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这一天,博士在下班时间准时离开了办公室,一分钟都没有多呆,因为今天对他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
在离开办公室前,他特意换了一身体面的衣服。
回到家中,厨房里已经有人在忙碌了。博士走进去一看,是黑和锡兰。
“你回来了。”看到博士,黑温柔地笑了笑说。
“啊。”博士说,“欢迎,锡兰小姐。你的到来真让寒舍蓬荜生辉。”
“呵呵,博士真是谦虚。”锡兰小姐也笑了笑,“但我可没把自己当外人哦。”
“那我才求之不得。”
“好了,你出去吧,”黑说,“厨房不是男人该呆的地方。”
“好吧。你这么说让我有些害羞,不过我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博士走进客厅,忽然听到了敲门声。他开门一看,来客竟然是星熊,手里还拿着一瓶用丝带缠着的装饰华丽的酒。
“哟,博士。”星熊自顾地走了进来把酒放在了桌子上,“女士们呢?”
“在厨房。”博士说,“你要去帮忙吗?舒华兹说那里不是男人该呆的地方,但你也许可以进去。”
“别让她进来,她会比你还碍事。”黑在里面说到。
“话说我还不知道她怎么会来?”博士说。
“是我邀请的星熊小姐。”黑说,“作为给我们牵线搭桥的人,我觉得今天应该请她来一起吃饭。”
“如果你说的‘牵线搭桥’是指整天在酒吧喝酒,我觉得那不算什么劳驾吧。那不是正中她的下怀吗。”
“喂——你们就这样当面讨论我,连回避都懒得回避吗?”星熊不满地说道,“至少我也做了点贡献吧,虽然喝酒那部分确实挺愉快的。而且你结交到黑小姐后,马上就不去酒吧了,这种过河拆桥的人有资格说我吗?”
“开个玩笑了。不过,我确实没那么多时间泡酒吧,毕竟罗德岛的公务也挺忙。后来你就没有找到其他的酒友吗?”
“有是有,但是和他们喝总是不尽兴,不是不痛快、就是酒量太小,啧。”
“唉,我懂。若罗德岛的酒量有一斤,你能独占六两,而我只得三两,其他人才共一两,没办法的事。我也常常怀念在酒吧里豪饮的日子,但无奈,英雄就是寂寞啊。”
“快住口吧你。你现在在家天天有美人作陪,假惺惺地诉什么苦啊?又虚伪又酸臭。”
“哈哈。那你还不赶紧加快进度,找个合适的男人?”
“我也想啊!可是我啊——”
“可是星熊小姐的问题是,酒不到位就没法好好表现出女性的一面呢,嘻嘻。”锡兰在里面听着博士和星熊的对话,忽然插了一句。
“不,她的问题是酒到位之后,男人早都已经喝瘫了。”黑接着说道。
“住口啊你们,哪壶不开提哪壶?”星熊叫到,“怎么专门往别人的伤口上撒盐呢!”
“听起来挺热闹的。”门口传忽然来一个声音。博士回头一看,脸上的笑容退去了。
进来的人,是凯尔希,手里还拿着一个盒子。
“您好,凯尔希女士。您好像没有敲门吧。”博士冷冷地说道。
“门没有锁,我以为就不必敲了。”凯尔希平静地说。
“门这种东西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就算是锁了,也有人能不用钥匙就进去——但这可是别人的家。”
凯尔希沉默了片刻,然后走了出去关上了门。接着,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我是凯尔希”,门外的声音说道,“我代表罗德岛全体,来为你们婚约一周年的纪念日送上祝福。”
博士看着门口,沉默了好一阵。
“如果没有人邀请这位女士,我去请她离开。”黑走了出来说道,“我们不欢迎不速之客。”
“是我邀请的。”博士看了黑一眼,笑了笑说,“是我邀请的凯尔希女士。没有告诉你们,是我疏忽了。”
黑点了点头回到了厨房,没有再说什么。
她知道博士绝对没有邀请凯尔希,博士和她都对凯尔希也没什么好感——就是在凯尔希“为确保安全,不要大鸣大放”的“建议”下,博士决定将婚礼取消了。
博士这么说,只是不想让今天这个重要的日子蒙上阴霾,况且凯尔希是代表罗德岛送上祝福的,博士和黑都无法和罗德岛彻底割裂。
为了表示对博士宽大胸襟的敬意,星熊悄悄竖起了大拇指。
“请进,凯尔希女士。”博士走过去打开了门,“我们恭候您的大驾已经多时了。”
“不必。”凯尔希说道,“能和你单独说两句话吗。”
“当然,里面请。”博士把凯尔希让进了书房。
“你们还没有要孩子吗。”关上门后,凯尔希直截了当地问道。
“关他妈的你什么事?”博士压低声音,怒气冲冲地说道。
他知道凯尔希绝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所以也做好了她会说些让人不快的话的心理准备,但这样的问题还是激怒了他。
“你如果认为我是希望通过让你们生下子嗣来加强对你的控制,我想告诉你,不是那样。”
“你倒是很懂别人的想法,”博士说,“但我有义务回答这个问题吗?”
“黑小姐曾经在体检后,向医师问询关于自己黄体酮指数的问题。我想她是希望有一个孩子的。作为女人,我能明白她的心情。”
“你是在拿我寻开心吗?你到这里是来跟我谈女人的心情的?”
“我说的是真的。”
“那你自己为什么不去生个孩子?!”
“我忙于罗德岛的事务,无暇养育孩子。”凯尔希说,“而且,我的身体受到源石侵蚀严重,已经失去生育能力了。”
“……你的身体如果没问题,也不需要管罗德岛这些烂事的话,就会考虑孩子的事吗。”
“当然。每个女人都会有这样的愿望吧,和心爱的人生个孩子,然后将他养育成自己期许的模样。”
听了凯尔希的话,博士沉默了一阵。
“好吧,我刚才的话并非有意。”博士说,“对于你身体的情况,我很遗憾。不能生育对女人来说,我想是很大的憾事。”
“是的。不过,人生憾事有千百种,这也只是其中一种罢了。”凯尔希说,“你不必在意,我们都有无从选择和无法左右的事情,这就是命运。”
凯尔希停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刚才我的话,并非是想冒犯你。我不是要干预你的私事,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们没有要孩子是因为身体情况的原因,罗德岛愿意提供必要的帮助。我们对自己的医疗实力还是有信心的。”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们的身体状况正常,也没有采取节育措施,我们都相信机缘和自然的选择。”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是我多心了。”凯尔希点了点头,打开了带过来的盒子,里面是一个精致的蛋糕,“我来这里是为了两件事。首先是这个蛋糕,这是罗德岛的干员们亲手制作的,他们托我带过来,以表示对你们的祝福,和对你长久以来对他们关照的感谢。其次,对于你和黑小姐的婚礼,我这一年里多次进行了考虑,最终我认为我提出了错误的建议。我们不该为了规避危险,就淡去人生本应闪耀的重要时刻。仪式是有意义的,它让我们能够铭记美好,并将明日的希望谨存于心。因此我们希望能为你们补办婚礼。请注意,这不是我个人的想法。”
“算了吧,”博士说,“你的忧虑有道理,我也是赞同的。再说那也太麻烦大家了。”
“不会,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凯尔希说,“如果你们同意,我们现在就开始。”
“不,等一等。你是在说什么呢。开始什么?”
“婚礼。”
“开什么玩笑!我根本……我什么都没有准备——”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来吧。”
凯尔希说着,打开了书房的门。客厅里还是只有星熊一个人,在茫然地坐着。
“黑小姐,请出来。锡兰你也来。”凯尔希说。
“有什么事?”黑走出来说。
“你们的婚礼就要开始了。”凯尔希简短地说道。
“什么??”
黑一头雾水,凯尔希也没有再解释,而是将一个小小的投影仪放在了餐桌上。影像投射在客厅雪白的墙壁上,那似乎是一个礼堂的一部分。
“阿米娅,全景。”凯尔希对着手腕上的对讲器说道。
镜头切换到了全景,博士看到那的确是在礼堂里,许多干员门身穿正装坐在红毯两侧的列席之上,似乎是在参加一场婚礼。
红毯尽头的高台上洒满了红白的花瓣,但是高台上却没有新人。
“博士站在这里,黑小姐,你站在他的对面。”凯尔希指正客厅的中央说道,“锡兰,你来做伴娘,挽住黑的胳膊。我来主婚。星熊,过来,你来当证婚人。伴郎就免了吧,博士不需要那些前呼后拥的家伙。”
几个人按照凯尔希安排的位置,依次站好。
“罗德岛的各位,我是凯尔希。虽然你们看不到,但我现在就在新人的身边,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凯尔希对着对讲机说道,“现在我宣布,婚礼开始。”
听到凯尔希的话,会场骚动了起来。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是他们能看到,礼堂里的人们在鼓掌和欢呼。
“请问——我们就省去多余的套话,直接说关键的部分吧。”凯尔希说,“请问这位先生,你愿意娶面前的这位小姐为妻,并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吗?”
说完,凯尔希将对讲器递到了博士面前。
“说吧,他们能听到。”凯尔希说。
“我——就这样……在这里?”博士说,“好吧,我,咳,我的天啊……是的,我愿意。”
“你呢,小姐,你可愿意嫁给这位先生,并承担一位妻子的义务?”凯尔希又将对讲器递到了黑的面前。
“我,这……”一向冷静淡然、遇事不惊的黑,此时已经慌乱得不知手该放在何处,“这是怎么回事?我还不知道——”
“你难道没有看见,所有人都在等着你回答呢?”锡兰用力捏了一下黑的胳膊,“快说你愿意啊,傻瓜!”
“好、好吧。是的,我……我愿意!”
“你们都听到他们的誓言了。”凯尔希说着将对讲器递给了星熊,“说证婚词。”
“天啊,这么重要的事情,就让我来……?好吧!”星熊接过了对讲器,“咳,我……是星熊,我现在宣布,博——唔,你们认识的某位先生和某位小姐,现在正式结为伉俪。他们的婚姻完全出于本人的意愿,是符合传统、真实有效的。我祝愿他们能够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也请罗德岛的各位,为他们的结合而祝福!”
礼堂里沸腾了,人们把手中的花束抛向天空,花瓣犹如雨点般飘落。
他们纷纷起立鼓掌、和身边的人互相拥抱,为这对不能登上礼堂的新人送上衷心的祝福。
“戒指早就戴着了吧。那么,你可以拥抱你的新娘了。”凯尔斯对博士点了点头。
博士握着黑的手,和她神情地对视了一眼,然后拥抱在了一起。
锡兰紧紧握着自己的双手,因为感动泪水流个不停,星熊的眼角也湿润了。
紧紧相拥了许久之后,博士才放开怀里已经婚约了一年的“新娘。”
“仪式比较简陋,因为我还是从务实的角度考虑了一些。”凯尔希说道,“在公众视野之下过度曝光,不仅对你们没有什么好处,而且也会给罗德岛带来不确定的风险。希望你们能理解。”
“我倒没什么,我没有预期会有这种……仪式。”博士说,“只是作为女人,不能身披白纱站在礼堂中央,这让我心到对舒华兹中感十分愧疚。”
“那些事和能在你身边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黑笑着说,“我已经拥有太多本不属于自己的宝贵的东西,今天还得到了这么多人的祝福,早就心满意足了。”
“那就好。”凯尔希说,“那么,我就告辞了。”
“请留步……凯尔希女士。”黑说道,“晚饭已经做好了,一起吃了再走吧?”
听到黑的邀请,凯尔希那从来都没有过任何表情的脸上,微微掠过了一丝惊讶。她转过目光,看了博士一眼。
“……可以吗?”
“当然,”博士笑了笑,“既然能进来这扇门,就代表你是我们的客人。”
“我已经想不起上次参加家庭聚会是什么时候。太过久远了。”凯尔希喃喃地说着,“就算能想起来,我记得的也只有情景,而不是温馨的感受。我不能确定……自己该怎样去融入这样的氛围中。”
“我也是,事实上我就连情景都想不起来了。”博士说,“不过,我们可以一起重温一下,说不定还能在心里找到一点,能让自己,感觉自己是‘人’的东西。你不是也说仪式是有意义的吗?这也可以,算是仪式的一种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不遑多让了。”
“不必拘束,请上坐。”
凯尔希对着博士点了点头,然后,在餐桌旁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