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国灭亡的那一刻,深红的火光烧穿了灌满了浓雾的夜空,那位毅然就义的公主殿下,小小的身躯像只投身火海的纸鹤般飘摇不定并坠下了万丈火浪之中,炽热的高温以及呛鼻的浓雾一下子让她失去了自己的大部分感官感觉,她知道,接下来或许只消忍耐一点点的疼痛就能够得到灵魂的解脱了。
她是这样心怀绝望的祈愿赴死的,而在葬身火海之前,她仿佛听到了从天边传来了长生的声音。
永别了,长生。
最终,我还是没能亲眼看着你慢慢成长、慢慢变强……
李瑶清被火焰的高温烤得头晕目眩,在陷入昏迷之前只听到高塔的木头墙壁发出一阵爆开的声音,紧接着她就不记得任何事情了。
在混沌之中意识漂泊了许久许久,她觉得浑身冰冷又炽热,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像一块快要失磁的磁铁,勉为其难地依附着尘世的某处角落,仿佛下一刻就要魂飞魄散。
这就是别人所说的“还剩一口气”的感觉吗……
可是,那样的她,还会有活着的可能吗?
这世上,还有谁仍然在意她生存的意义,还会再伸手挽救她于无边漆黑的深渊里吗?
李瑶清脆弱的小身躯被热汗冷汗反复透湿,冰与火之间,她感觉一只手上一直保留着一份温暖。
好想,一直攥紧这份暖意……
……
当李瑶清终于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处于一个陌生的宫殿之中,宫殿虽然装潢已经是完全不同的风格,但是,还是依稀能够看到些许往时的影子,她从床上醒来,推开华贵的丝绒被子,循着这无比熟悉感觉的宫殿往外走去,推开窗户,外边是一处拔地而起的全然不同的城市。
但她认得这四周,还认得一些老旧的汉国遗址标志……
她看着眼前的这片繁华,不知为何一股哀伤从心中涌起,她多么希望记忆之中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黄粱一梦。
那边大门传来了声音,李瑶清惊慌失措地回过神来,并且躲到了落着窗帘的柱墩后边。
来人似乎有两三个,为首的人步履沉重、气息带着威压,那几个人来到了床前,见床上的人已经不在了,那为首的直接下了命令让几个仆从退出了房间,还带上了门。
李瑶清并不知道来者是谁,她想鼓起勇气偷偷看看对方的模样和位置,但是头探出窗帘外,却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
李瑶清尝试着去寻找对方,但是对方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这个房间里消失了。
忽然,李瑶清感觉身后近在咫尺的地方忽然有了动静,但是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只大掌扣着肩膀,直接按在了柱墩上边,单手就制服了李瑶清。
“公主的美梦终于结束了吗……”挣扎中的李瑶清被一个声音给定住了。
这个声音虽然听起来粗狂低沉,像是从一个大鼓之中发出来的,哪怕是最强壮的男人都没有这样的声线,可是,李瑶清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声音。
“我……为什么没死?……”李瑶清颤抖着质问身后的“人”,但是下一秒那个“人”却凑到了她的脑后,轻轻地嗅着她发丝之间的味道。
“回答我啊,山君!”李瑶清一把推开他,转过身来后背靠着柱墩,潜意识地采取保护自己的动作。
被忽然的反抗推开的大妖怪是只黑纹相间的白虎妖,是算计李瑶清攻夺汉国的风雷储王——山君。
“……留着你,会对我有大用处,你是我伟大计划的一部分,可不能让你的小任性,坏了我的大好计划,李瑶清……李姑娘,咱们不要再闹了好吗……”山君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说着。
“闭嘴!不准你用那个称呼叫我!!”山君的一个“李姑娘”,马上让李瑶清记起了她为国奔波的旅途之中,和这个骗子妖怪之间的种种回忆,这种虚幻的美好之下包藏的祸心和尖刃此刻让李瑶清饱受折磨,她痛苦地捂着耳朵,在房间里边疯狂地跑动着,尝试着躲避踱步跟上来的山君。
李瑶清拿着手边可以拿到的任何东西砸向山君,但是那些茶杯酒杯花瓶书卷之类的东西凌乱地砸向山君时,山君挥手就把空中的东西用一股股云雾包裹稳妥住,然后动动指尖就稳妥地摆在了身旁经过的地方。
李瑶清暴躁疯狂地发泄着,山君则像是盯上老鼠的猫一样步步紧逼,游戏时间差不多了,山君一个用力,就把李瑶清给强行制服了,一波壁咚彻底让她的疯狂熄灭了下来。
山君那双青蓝色的眼珠看着墙壁和自己怀抱之间的李瑶清,以前的李瑶清,是那么的迎风招展,是一朵盛放在强国之上的璀璨花朵,如今,她只是一只失去了家国的孤独流浪小兽,那双黑宝石般的眼睛之中曾经载满整个星河,如今只剩下了对自己所作所为的浓烈怒火。
“今日过后,别再让我看见你这样胡闹了,我不会直接怎么样惩罚你,但是你要知道,除却那些螳臂当车的人类军队之外,还有很多百姓被我国俘虏成为阶下囚,那些人都还活得好好的,但是究竟能活多久,就要看你的表现了,听话让我满意,对大家都好……但如果你胆敢违逆我,我会让你知道痛,痛在内心、痛入灵魂……”
山君在李瑶清耳边一字一句地挑明了威胁,全然不顾她是一个刚从生死游离边缘爬过的女子,李瑶清瞪大了眼睛,听完山君的话语之后先是不敢相信,然后就是愤怒到脸色煞白身子颤抖,在思考了许久寻求不到任何解决办法之后,只能流出无助绝望的泪水。
山君冷着脸,继续说道:“你的命已经不再是你的了,如果你再有任何轻生的举动,就不要再怪我粗鲁了!”
山君放下狠话,推开门就出去了,留下李瑶清独自一人如同游魂一样呆立在那里。
屋子里边只剩下李瑶清了,李瑶清看着自己苍白的双手,一股股寒风吹了进来,她不禁包裹住自己,不知怎么样蹭到了床边,却没有爬上床钻进温暖的被窝里,只是靠在床边,扯了一角被子抱在自己的怀里,任由漫无边际的悲伤和怀中被子仅剩的温暖包裹着自己。
“父皇……母亲……相澜……大家……我该怎么办……”李瑶清一边无声落泪,一边饮泣自语。
不知为何,她想起了那位临江而立的狐仙。
“天狐殿下……”李瑶清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