却眯着眼睛看着陆斯恩了,当有不怀好意的小阴谋要针对陆斯恩时,她会眯着眼睛笑,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那是陆斯恩所赞美的罗秀的独特魅力表现,而当她没有露出笑容,也眯着眼睛看人时,那定然是在怀疑什么,而且是一种带着些许忿怒的怀疑。
“我记得你在离开夏洛特庄园之前,一直用的是迷迭香的香水,而在昨天回来之后,突然变成了撒尔维亚的香水,你已经习惯了一种香水,和绝大多数男人一样不愿意更换,你却突然改变了……我是不是可以怀疑,这种改变和潘娜普洛伯爵有关呢?恰好她也喜欢这种气味,这绝不会是巧合吧?是她让你用这种气味的香水吗?”罗秀又吸了吸鼻子,再次确认了当她闻到这种气味时,会无可避免地想到潘娜普洛伯爵。
“撒尔维亚香水是潘娜普洛伯爵赠送,可以当作是始祖诞辰日的礼物。”陆斯恩诚实地回答了罗秀,然后他看到罗秀咬着牙齿,细细碎碎地磨着,仿佛充满了恨意。
罗秀非常不满,“她怎么可以这样,她分明是个比梅薇丝还小的小女孩,却做出这样的事情,她难道不知道赠送给男人香水,是带着非常暧昧的暗示吗?”
说完这句话,罗秀觉得有些不妥当,果然陆斯恩的嘴角又浮现出了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让罗秀十分难堪。
她忙解释道:“我是因为讨厌那种气味,才送给你迷迭香的香水,而且你是我的仆人,我送你礼物充分体现了一位主人的慷慨,她凭什么送你香水?”
“再次见面,我一定会好好教训她,让她明白一个淑女式的贵族小姐,应该怎样矜持地选择赠送给男士的礼物。”罗秀觉得自己和潘娜普洛伯爵比起来,就是真正的贵族淑女典范了。
罗秀从陆斯恩手里拿过那瓶迷迭香香水,往陆斯恩的身体上喷洒着,让整个车厢里都充满着这种香味,最后不得不打开车窗,吹散了过于浓郁的香气。
这种香气,让罗秀想起了一个人。
“陆斯恩,你认识一个叫撒瑞的人吗?他是米格拉兹亲王的近侍,我调查过,他是来自尤金芬妮庄园,已经成为了凯瑟琳皇后的侍从官,负责埃尔罗伊宫里的饮食,在黑蔷薇沙龙,我刺了他一剑,后来却发现那也是一种幻术,似乎是和潘娜普洛伯爵表演过的一样。”罗秀当天离开黑蔷薇沙龙后,开始派人搜寻陆斯恩,也展开了对撒瑞的调查。
埃尔罗伊宫里多了一个很得加布里尔三世,凯瑟琳皇后与米格拉兹亲王信任的侍从,这种事情自然会引起很多人的兴趣,烈金雷诺特家族暗中的势力稍稍调查,呈现给罗秀的资料就已经非常齐备了。
“这个人,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如果他下次出现在小姐身边,请马上召唤我……他不会伤害你,但也必须小心提防着。”陆斯恩慎重地道,这本就是他为罗秀制造克丽奥佩特拉宝珠的最大原因,不管撒瑞是想将罗秀封印,炼制成沙利瑞那样不死不灭的武器,还是真如他所说,会成为罗秀最忠诚的仆人,让罗秀恢复荣光,陆斯恩都不希望撒瑞接近罗秀。
罗秀点了点头,撒瑞的危险,她也能够感觉得到,更何况撒瑞和她的一些话,至今让她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仿佛那是她所不愿意听到,不愿意去接受的东西。
“他为什么要杀你?他和我说过,他会杀死你……可是你还活得好好的,他有对你动手过吗?还是你和他之间发生了战斗,你已经击败了他?在埃尔罗伊宫里时,我和宫廷大臣萨洛恣思聊了几句,萨洛恣思说今天撒瑞一直没有出现,陛下和皇后也不知道撒瑞的去向,米格拉兹亲王没有在皇宫里,不知去了何处,但也没有偕同撒瑞出宫。”罗秀心中有些不满,撒瑞那天威胁要杀死陆斯恩,明明米格拉兹亲王也在场,安东尼奥皇室就任由他们的侍从,对烈金雷诺特的家族骑士为所欲为吗?
这件事情,罗秀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
“我想可能是他非常仰慕小姐你吧,总觉得我的存在,会让他很难接近小姐,更不用说得到小姐你的心……”陆斯恩意味深长地发出了一个带着颤的尾音,“我和他确实动过手,所以昨天晚上才回来得比较晚,我原来是打算为小姐你点燃灿烂盛开的烟花。”
“陆斯恩,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告诉我,我希望我能够帮助你,而不是让你独自去面对危险。”罗秀望着车窗外林立晃过的路灯,塔克区显得破败的街景和这辆奢华到极点的马车一定会是鲜明的对比,一如罗秀平日对陆斯恩的态度和此时当她感觉到陆斯恩会有真正的危险时,那种担心。
“小姐,我是你的仆人,我不应该让你有任何担心,更不应该反过来让你保护我。”陆斯恩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显得平静一些,他极少能够听到罗秀这种流露出关心的话,虽然他知道罗秀绝不会不在乎她,但有些话,说出来让你听到,和你需要自己去感觉,还是有一些区别。
“一个合格的仆人不应该让主人担心,但一个合格的主人,似乎也不应该让她的仆人在背负着伤痕后,却依然一无所知。”罗秀转过头来,凝视着陆斯恩的背影,眼眸中深藏着一点点晶莹的色泽。
陆斯恩扬鞭的手在空中稍稍停顿,又轻轻地落下,沉默着,不再说话。
罗秀似乎知道一些什么,她知道多少,从何得知?陆斯恩不想去询问她,一如他现在也不想问罗秀,那盆盆栽是如何得来。
谁都有些因为各种理由不愿不想不能被旁人知道的秘密不是吗?
一路行来,路过尼伯龙根喷泉,站在通往四区的分岔,陆斯恩才问罗秀,“小姐,是回夏洛特庄园,还是需要再去拜访一下艾格博特先生?如果不保持这种礼节,你不担心年度考试时,艾格博特先生给你一个最低分?”
“艾格博特先生会这样做吗?那么他一定没有今天的成就,我上次答应罗莎琳德,要送她一个我亲手做的蛋糕,我想就在今天动手吧,去买一些材料吧,你知道那些卖做蛋糕材料的店铺都在哪一带吗?我记得塔克区和辛西娅区是没有的,却约克区看看吧。”罗秀虽然询问了陆斯恩的意见,却又自顾自地下了命令。
“我真怀念梅薇丝公主的体贴和关怀。”陆斯恩无奈地感叹道。
“你说什么?难道我又做了什么很让你失望的事情吗?”罗秀秀美微蹙,不满地瞪着陆斯恩。
“我们刚刚从靠近约克区的兰度大街走过,如果你在离开埃尔罗伊宫时就和我说你的安排,我就不需要现在再返回了……梅薇丝公主一定不会让我在冷风中驾车这么长的时间。”
罗秀俏脸一红,自己确实没有梅薇丝那么细心,但陆斯恩这家伙,分明不怕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