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落地,府里传来一阵仓促的大喊道:“捉住他,莫让他跑了。”
接着又有几面锣鼓的声音响了起来,杨宗志心头一惊,没料到这柯府中人如此机警,自己不过刚刚翻过院墙,便被人给察觉了。
他慌忙的查看一下四周环境,这里应当是下人居住的比较偏僻的副院,四周灯火不亮,树影和潺潺流水声和在一起,有些幽幽的阴森气息。
杨宗志知道这里不是久呆的地方,便顺着树影下的方位,迈步向外跑去,出了副院,前面隐隐约约有人拿了火把向这边赶了过来,来人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汹涌而出,眼见已经形成了合围之势,杨宗志下意识的推开身边一个宁静的木门,身子一转便靠了进去。
外面的人合在了一起,互相吆喝道:“看到了没有?”
有人道:“应该就在这里不远,大家……大家四处散开,仔细搜搜,一定能够找到。”
杨宗志隔着木门听着外面的动静,心中转着主意,这些人如此快速的知道自己进来,要么是在外面设有岗哨,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人家的眼线中,那么……就是在远墙上布置了机关枢纽,自己刚刚碰到院墙的瓦砾,便有一些方式通知了府内的守备。
现在自己如同进入瓮中,留在这隐秘的小房子里显然也不是长久之计,他们搜索这四周,迟早便会查看到这房子中来,到时候自己便不好脱身。
他过去从未来过柯府,对于府中的环境和方位一无所知,今日过来探查本就是临时起意,因此事先也缺乏准备,此刻被困在房中,一时也是一筹莫展。
现下这小房子中黑暗一片,哪好像也没有任何人的声息传来,料想是个空置的屋舍,他转身向房内走了过去,才发现这房子倒是不小,但是布置的却又非常简单,桌椅书台,再加上一张小床,这房内便没有其他任何的摆设,顺着另一个方向,这房间开了几扇小窗,杨宗志心中一动,觉得这说不定就是一条逃走的途径,便走到那几扇小窗户边,偷偷推开其中一扇,开了一道很小的细缝,那外看去。
那窗户的外边却是另一扇窗户相对,中间有很窄的仅容一人穿过的弄堂,此刻对面的窗户却是开着的,里面有灯火透出,隐隐还能听见有人说话,其中一个低沉的带些微微喘息的声音道:“妹妹,外面怎么又吵起来了?”
另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声音气鼓鼓的接话道:“谁知道呢,整天吵吵嚷嚷的,烦也烦死了,早知道如此,我才不会回到这洛都来,人也不顺,气也不顺,倒还不如在外面来的快活自在。”
那低沉的男子声音咳嗽几下,轻笑道:“妹妹,你怎么看起来,都不像是个大家闺秀的,你看看岳姑娘她,文雅而知书达理,待人又亲切热忱,比起你来当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的。”
这女子声音气哼哼的道:“哼,你整天都夸岳师姐的好,莫不是……莫不是有了什么心机不成?哼,我可告诉你,我岳师姐她可是许了人家的,她那未来的夫君呀,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你这样的文弱书生,便是来了一百个,他也不会放在眼里,到时候你又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给送回来,爹爹看了,又要气的吹胡子瞪眼咯咯。”
这女子说话之后,响起一串银铃般的娇笑,声音稚嫩,带些小女儿家的锐气,杨宗志听着风中的娇笑,微微恍惚过来,这是……这是那柯若红的声音,她年纪幼小,说话不带鼻音,全是口齿清脆响声,那么这唤她妹妹的男子,定就是柯翎本人。
想起若红师妹说岳师姐许了人家的事情,杨宗志顿时回忆起婉儿曾经在少林寺与自己说起到,说这岳师姐许下的人家正是武当派的天丰师兄,那天丰师兄无论人品还是武功都是自己极为推崇的,两人好像定下的姻亲是今年的中秋节,杨宗志回忆往事,不觉微微一笑。
柯翎听了柯若红的话,苦笑的道:“天下间哪里你这么不护着哥哥的妹妹,我听说你带人去找那杨宗志算账,结果被人愣生生从自己眼皮下走掉了,妹妹啊,你不是在外面学了一身好本事的么,每日里尽在我面前自夸,偏偏用起来的时候,便没了主意。”
柯若红气呼呼的接口道:“你……”
只是你了一下之后,便再没有其他言语传来,杨宗志微微一叹,心下也是迷茫,他过去觉得这若红师妹娇小调皮,颇有些真性情的可爱,也甚是与自己投缘,但是此刻两人立场相对,话不投机,再好像从前那般无忧无虑的说笑,却是很难。
柯若红在那边房子里呆了一会,突然道:“我……我不陪你说话了,你自己早些休息吧,我要……要回去了。”
柯翎哦的一声,便翻身吹灭的灯火,杨宗志侧耳一听,对面的院子中仿佛叫喊吆喝声更加大了起来,隐约里面夹杂了有人大喊,道:“拿到了,拿到了!”
杨宗志眉头一皱,暗道:自己好好的在这里,他们喊什么拿到了,莫不是用得打草惊蛇的计策么?
先故意在外面放出风声来,然后引得自己放松警惕出去之后,再来捕自己。
他此时想知道柯府的情形,反倒不急着找地方遁走了,而是又重新走回到那边的房门前,隔着房门听外面的动静,过了一会,外面灯火汇聚,火把集中在一起发出猎猎的燃烧声,然后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来道:“老爷说带过来。”
再过一会,又有几个汉子的呵斥道:“走!”
隐约向着自己房间的方向传了过来,杨宗志心中更是奇怪,想不到柯府中人做戏也是作足十分,这时一个苍迈的嗓音响起道:“哼!看你跑到哪里去?我这柯府虽然不大,但是也叫你上天下地无门。”
另一个浑厚男子声音传来道:“老爷,求求您,就饶了小人这一回吧,小人知道是自己办事不力,但是小人着实已经尽了全力,本来事情进展的好好的,哪成想斜道里杀出一帮响马贼,在村子里乱砍乱冲一起,那荣三……荣三就这么被他们给劫走了。”
杨宗志心中一凛,握在房门上的手上也是一紧,这声音说话的意思,看来是就是柯宴派去吕梁山找荣三的那一伙人,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自己派了朱晃跟在身后,更是趁机将荣三抢了回来,现在柯宴要拿他们问罪了。
柯宴道:“宋维,你跟了我这么些年,我是什么脾气,你应当早就知道,在我们柯府里面,向来都是论功行赏,若是有功之臣,我赏起银子来,何尝吝啬过一次,但是若是有过之人,惩罚起来也是毫不留情,不然怎能服众?”
宋维颤声道:“是,是,老爷饶命!”
柯宴沉吟一会,道:“那我再问你,那伙响马贼都是什么打扮,又是怎么杀出来的?”
宋维应道:“那伙响马贼都是黑衣蒙面,口中说的都是小人听不懂的切口,小人本带了那荣三,刚刚走到村口,就见斜道里杀出一伙子人来,见了人便没命的砍,见了女子便要抢回山寨去,领头的是个身高魁梧的大汉,他……他拿了一根乌漆吗黑的铁杵在手上,小人上前与他对了两招,那贼子……那贼子力大的很,小人吃不住他手中的兵器,宝剑飞了出去,他才一脚将小人踢下了马,又补了一杵在小人的背上,那贼子以为小人被他给打死了,所以也不下来查看,小人躺在地上撞死,这才混回来了一条性命。”
杨宗志记得宋维的名字,那日若红师妹找人来给她哥哥报仇,属下里领头的便是这宋维,这宋维手上的功夫不怎么样,只是学了若红师妹的一些皮毛,想来与天生神力的朱晃比起来,更是差了一截。
柯宴接口道:“那后来又怎样?”
宋维战战兢兢的道:“后来那些贼子又杀进了村子里,小人躺在地上不敢动,只听到村子里哭爹喊娘的响成一片,过了好久,村子外又杀进来一波衙役打扮的官差,可能是问讯赶来救援的,与那波贼子们杀作了一起,村民们也奋起反抗,那些响马寡不敌众,渐渐都败走了,小人这才敢爬起来去找荣三,再去找他,已经不见了他的人影。”
柯宴哦的一声道:“不见踪影了?那……他是躲避起来了,还是被响马给杀掉了?”
宋维回道:“小人去打探了一下,说村里被洗劫的一共有五户,其中官差救回来了四户,唯有……唯有荣三他死于非命,头颅都被响马给栓在马上带走了。”
杨宗志听得心中一跳,当日自己定下这个计策,原本是以备万一之计,看来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而且心底存了太多仁慈之心,不想伤及无辜,少不得就要被怀疑了。
柯宴果然哼了一声,道:“那帮响马早不来,迟不来,偏偏在你们去找荣三的时候杀到了,真是来的蹊跷,走也走的更是蹊跷,难道你看不出来这里面有些不对么?”
宋维慌忙道:“那帮贼子们下手倒是真狠,手下都不留情,而且……而且小人看他们刀剑耀眼,想来是平日里打家劫舍惯了,游走在吕梁山周围作些绿林的勾当,小人看不出有哪里不对。”
柯宴怒道:“蠢才,若是等你反应过来,人家只怕早就已经带了荣三回到老营里去了,此时尚有疑点,但是也不是全无可能,来人那,先把这愚蠢的宋维关起来,不给他送些吃喝,然后再作论处。”
身边几人响应道:“是。”
然后外面的火光渐渐的灭去,方才的吵杂声也逐渐听不见了,杨宗志心头吁一口气,暗道:原来开始府里喊说:‘捉住他,莫让他跑了’,是说的这宋维,自己做贼心虚,当成发现了自己,真是可笑的很。
他侧耳向外又听了一会,外面已经没有什么其他动静传来,他才试探着将房门推开一道缝,凑眼看过去,外面果然又如同自己先前来的一样,黑寂一片,杨宗志屏住呼吸,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准备再到府里的其他地方查探一下。
只是就在他推开房门的一瞬间,面前突然人影一闪,一个黑影站到了自己的面前,两人似乎都没料到会碰到别人,一时都楞了一下。
接着那黑影恍惚过来,右手在自己的腰间拔了一下,杨宗志只感到面前寒光闪过,耳中听到嗤的一声,一股冰冷的寒气便涌到了自己的眼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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