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飞歌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寝宫的,只是才一回到宫里,就看到有一大群宫女和太监跪在那里。
他们看着自己的眼神,多数为惊恐和诧异,极少数的,带着探究和担忧。
楚飞歌站在铜镜前,看着里面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人自嘲的笑了笑,只怕他们是把自己当成了疯子吧?
“公…公主…您没事吧?”一个小丫鬟怯怯的问道,眼里的恐惧昭然若揭。
“没事,你们都退下吧。”楚飞歌摆手让她们离开,只留下贴身婢女清儿在身边。
“清儿,替本宫更衣。”楚飞歌低声说着,呆愣的眼神目视着前方,其间甚至连一点焦距都没有。
“是,公主。”对于楚飞歌此时的模样,清儿并没有问太多。
她只是默默的替楚飞歌穿好衣服,在看到楚飞歌膝盖处的青紫时也只是微微一愣,并没有要问东问西的意思。
楚飞歌之所以会选择清儿做自己的贴身婢女,就是看中了她这一点。
一个奴才,话越少,便越好。
换好了衣服的楚飞歌坐在床榻上,一动未动,然而眼眶,却是泛起了红色。
强忍着的情绪,到了此时,频临崩溃。
今天,她终是把一直藏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纵然她早已经在心里想了几百种结果,却唯独没有想到程暮鸢竟然会为了躲避她而离开。
心,酸酸麻麻的疼,明明它藏在身体里,没有受伤,却是比任何外伤还来的痛,来的激烈。
楚飞歌蜷缩着身体倒在床上,用两只手死死的抓着被单,瘦削的一下一下的颤抖着。
看上去就像是受惊的野兽一般,楚楚可怜。
楚飞歌就这样躺在床上默默流泪,不管是过来送饭的宫女还是其他人都一律不见。
直到夜深人静时,她才默默的从房间里走出。
漆黑的天空,没有一点光亮。
似乎连月亮,都察觉出了她的情绪,远远的躲在乌云后面。
雷电,狂风,如约而至,一场夏雨,却是寒冷异常。
楚飞歌笑着,在雨中舞剑。
之前以树枝为剑,而此时,却是真剑。
银白色的剑锋硬生生的在这样的黑夜中闪现出一丝银光,挥剑的速度之快,似是要斩破风一般,发出嘶嘶的响声。
楚飞歌忘我的挥舞着手中的剑,隐约感觉到有人接近,她连来人是谁都不看一眼,便向对方攻去。
而对方在她攻来之时先是一愣,然后便马上与楚飞歌缠斗起来。
两方的招数都极其相像,但却是尽了全力。
“小歌!快住手!你在发什么疯!?”邢岳天看着出招越来越狠的楚飞歌,心里一凉。
本来,他只是想要来看看他这个公主徒弟最近过的怎么样而已,却没想到在半路上下起了大雨。
这让已经快到楚飞歌寝宫的邢岳天起了回意,却听到了那院中传来的舞剑声。
这不,走进一看,便见楚飞歌竟然在雨中舞剑,而那剑竟然还是一把真剑。
在大楚国,向来有不可携带兵器入宫的有规矩。
除非是御林军,或皇上钦点的侍卫,其余人是绝不可以携带兵器入宫的。
而楚飞歌,身为大楚公主,没有人知道她会武功,更不会给她佩剑的权利。
所以邢岳天每次教楚飞歌剑招,都会让她以树枝代替剑。
却没想到这小公主今日竟这么大胆,在自己的寝宫里就弄了把真剑出来,如若被没有睡觉的奴才看到,只怕又是一桩麻烦。
邢岳天刚刚想要上前阻止,楚飞歌却提剑向自己刺来。
那速度和招数,明显是动了真格。
诧异之余,邢岳天自然是毫不费力的躲过这击,和楚飞歌比划起来。
纵然她这个徒弟天资卓越,也勤奋努力,但是想要这么快打败自己,还是需要时日。
几十招下来,邢岳天便发现了楚飞歌的异常。
他这徒弟,不管是气势,还是出手的狠辣程度,都比平日里强了几倍,就连内力也以诡异的速度在飙升。
那双浑浊不堪,却泛着杀意的双眸,明显是要走火入魔的征兆!
“混账!快住手!”邢岳天大吼着,想点住楚飞歌的穴让她无法动弹。
然而走火入魔之后导致她的经脉异常,穴位也跟着挪动了位置。
眼看着楚飞歌出招越来越狠,人也逐渐走入癫狂状态。
邢岳天不得已运起了内力,狠狠抓住楚飞歌刺来的剑。
只听得砰的一声,那银剑应声而断成几截,而楚飞歌也吐出一口鲜血后晕了过去。
邢岳天看着已经昏迷的楚飞歌,用手探向她的脉搏,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走火入魔,可大可小。
严重的,也许会从此坠入魔道,变成一个嗜杀如命的怪物,当然,这还是你运气好。
如果运气不好的,也许会因为经脉逆转,血管爆裂而亡,或者全身武功尽费,成为一个连走几步都会喘的废人。
幸好这楚飞歌发现的早,又因为邢岳天刚才那一击只注入了一成不到的内力。
所以她也只是受了一些内伤,好好调养个几天,便又会像之前那样生龙活虎。
“诶…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徒弟。”邢岳天替楚飞歌运功疗伤,又用内力替她把衣服烘干之后,便离了皇宫。
这一场闹剧,并没有引起宫中人的注意。
第二天一早,清儿去叫楚飞歌起床。
然而叫了半天,却依然无人回应。
她推门而入,便见楚飞歌脸色苍白,满身是汗的躺在床上。
伸手一摸她的额头,却是一片冰凉。
按理说,发烧应该是烫才对,又怎会是冰凉的?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快醒醒!”这下可把清儿吓的不轻,她摇着楚飞歌的肩膀把她摇醒,生怕这尊贵的公主出了什么岔子。
“唔…鸢儿…”楚飞歌睁眼看着面前的人,首先浮现出的却是程暮鸢的容颜。待到她完全清醒后,才发现这是自己的丫鬟清儿。
“公主,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清儿这就替你去找御医。”
“不必了,这点小事,不要总麻烦御医了。”楚飞歌勉强坐起来说道,她自己清楚的记得昨天晚上的事,所以也明白她这受的是内伤。
如若被那些御医看出端倪,惊动了楚翔,那可不太好办。
“可是!公主你…”
“好了,退下吧,此事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否则本宫砍了你的脑袋。”
“是…是…”
眼看着清儿退下,楚飞歌才敢捂着胸口狠狠的咳嗽几声。
看着洁白的手帕上那几缕红色的血丝,楚飞歌皱起眉头把那手帕丢出窗外,一个人撑着身体出了寝宫。
要问楚飞歌都伤的这般严重,还要出去干嘛,那答案就只有一个,便是去找程暮鸢。
她没有忘记程暮鸢说要走的事,昨天的话,根本就没有说完。
无论如何,楚飞歌都无法接受此生此世与程暮鸢无法再见的这个事实。
今天,她已经做好了打算,如若程暮鸢执意要走,她便以死相逼。
纵然这样的手段有些卑鄙,但她真的已经没有了其他办法。
她太爱这个女人,甚至已经爱到心疼的地步。
为了程暮鸢,她可以不当公主,可以离开这个锦衣玉食的皇宫,与她浪迹江湖。
甚至,就算程暮鸢永远不承认自己,永远都只当自己是她的女儿,只要能天天看到这个女人,她便心满意足了。
鸢儿,你究竟懂不懂?
我只是想要对你好,只是想要好好爱你而已。
我不忍心看你总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我不忍心看你露出那种寂寞的表情。
我只是想要抱着你,搂着你,捂热你的身体。
哪怕,只是这样的事,你都不肯让我来做吗?
你怎么,就对自己这么狠心呢?
终于是走到了程暮鸢的院落门口,楚飞歌敲了许久的门,里面都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她推门而入,院里没有小翠的身影,自然,也不见程暮鸢。
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楚飞歌慌张的推开程暮鸢的房门。
等待着她的,是空荡荡的房间。
属于程暮鸢的衣服,东西,早已经被搬空。
就连那淡淡的茉莉香气,都消失殆尽。
这房间,就像是从未有人住过一般,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哈哈…哈哈哈哈!”楚飞歌笑着,大声的笑着。
她真的没想到,程暮鸢的动作竟然会这么快。
“程暮鸢!你就这么想要逃开我吗?你就这么着急的想要丢下我吗?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这样不告而别!?”
“咳…咳咳咳…”楚飞歌跪在地上剧烈的咳嗽着,鲜血从她的嘴角边溢出,缓缓滴落在黑色的石板上。
“你不要我了是不是?你就这样丢下我了是不是!?我是你的女儿啊!我是那么爱你!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啊…”
“程暮鸢!程暮鸢!你这个懦夫!”楚飞歌用头狠狠撞着地面,甚至已经破皮出血都不肯停下。唯有这样的痛,才能缓解她心里的痛。
即使她一早上赶来,却还是来晚了。
她们,早在昨晚,就已经离开了。
喊到喉咙沙哑,楚飞歌才停下这样自虐的行为。
她额头上的血染红了整张脸,向来讨厌血腥味的她也懒得擦,任由它们流着。
缓缓躺在地上,楚飞歌看着屋顶。
她记得,程暮鸢一有心事的时候,便会这样做。
以前,她不懂得这样做有什么用,但此时,却是懂了。
视线逐渐模糊起来,楚飞歌的身上本来就用有内伤,如今情绪又有了如此大的波动,加上失血过多。
她的身体早已经无法承受,只一会,便晕了过去。
在闭起双眼时,眼前闪过程暮鸢温柔宠溺的笑脸。
每当自己亲她的时候,她总是会这样对自己笑,然后说自己不正经。
“鸢儿…求求你回来…别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