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落在院子里,犹如蒙上了一层梦幻的薄纱。
姽婳察觉身边人的突然沉默,于是抬起头,正好看见宁祁阳脸上的沉思,“阿阳,怎么了?”
宁祁阳收回思绪,淡笑,“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好。”姽婳点头。
二人从原路折回,那刚刚才有些声息的偏院,终于又开始归于寂静。
在先前的花魁大赛结束后,青城派现任帮主冷青痕以帮中事物缠身,于是在万花楼的百般挽留中携帮中之众辞别。
天下第一琴师无涯生性淡薄,喜独居,在花魁大赛宣布结束后,众人便没有再见到他。
而幻剑门就在隔壁连州,所以林煜便携师妹林萧儿回连州去了。
天下第一布庄的大弟子锦绣以‘家师有要事交代在身,故而无法在绵州多留’也带着一行人离开了。
这样一来,剩下来的便只有天下第一香料坊坊主姽婳、天下第一画师宁祁阳以及暝然山庄的少庄主良辰了。
此三人被安排在万花楼后院专门用来款待贵宾的彩云楼里。那天夜里,媚娘命人备好酒菜,在彩云楼与三人共饮。
谁也不知道媚娘与他们到底是何关系,有丫鬟送菜入屋,意外听得姽婳唤她姐姐,其他二人则唤她阿卿姐。
这之后,媚娘便宣布所有人不得靠近彩云楼。
也是自那夜之后,媚娘如平日一般,鬼魅般的消失,不再出现在万花楼。
而其余三人则在万花楼呆了数日。
四月二十的天空,云淡风轻。
绵州城的街市依旧热闹繁华。
宁祁阳、姽婳、良辰三人携伴,在绵州城的街道上漫步。
姽婳像个孩子似的,满脸兴奋,对于道路两旁的路摊更是流连忘返。宁祁阳、良辰二人见状皆笑这么大的人,性子还像个孩子。
“阿辰哥哥,你上回不是说有要事要办么?”宁祁阳询问身旁这个自己从小就视如亲人的男子。
“嗯,过几天就启程。”良辰回答。
“正好我也要回去,那么我们一起走吧。阿辰哥哥也顺便去我家玩几天。”宁祁阳语气里有一丝雀跃。
“下次吧。”良辰说完,察觉身旁少年的沉默,于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笑着继续道,“照顾好姽婳这个调皮的丫头。”
宁祁阳明白过来,他已经将自己当成一个可以担负重任的成年人了。于是他重重的点头,表情异常严肃。
良辰刚想叫他放轻松,就听到少女在一旁大惊小叫。
“阿阳,你怎么了?见鬼啦?”她说完,也不等少年回答,又继续道,“这青天白日的也能见鬼,真是厉害呢。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吧?”
宁祁阳知她平日也是这般疯疯癫癫,索性就不搭理她。
倒是良辰难得语重心长的对姽婳道:“你这丫头,在外头要记得照顾好自己。特别是酒,记得少喝一点。”
姽婳见状,吐了吐舌头,“知道啦。”
良辰见她如此,知道她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稍稍宽下心。
三人又前行了几步,正准备折返,却听见一群小孩正在唱着歌谣,觉得有些好奇,于是走上前去。
一群小孩见有人听,唱的越发响亮了。
只听的小孩齐声唱到——
花魁女,名素瑰。
一袭紫衣如天仙。
相思曲,望郎归。
六月初一花楼见。
花常开,人常在。
如若今年郎不来,陌当十年如一日。
三人觉得奇怪,这素瑰也是前几日才出现在万花楼。若说那《故人歌》在城中流传,实属正常,可这些小孩怎的会唱这歌谣?
姽婳看了眼自己手上的一串糖葫芦,于是上前说道:“如果你们谁能告诉姐姐,这歌谣是谁教你们唱的,姐姐就把这串糖葫芦给她。”
姽婳刚说完,其中有一个小姑娘,立刻大声说道:“是一个穿紫衣的姐姐。”
“真乖。”姽婳摸了摸她的头,把手中的糖葫芦递到她手中。然后朝其余二人眨了眨眼,二人会意,于是三人掉头返回居所。
回到居所后的三人,各怀心思。
宁祁阳想到那日他在偏院看到的那一抹紫色的身影。这让他又想起了几年以前的那个爱笑的小小少女,这一刻,思念开始蔓延。
良辰想到前段时间,那个偶遇的紫衣少女。那日听她的语气,好似也要来这绵州万花楼,只是不知她现下如何?
而少女姽婳那深藏在心底的相思,就这样被那歌谣深深的勾了起来。
那个青衣少年郎,不知此刻身在何方?
是否还记得那年,无意间救下的少女?
在想念里,时间总是过的飞快。
天空那一轮明月,弯细如少女的眉黛。水白的光华从雕花镂空的窗户里洒进来,落了满地的相思。
“诶——”
一声长长的叹息声,自少女姽婳的房间传出来。
良辰敲了几声,没人应,于是推门进来,正好看见少女撑着下颚,满面愁容,月光洒落满地,宛如画卷。
“丫头,怎么唉声叹气?”良辰走到她面前,坐下。
“唉——”姽婳又重重的叹了一声。
良辰见状也不打搅她,只是拿起桌上的香囊,端详了起来。
半响,姽婳回过神来,一把夺过良辰手中的香囊,嗔怒道:“阿辰哥哥,怎么进来也不敲门。”
“我敲了好几声,无奈里头的人儿正在神游太虚,没空理我。”良辰说着,摊手,继续道:“所以我只好自己进来了。”
“那你也不该拿人家的东西啊。”姽婳小女儿情态表露无遗。
良辰笑道;“好了,现在可以告诉阿辰哥哥,发生什么事么?”
“我,我……”姽婳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这个如亲人一般的良辰。踌躇了半响,终于她一口气道:“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良辰显然是被震惊到了。但那震惊在瞥见姽婳满脸不安的表情后,转化为高兴。
这丫头终于长大了!
“能让丫头看上眼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呢?”良辰揶揄。
姽婳见他问起,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的姓名。”想了想,她又继续道,“只是他武功很厉害,穿青色的衣裳,剑不离身。我见到他时,他总是独自一人。”
良辰沉思了一会儿,然后问姽婳,“那丫头准备怎么做?”
“我,我准备明天离开绵州去找他。”姽婳回答时,内心有些不安,双手不停的搅在一起。
良辰见她这般,温和的揉了揉她的头,“那要答应阿辰哥哥,照顾好自己。如果找不到就算了。有缘自会相见,不要勉强。”
“嗯。”姽婳重重的点头,脸上露出今晚的第一个笑容。
窗外的天黑了又亮,远行的人们踏上了新的旅途。姽婳带着微笑开始了一段艰辛的旅程,而原本决定晚几天再离开的良辰二人,终于决定离开。
“阿辰哥哥,你六月初一还会来这里么?”宁祁阳问。
“也许吧,”良辰微笑,然后问道,“阿阳会来么?”
“嗯。”
“好。”
于是两辆马车各自朝不同的方向驶去,卷起地上的尘埃,有风拂过,似在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