磅礴的仙气蔓延开来。
三道身影一齐升天,迅速没入云端,并且仍未停下,向着更高处而去。
只见一只雕花绘翠的碧绿葫芦陡然放大数十倍,瓶口宛如深不见底的窟窿,一点金红火光出现,下一刻,如怒龙般的烈焰向那滔天魔柱灼去。
天空一时火红!
飞星抬头看去,火光之中骤生一道霹雳,仿佛割开天穹的裂缝,其间闪烁着无数电丝!
几息之后,雷火先后散去,而那魔柱仍然坚挺,只是气势稍稍萎靡了些。
此刻冬池山庄内的所有人都感知到了这场战斗。
可怖的余波不断从天上传来,仿佛金仙斗法,令凡人胆寒。
飞星收回目光,对神色凝重的广刹平静说道:
“真人,我们趁现在走吧。”
广刹与阳春闻言惊愕地看向他。
阳春立马说道:“这可是神通境斗法啊!而且还是仙魔大战!你要走!?”
飞星说道:“有何不妥?此番这几位大能斗法,定然无暇顾及我们。”
这道理她们自然懂,只是没想到飞星宛如麋鹿在左而不移目。
“此番场面多少修仙者终其一生也见不到一次,这位女施主大概是觉得有些……可惜?”
阳春如捣蒜般点着头。
“飞星施主真是心性超然。”定空赞叹道,“施主要不再思量思量入我佛门之事?”
此事乃冬池大事,事关今后此仙域格局,应该再观察……
广刹心中想着,沉默片刻后暗自摇头,开口道:
“走吧。”
在替宗门思量与飞星的安危间,她还是选了后者。
他可是师姐们托付于我的,玉霜师姐待我恩重如山,不可出错……
她在心中这样说服了自己。
定空还想留在这里,于是飞星向他行礼道别,与广刹、阳春离去了。
定空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
“仙魔二气共存之人……上一个这般的可是……”
他伸手摊开,六节泛着金光的舍利子躺在他手中,而后腾空而起。
法相宗占卜秘术——“地藏轮”
五年前,他占卜到会有一个大不凡之人于今年来此,于是他便心甘情愿地石楼里待了五年。
六颗舍利子在空中变化一番,忽然重新落回了他的掌中。
它们本该组成一幅图案,然后以仙气连接在一起。
可现在这样,便意味着不可观。
地藏轮算不出飞星的未来。
定空眉眼一落,伸手抚过垂在肩上的耳垂。
他沉默许久,宣了声佛号,双手合十。
……
此刻,极高的罡风之中——
严默君七窍已经不再流淌黑液体,几道魔纹浮现于面颊,狂暴魔气缠绕在身躯周围,气质与之前的温和厚道截然不同,沉静地有些诡异。
一番交手下,他的气息已经暂时停止了上涨,胸口有一道极小的血洞,正在缓缓淌出点点鲜血。
而对面那两位真人更加狼狈,披头散发,气息已然萎靡了许多。
小屋前,梅兰竹菊四女赶到了巧莲身边。
上空不时传来几声沉闷的音爆,起初还有雨水和冰雪飘落,如今浮云已尽散,显露出漫天星月。
巧莲正趴坐在地上。
“小姐!”
丑梅上前赶忙将她扶起,却被巧莲一把推开!
“吼——”
一道嘶吼声响云端,卯兰抬头看去,便见那星海之中隐约出现了一头巨大的白虎影子。
没错,这是白荡曾在幻境中使用过的白虎伏魔咒。
只是与他当时使用的相比,此刻这头白虎的气势不知强了不知多少倍,一身凶厉气息,宛如撼天动地的神兽亲临。
严默君刚刚入魔,许多法宝都无法使用,唯有一件陪伴他最久的仙器最开始便随着他一同转化成了魔器——尽管他自从入赘冬池之后,便没有再用过它了。
面对咆哮而来的白虎影,他抬手凌空一点。
一柄魔剑从他袖中飞出,与庞大的虎影相比,它显得那么地纤细,宛如一根绣花针。
两者迎面撞上,顿时荡开一抹可怕的波动!
“还是你最值得信任啊。”严默君叹息道。
下一刻,虎影闪烁一瞬,骤然破碎!
魔剑斩断一面天品丁阶的宝华长风帜,一条天品丁阶的缚灵乾坤绳,随后直指天边那仍在吐火的天品丙阶的碧藕灵凌葫芦!
嘭——
像是有什么在天上炸开了,一抹耀眼的赤光点燃了黑夜!
狂风停息。
星月失色。
天地震动!
哗——
一片碧绿的火雨从天上落下!
“小姐——!”
四女持着刀剑弓枪护在了巧莲身前。
缁滢神色一变,挥手招出如意绸,绸缎瞬间放大无数倍,笼罩在天空上。
哧啦——
漫天青烟升起。
如意绸自此消失。
严默君从空中落下,突破了烟雾,站在了半空中,俯视着地上的众人。
随后,两道身影也从烟雾中落下。
是掉落。
青莲仙门其余的化神境真人慌忙将他们接住。
那两名神通境真人已然脸色煞白,气息萎靡不振。
缁滢盯着严默君,恨声道:
“当初,我就不该同意!”
严默君点头道:“是的,你确实不该。”
“我冬池待你不薄,你就这样回报我们!”缁滢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却难消心中的愤怒。
“冬池确实待我不薄,尤其是前代庄主。”严默君诚恳道,“所以我去天上打了,这才没有殃及八湖七十二峰不是?”
“那我和巧莲呢!?因为我不爱你,你就这样对我们?!”
缁滢歇斯底里道,看得出来此刻她又愤怒又伤心。
对此,严默君的反应是——
“呵呵。”
他又笑了。
与上次相比,这一次他的情绪也更明显。
缁滢清楚地看见,他眼中分明流露出了极度的轻蔑与厌恶。
“庄主……”
一旁的余言跪在地上,声音颤抖,似乎比巧莲还要不能接受眼前这一幕。
一直以来,严默君为他修行解惑,对他温和关怀,如师如父。
这样的一位长辈,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模样?
严默君转头看去,身形一闪,来到他身前,朝他伸出了手。
余言身躯一颤,恐慌地瞪大了眼睛。
严默君伸手落在他的肩上。
下一刻,他将余言拉了起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随便跪。”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仿佛还是那个慈祥的大叔。
包括缁滢在内,一旁众人皆不解。
为何他对妻女这般狠毒,却对一个仆从般的弟子如此宽厚?
“严……默君。”
严默君开口说道:
“不论是这个姓还是后面的绰号,我都很讨厌。”
他看向缁滢,摇了摇头。
“你还真是能理直气壮地说这些话。唉,不过也是,毕竟你从来都不要脸。你是不是一直以为巧莲对你态度恶劣是因为你不陪她?”
缁滢闻言微微一愣,看向了巧莲。
“你觉得为什么我让魔修去见了她,她就变成了这般放荡的婊子?”
严默君咧嘴一笑:
“因为她跟你学的呀。”
缁滢瞪大了双眼,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巧莲惊愕道:“爹你一直知道?!”
严默君说道:“我当然知道。”
余言懵了,他完全听不懂。
严默君看向他,说道:“你知道这个婊子为什么每个月都往天辰寄东西吗?”
余言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因为秋无思在那里出生,那个野种的父亲在天辰。”
此言一出,余言也明白了。
他看向缁滢,从没想过这个令自己敬畏的美妇人会做出这种事。
很快,他看向她的目光里也充满了厌恶与鄙夷。
没错,秋音君是缁滢的孩子,是她在外闯荡时和别的男人生下的孩子。
所以巧莲才会对这个比自己小了一百多岁的美男子这般厌恶。
只因为他是自己同母异父的亲弟弟。
而且缁滢,她的母亲还想让这个亲弟弟与自己成亲,好让他这个野种将来名正言顺地姓严,将来成为冬池的庄主!
对她而言,秋音君的存在就是一种耻辱,是自己父亲的耻辱,也是冬池山庄的耻辱。
一旁梅兰竹菊四女的脸色也随之变化。
她们也知道这件事,是巧莲告诉她们的。
当年的巧莲还是那个喜欢在白莲中起舞的高岭之花,自从知晓此事后,不仅对缁滢的态度大变,自己也性情大改,而且还变得水性杨花,似乎是想以此作为对缁滢的报复。
“你……!”
缁滢脸色渐白,忽然想到什么。
“你想的没错。”严默君点头道,“去诱惑你那个野种儿子的魔修便是我派去的。”
“而且还有一点。”他又笑了起来,说道,“你猜猜为什么送去天辰东西已经有几个月没人收了?”
缁滢闻言伸手捂住了嘴巴,眼瞳颤动不已,声音变了样,浓缩着无数种情绪。
“你、你——!”
没收是因为收货的人已经不在了。
那个人已经被严默君除掉了。
严默君说道:“你应该感谢我才是,毕竟我可让那奸夫多活了这么多年呢。”
“那我呢……”
严默君转头看去。
巧莲颤声问道: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余言闻言又看向了严默君。
严默君沉默片刻,对余言说道:“我这辈子忍了很多,什么都不说,落得个默君的绰号,本来我是打算守着女儿,守着冬池,就这样忍一辈子的,可是啊,我前些年才知道……”
他看向了巧莲,漠然说道:
“你也不是我生的。”
此言一出,众人咋舌。
那两位身受重伤,正在调息的青莲仙门真人都在心中感叹道:
好一出六国大封相啊。
松圆湖主低着头,说不出来话来,只得在心中呐喊:
冬池不幸……冬池不幸啊——
“我不知道你是谁的野种,你的婊子娘应该也不知道吧,毕竟据我所知,她在外面最喜欢与众人同游了,能知道秋无思的爹是谁已经是个意外了吧。”
巧莲面色苍白,愣愣地转头看向缁滢。
缁滢低着头,她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巧莲伸出手,颤抖地指着她,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另一只手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真是畅快多了……”
严默君长舒一口气,随后看向天边那朵正飞速飘来的更大的彩云,又升上天了。
青莲仙门的那些真人回头看去,神色随之一喜。
“是妙洛她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