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敲门声逐渐密集,盘旋往复,萦绕着整个卧室,抨击着我空荡荡的脑额,宛如一派空灵——到了今天我才发现,男人在高潮后才是最清醒的。
我心情蓦然止水,提裤站起身,怀着天塌下来大不了一死的态度走到桃木门前,懒悠悠的将头靠在上面,耳膜感受门面发出的振动和妈妈淅淅暴躁的声线,竟半点惶恐都没有。
“妈……”我隔着一道门轻唤着。
门外妈妈明显的一怔,敲门声音也随之停了下来,我这样直呼母上大人“妈”的次数寥寥无几,只有玩嗨了的时候,或者特殊情况才会单字一个“妈”。
“你又怎么了”妈妈的声音很疲累、无奈,和一点不耐烦。
我看着床上的那条蕾丝内裤粘着自己的皑皑精液,没有性冲动,反而是后悔和羞耻满满当当充斥着心头,随之而来的是莫名的委屈感:“妈妈……如果我,做了一件大错事,您会原谅我么……”
妈妈没回答,咚咚的几声敲门,又听到门旋钮很急的拉扯声,之后是一声长叹:“大早上的你又干嘛了,艺术生毛病又犯了是吧?”
听到门外妈妈的训斥,不知道为什么想笑,但笑不出来。我一屁股坐到门躜上,轻靠着门面。
“您先回答我,”我没打算和妈妈说我拿她内衣打飞机的事,但我确切的想知道答案,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对妈妈做了什么过份的事,她会怎么办?
妈妈会原谅我么?
“如果我真的做了一件和您有关的大错事,妈妈会原谅我么?”前面那句,我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口的。
“你能不能不闹了?你外婆还在等着我们呢……”
我这才想起这间屋子还有别人呢,心里略微着急,却还是平静的说:“我没闹,我在很认真的问您”
“听你鬼扯,开门!”
“我不开。”我笃定的应道。
“你真的是……”
这道门的门底是不完全落地的,通过这条5厘米左右的缝隙,见到妈妈的暗粉色包臀裙着地,我猜此时的母上大人在门外也是坐在地上的,她是打算和我促膝长谈了。
我想,母子俩仅一门之隔,彼此坐在对面谈谈心也没什么不好。
“又闯什么祸了?”妈妈的声音变得很柔和,甚至有点要打趣我的意味……
“妈妈~”我用手关节敲了几下门,正色道:“苏大部长,您正经一点行不行?”
“哼!”妈妈好笑道:“不正经的人教人正经,等于猪头教老虎上树”
我被逗乐了,低头嘴角轻轻上扬,却不知道说些什么……片刻后,妈妈俨乎其然:“说吧,才那么一小会儿,又犯什么错了?妈妈听着。”
被妈妈这么一挪揄,突然觉得再问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了,手覆在门上轻轻的摩娑,好像这样能抚摸到妈妈的身体一样,小嘴无意识的提起了旧事:“您还记得……小时候我为什么要学画画吗……”
“……”
现在我的脑子转得很快,各种记忆画面各种蹦跶,对外来的声音特别地敏感,所以总感觉妈妈已经很长时间没回复我了,不由轻轻的唤道:“妈妈?”
“妈妈在听呢……”
我扬嘴继续说:“您都不记得了吧?我会学美术,全都和妈妈有关”
“和我有关?”
“嗯……”我出奇的平静,没有以前对妈妈呶呶不休讲趣事的语气,像一个年迈的老者回忆往昔,此刻我只想将所有期待和心事倾诉给门外的这个女人听,至于这个女人听了会作出什么反应,我貌似已经不在乎了:“您还记得小时候,我和您说过我长大了要当画家吗……我想将妈妈的样子画下来,从那之后我就很努力的学习美术,什么素描,色彩油画沙画,呵……还有毛笔画,妈妈当时答应我了的,可现在都忘记了……”
“林林……妈妈……”
“您先听我说完”我仓促的打断妈妈,接着倾诉着心中的不快:“您知道么,有时候我会觉得妈妈根本就不爱我,从小到大,姐姐做什么您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我就是什么都要管得死死的,姐姐送您一个小礼物您能高兴半天,我嘛……您所有的母爱都给了第一个孩子……”
“哼”我冷不丁的哼了一声,戏笑自嘲道:“我应该是充话费送的吧”
“唉……大早上的,就因为这点小事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
吐出心事后我的头脑已经恢复清晰了,我是肯定不会和妈妈坦白自己拿她蕾丝内裤撸管的,打死都不可能说,所以,这次换我沉默了……
“你学美术和任何人无关,这是你与生俱来的天赋!”妈妈的语气又开始有点急促了:“这是你的兴趣,是你自己的天赋,不要因为任何人勉强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情,他人不过是看客,你自己才是主宰!”
我不明白,急道:“可那个人是您,我学美术就是和妈妈有关”
“你还记不记得你姐姐刚上大学那会?”妈妈话峰一转,语气恢复了柔和:“那时候你死活要将二楼的仓库改成美术室,你爸不同意,你就置气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等妈妈晚上回家去喊你吃饭的时候,打开门就见你眼框湿湿的,抱着一幅自己画的漫画,呵呵……真是个幼稚鬼~”
“……”我无语,我发誓那次我没哭,就是有点委屈而已。
“妈妈看清楚那幅画了,一个惨白的肤色、绿色的眼睛,脸上有条深绿色类似于泪痕的破面纹,后来妈妈去查资料,知道这幅画的名字叫(乌尔奇奥拉),是漫画(死神)里的角色,对不对?”
“……”我有点惊讶,但还是不说话,我知道妈妈还有话要说。
“(乌尔奇奥拉)这个名字,在西班牙语里的意思是(哭泣的男孩),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吧?”
我更无言了,原以为和母上大人起码隔着一些代沟,原来妈妈什么都懂。
“妈妈想说的是……你当时心情一定很郁闷,所以才会画一幅哭泣的男孩的画。你是有绘画天赋的,妈妈能感受到你有投入情感在画画里面,不是因为我,不是因为任何人。你知不知道你的名字为什么叫(林非同)?妈妈希望你能够真正找到自己喜欢的事业并为之努力,不要和那些取悦别人的人一样,简简单单,健健康康的生活……妈妈就满足了”
不知怎的,我竟然也说起了大道理:“对于期望者来说,确实这样就足够了,但对于被关心的那个人来说,生命远不能这么简单”
“你怎么就说不明白呢”妈妈叹道,哲学这东西,真要深研究是讲不完的,它永远都难寻到一个终极答案,我也没兴趣继续讲自己的人生见解,转而问起最关心的问题:“那您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您说等我长大了就给我画您的肖像画”
“我说的是等你上了大学给你画!”
哦……原来母上大人都记得,瞧给我搁这念念有词的乱说,真丢人!
通过门低的缝隙,我知道妈妈已经站起身了,而且语气失去了耐性:“给你5分钟,收拾好就给我出来吃早餐,别让你外婆等太久。还有……以后不准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
不同的地板,妈妈高跟鞋踩在上面的声音也略有不同,“咔嗒咔嗒”的声音远去后,我狼狈的从地板上跳起来,抓住床上的蕾丝内裤快步冲进了卧室的洗漱间……妈妈何其聪慧的人?
想要瞒住妈妈真不是件简单事儿,我洗干净内内上面的精斑又用电风筒吹干后,仔细检查确定没留下一丝蛛丝马迹,强装镇定走出房间,路过大厅时,在餐桌上妈妈诧异的眼神下走到后院,将性感小内内凉回去,才小跑回来。
这一来一回的折腾,绝对不止五分钟,三个碗已经盛满鲜汤,外婆坐在主位,妈妈则坐在不远的位置,用手拍了拍旁边椅子的沙发垫子示意我坐过去,神态不温不怒。
我那敢捣蛋啊,乖乖坐上去后就嘎嘎的喝汤扒饭,外婆时不时问问我的成绩,生活之类的问题,我听到什么就答什么,妈妈则在边上不说话,偶尔间歇性打量我一下,搞得做了亏心事的我提心吊胆,惟恐多说一个字就被妈妈看出蹊跷。
外婆可能是见我只搂着一大盘鸡蛋炒西红柿,而对其它海鲜大餐置之不理,发问道:“饭菜不合我小孙子胃口?”
“啊……还好,我不怎么吃海鲜”其实这盘鸡蛋炒西红柿,一看就知道是妈妈做的了。
“也是,华海市是沿海都市,天天吃海鲜你应该是吃腻了,不过呢,有一样东西你一定很少吃”外婆宠溺的冲我笑了笑,手抬得很低的招了招,不一会儿护士小姐姐就将一罐鱼子酱放到我面前了,还贴心的半撬开盖。
我虽然英文差,但见过上面的英文意思,记得是叫奥地利白金鱼子酱,家里鱼子酱也不少,这种确实是第一次见。
抱着尝鲜的心态,我用勺子满满舀了一口,咸腥咸腥的,过后还有一股难闻的胶水味儿,我皱巴着个脸,难受的看向旁边的母上大人,妈妈却依然不温不怒的态度,也不关心儿子怎么个回事。
这怪异气氛给我憋坏了,想到刘德华电影(门徒)里吃鱼子酱的情节,恶作剧的喊道:“一罐够谁吃?来人!都给满上!一人一罐!”
妈妈美目圆瞪,急遽看向外婆后,在我满目惊慌的注视下抬起藕臂呼了我一巴掌:“给你能的,还一人一罐,也不怕齁死你!”
我揉揉被打的位置憨憨笑,有点疼,但心里很甜,妈妈终于理我了。
外婆不懂我们母子俩,伸手轻扯着妈妈说:“哎呀不要随便动手打孩子,才多大的人,这么严格……”
我们家族的人是很尊重长辈的,所谓百善孝为先,庄稳的母上大人更是如此。妈妈闻言也不打我了,只不过又回到了刚刚不理人的态度。
我脑回路一转,指了指家族照片墙对外婆说:“外婆,那个天文望远镜是谁的?我能……拿去用吗?”
“哪个?”外婆可能有点老花,明明视线跟着看过去了,却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呐呐呐……”我两眼发光,指着那台(加那列)大型天文望远镜说:“那台望远镜,能不能给我用一下?”
外婆愁眉渐舒,总算看清楚我指的是什么了:“那是你外公的……你外公是个出色的商人,同时是个天文学者,你如果喜欢,就拿去好了,你外公如果知道自己的孙子也喜欢天文,应该会很高兴……”
“不知道说谢谢?”妈妈没好气的说。
我乖巧的点头,高高兴兴道:“谢谢外婆!”
外婆冲我欣慰的笑了笑,转头对妈妈道:“吃完饭之后呢,等小孙子消化一下,然后带他到医护室做个全身检查,这边的人都是照顾我很多年的医生,都是很有经验的权威,安排全面了”
“好”妈妈答应着,但我却有点猝不及防,不由紧张起来……饭后,外婆身体吃不消回房间休息了,我从墙架上取下那台天文望远镜细心研究,个把小时阵间就消遣掉,妈妈陪着我走到医护室,说实话我还是有点害怕的,临进门时站在外面徘徊不定,原以为妈妈会骂我一通的,谁知她柔荑轻拎着我的指尖,温声安慰道:“只是求个安心,没事的”
受到妈妈的鼓励,我也就轩敞着个心进去了,主诊医生先后带我做了整套的Ct,然后是心电图啊,平时心脏有没隐疼之类的反正乱七八糟的,等整套流程做完,还要等综合诊断结果,出来时已经下午了,妈妈没在外面等我,听护士小姐姐说是在房间陪外婆。
我一出来就继续捣鼓我的天文望远镜,到了傍晚饭点,依旧没人来告诉我诊断结果,妈妈和外婆在房间里也没见个人影,我实在忍不住去拍天文图了,抗住个天文望远镜偷偷给溜了出去。
夜里田间某处,是昨晚在妈妈肩上撒娇的那个地方,余香尚在,我不由胡思乱想起来,脑子里有一万个为什么,但强迫让自己静下心来,摆好天文望远镜,校准好天区之后,剩下来的就是等了,等延时拍摄和照片自动叠加。
家乡的夜空真的好美,满天星斗形成的溪流,一滩闪烁的砂砾坠于河床,似在苍穹其中,又似在其外,好像伸手就能捞到一堆发光的沙子。
可不等我惬意多久,就见母上大人在那野草蛮生的丛里走过来,如一束忽然生长的幽兰。
我精神一紧,不是不喜欢见到妈妈,就是最近和这个美熟母相处,鸡巴总在“软”与“硬”之间反复横跳,着实是折磨,有点招不住了。
“您怎么来了?”妈妈雍容不屑浓妆,却自有绮艳风尚敷其脸,好看极了。
“几点了?就不知道回去吃饭,电话也不接”妈妈不答反问。
“哦……”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清楚,干脆删繁就简说道:“我在拍天文图呢,手机链着机器,接不了电话的”
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美靥,妈妈没好像以往那样数落我,而是在一侧坐下来,半响才说:“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对妈妈不冷不热的……”
真是恶人先告状啊,明明就是妈妈总板着脸,倒先埋怨我了。不过,我肯定是不敢说的。
“还在想今早的事?”
我低着头,其实今早和妈妈隔门对话,无非是害怕打飞机的事情被抓到而已,至于后面说的东西,是真情实意还是顺便发牢骚,我自己也不清楚。
“这是什么?”妈妈抓着支架上的手机问,并没对第一个问题刨根问底。
我凑过去,耐心解释道:“这是天文图的一种延时拍摄手法,现在还看不到全貌,至少还要一小时,因为需要长时间曝光……”
妈妈静静地听我讲了一箩筐她不懂的专业知识,渐渐挂起微笑:“你知不知道我儿子什么时候最帅?”
妈妈说的我儿子,不就是我么?我被搞得有点懵头懵脑,问:“什么?”
“当你认真对待事物,完全投入的时候,这个时候的林林最帅!”妈妈特意加重了“最帅”两个字的语气,颇有粉丝见到偶像的意味。
我挠挠头,有点脸红害羞,被妈妈这种大美人夸,还是很得意的。
“这就是妈妈说的,”妈妈浅收着趣味,脸上始终挂着代表她笑靥的标志性梨涡:“你要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不要因为别人喜欢,也不要因为妈妈才喜欢,这是你自己的人生……”
“我知道……”我小声回应着。
妈妈宽慰地笑了笑,手按在我的头上轻轻的抚摸:“记得你小时候,总会在中秋节跟在妈妈身后问,妈妈!为什么月亮一直跟着我们呀,为什么去那都能看到月亮呀,为什么它有时候看着很矮,有时候看着又很高呢。呵呵……现在你都能搞清楚为什么了吧”
“嗯”我抿嘴笑道:“我都记得”
“那你……最近为什么总时不时的躲着妈妈呢?你真的觉得妈妈不爱你?”
我很想告诉妈妈,我没有这样想过,一刻也没有,我之所以下意识躲着妈妈,只是害怕变成妈妈讨厌的人,可我说不出口,怎么说?
告诉她儿子对她有非分之想?
告诉她我拿她内裤打飞机?
必不可取。
“那妈妈爱我么?”我找不到解释的办法,只想听到我想听到的。
“我怎么能够不爱你呢”妈妈脸色有些燎意,语速缀加:“你就是妈妈肚子里出来的,妈妈怎么可能不爱你!”
见妈妈急了,我转而谈起另一个问题:“那爱是什么呢,欣欣姐问我爱不爱她的时候,我犹豫了很久,觉得我对她是‘喜欢’比‘爱’更贴切,然后我的回答是我喜欢她”
“我没敢对她说‘我爱你’”我直视妈妈的眼睛道。
“唉……”妈妈被我问得莫名其妙,偏头抿抿朱唇才说:“妈妈以前看过一篇文章,大致的内容就是……有两个问题,第一个,如果你的朋友或者女朋友突然变得半身不遂、变丑了,你第一时间能不能确定自己会照顾她/他,继续爱她/他一生一世?”
“我……”
“不准思考!”妈妈拧回头直勾勾盯着我的眼睛,我有点心虚的发颤:“我不知道……”
“第二个问题,如果对象变成你的家人,如果……你的姐姐,或者你爸,突然……”
“我会!”不等妈妈讲完,我抢答似的回应,长这么大没这样肯定过。
“所以啊……”妈妈露出满意的笑容:“你现在认为爱是什么?喜欢和爱的区别又是什么”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我是又清晰又迷糊,不知道还要表达些什么……妈妈挂着浅笑,唐突的一问:“那林林……爱妈妈么?”
“爱”我痴痴回应,像挤干魂魄给了眼前的这个女人:“爱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