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炉心之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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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露,江陵城尚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寂静无声。

楚风客栈内,郭靖孑然独坐床沿,凝望着窗外一线微光,心中百感交集。

自黄蓉失踪以来,他茶饭不思,夜不安枕,心中焦灼如焚。

蒙古大军方才退却,他便迫不及待地踏上寻妻之路。

“太阴入于离宫,与天柱、地煞互冲,日月同临震位。坎宫主水逆行,震雷同震,”得益于沈红玉精湛的奇门遁甲之术,卦象分明指向西南荆山一带。

郭靖一路风尘仆仆,星夜兼程赶往荆山,果然寻到了蓉儿的踪迹。

然而,魏长风临终之言,却如一把利刃,狠狠刺入他的心房。

那些久久萦绕心头的疑虑,终于在魏长风弥留之际得到证实。

那些难以启齿的猜疑,如同根根倒刺,密密麻麻地扎痛着他的心脉。

真相大白,非但没有让他释然,反而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中,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解脱。

从魏长风口中得知,蓉儿竟与完颜胤忠同行。

多年的夫妻,他深知蓉儿心思缜密,行事滴水不漏,绝不会轻易涉险。

如今她身边还带着身负重伤的完颜胤忠,更是要万分小心。

从破败道观中留下的痕迹来看,完颜胤忠伤势甚重,显然难以长途跋涉。

想到此处,郭靖心中逐渐明朗起来:以蓉儿的才智,定会选择一处最为稳妥的藏身之所。

放眼这方圆百里,要论及安全之地,又有什么地方比得上丐帮江陵分舵?

他不敢耽搁,策马直奔江陵城,径往丐帮分舵而去。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心头一沉,一股寒意直透骨髓。

分舵遗址之上,一片焦黑狼藉,断壁残垣间,残留着未燃尽的木料和瓦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焦糊气味,无声地诉说着那夜的惨烈景象。

幸而官府勘验现场后已证实,横死之人皆为男子,并无女子尸首。

再加上沈红玉那一卦,虽说离宫有变,却并无死兆显现。

这总算让他稍稍放下悬着的心——以蓉儿的机敏,想必已寻得脱身之计。

只是这分舵血案来得蹊跷,处处透着古怪。

望着满地狼藉,他不禁暗自思忖:一向聪慧的妻子,此刻又身在何处?

那些不为人知的隐情,又会将她引向何方?

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一缕晨光恰在此时透过窗棂斜照进来,映在床边那只歪斜的靴子上。

他目光一扫,忽见靴底黏着一片异物,在尘土斑驳中格外醒目。

凝神细看,竟是一片雪白的纸屑,约指甲大小。

郭靖心头一动,弯腰取下这片残纸。

但见边缘焦黑,显是经过烈火灼烧,虽只余中央一小块完好,却依稀可辨认出几味药名,笔迹工整,显是出自郎中之手。

一瞬间,荆山破道观中的情形浮现眼前。

那架匆匆搭就的病床,此刻想来,必是完颜胤忠养伤所用。

既重伤在身,到得江陵后定然需要继续诊治,这残存的药方莫不就是为他所开?

郭靖目光渐亮,只要寻得这位开方的郎中,或许就能探问出蓉儿的消息。

念头微动,郭靖翻身而起,三两下穿戴齐整。

既有计较,便不再耽搁,大步走出客栈。

江陵城中药铺不少,他一路打听,几番辗转间,已是日上中天。

晌午的风中,回春堂斑驳的牌匾微微摇晃,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响。郭靖立于门前,见这药铺大门紧闭,不觉眉头微蹙。

正自思忖间,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布帛轻拂的声音。回头望去,只见对面布店的伙计正俯身整理市摆的布匹。

郭靖举步上前,拱手问道:“敢问,对面的药铺为何闭门?”

伙计闻声抬眼,见此人衣着朴素却神态沉稳,眉宇间透着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度,显非普通顾客。

略一停顿,他缓声道:“您是问回春堂?平日里钱大夫天不亮就开门迎客,可昨儿个一早突然关了门,今儿到现在也没开,着实反常。”

郭靖闻言,将“钱大夫”三字默记于心,又道:“钱大夫可常有歇业之时?”

“这倒是头一遭。”伙计一边整理布匹,一边摇头,“钱大夫为人最是认真,若不是出门问诊是从不轻易关门。”说着,不禁多打量了郭靖几眼,“瞧这位爷气度不凡,却又不像来看病的。莫非与钱大夫相识?”

“正是。”郭靖温声道,“路经此地,本想拜访故人,不料见他闭门不出,不免挂心。还望兄台指点一二。”

伙计见他说话谦和,神态沉稳,这才压低声音道:“说来也怪。昨日一早,钱大夫出门时还好好的,不多时却匆匆赶回,面色铁青。随后便紧闭门户,再没露面。”说到这里,他略一迟疑,“恰巧那时街上正传出丐帮分舵遭难的消息,沸沸扬扬的。钱大夫平日最是稳重,这般反常,怕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这番话正中郭靖心事。

丐帮分舵遭难,钱大夫恰在此时闭门不出,其中必有蹊跷。

若能寻得此人,或可解开分舵血案之谜,说不定还能探得蓉儿下落。

向伙计道谢告辞,郭靖转身绕至回春堂后院。长巷寂静,他略一打量,见墙头不甚高峻,身形一纵,已如秋叶般悄然飘入院中。

院中寂静,只闻檐下风铃偶尔轻响。一株梧桐遮映天光,院中尚余几只晒药的竹匾,药材散落其上,想是前日匆忙离去时所遗。

沿着小路走到后堂门前,轻轻推门,门并未上锁,缓缓开启。

一股久未通风的淡淡药味扑面而来,夹杂着几分陈旧的潮气。

堂内光线昏暗,几缕阳光从屋顶破损的瓦片间漏下,洒在摆放整齐的药柜上。

条案上一本账簿摊开着,旁边的笔斜靠在砚台边,砚中的墨早已半干,像是停笔已有些时日。

正当郭靖心中疑虑渐起,屋外忽有急促脚步声传来,当下屏息轻纵,避入屋梁阴影之间。

“嘭!”一声闷响,回春堂的前门猛然被撞开。

几名官府差役鱼贯而入,为首那人身形清瘦,手中握着一柄铁尺,神情阴沉,正是昨日出现在分舵现场的曹捕头。

“搜!”曹捕头一声冷喝。

众差役如狼似虎般扑向各处,拉开抽屉,掀翻药柜,就连角落里的杂物也要细细翻找。

梁上,郭靖冷眼旁观,只见这些人搜得甚是起劲,显是别有目的。

“头儿,找到几本账簿。”一名差役捧着从案头和抽屉里找出的账册上前。

曹捕头翻动几页,神色阴沉:“这些都带走。”说着将账册塞给身旁的差役,又道,“继续找,务必不要遗漏一处。”语气中竟带着几分焦躁。

又搜了一阵,确是再无发现,曹捕头一甩袖子,带人匆匆离去。

脚步声消失在远处,郭靖正要跃下,忽觉身旁椽子间有异物。伸手一摸,果然从木椽缝隙中摸出一本破旧账册。

展开一看,书页已泛黄,字迹有些潦草。上面记录的药材品类繁杂,进货量也远远超出了药铺的正常需求,甚至有些药材并非药铺的经营范围。

郭靖心中渐渐明白过来。

分舵仓促遭难,钱大夫随即失踪,曹捕头又如此迫切地要找寻这本账册,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事,如今竟串成了一条线。

这其中究竟牵扯着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不禁想起昨日见到的分舵惨状,心中一阵凛然。

将账册收入怀中,郭靖轻身自梁间跃下。

既已得了这重要线索,不便久留。

他身形一晃,已在后院墙外,脚尖轻点湿滑的青石板,落入一条阴暗的后巷。

沿着墙壁转过一个弯,前方竟是一处杂乱的空地,断砖残瓦散落一地,枯枝败叶堆积在墙角,一间破旧的棚屋歪歪斜斜地立在那里。

郭靖目光扫过,只见半截倒塌的影壁旁,依偎着几个人影。

断垣残壁傍,一位年轻的母亲斜倚在那里,怀中轻轻拥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孩。

虽是荆钗布裙,难掩天生丽质,眉宇间更流露出一股温柔的母性光辉。

她微微松开衣襟,露出的一小片肌肤,白皙如玉,在斜阳的映照下,更显温润。

怀里的婴孩正安静地吮吸着乳汁,小小的手不时轻轻抚摸着母亲的衣襟,发出细微而满足的声响。

母亲的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怀中的孩子,嘴角含着一丝淡淡的微笑,眼中充满了慈爱和怜惜。

从她半敞的衣襟间,隐约可见胸前一抹温软的曲线,正温柔地滋养着怀中的幼小生命。

园子里,残破的围墙遮挡了大半的阳光,只有几缕斜阳洒落在她略显蓬松的发丝上,为她清秀的面容增添了一抹淡淡的暖意。

断墙遮去大半阳光,院落中显得格外幽暗。

妇人身旁,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怯怯地蹲在地上,蓬头垢面,小脸上满是风尘的痕迹。

孩子双手捧着一块干硬的馒头,吃得极慢,似乎生怕这么一点食物很快就会耗尽。

他偶尔抬起头,警惕地四处张望,那双稚嫩的眼睛中满是疲惫和惊惶。

恍然间,妇人心有所感,轻轻抬眼望去,只见巷中一道人影从容离去,衣袂飘飘,似是不愿惊扰这方寂静。

她怔怔地望着那背影,心底泛起一丝莫名的感动。

低头时,忽见破旧包袱旁散落着几枚碎银,在午后的光影中泛着微弱的光芒。

这意外的施舍,犹如一缕温暖照进了这一家流离失所之人的心底。

江陵,长江之滨的重镇,素以商贸繁荣着称,城内水陆交汇,码头上人潮涌动,商船络绎不绝。

挑夫与船工穿梭忙碌,喧嚣声昼夜不息。

然而,战火摧残,这座繁华的城池亦未能幸免。

边疆战乱稍歇,难民如潮水般涌入江陵。

他们或在城外荒地搭棚而居,或蜷缩于码头暗巷,衣衫褴褛,面带菜色,仅求一线生机。

官府对骤增的流民态度暧昧。

一方面,大量流民增加了粮食供给与治安管理的负担,若处理不当,民怨激增,可能引发动乱;另一方面,强硬驱逐只会使流民四处逃散,更难控制,甚至扰乱四周安定。

于是,官府对一些隐秘的非法勾当常采取放任态度,甚至暗中勾结不法之徒,以求“息事宁人”,同时从中牟利。

在这混乱之中,人口买卖逐渐猖獗,成为市井暗谈的罪恶传闻:北方的蒙古贵族与豪门大户长期需用大批奴婢,尤偏好年轻貌美的女子;南方富商巨贾则以蓄养异族奴婢炫耀财富和地位,甚至满足不堪言的癖好。

一些人贩伺机而动,编织“谋生”“寻亲”等谎言,将因战乱流落的年轻女子引至僻静处,随即高价贩卖给北方贵族或南方富商。

这些女子一旦被掳,轻则为苦役奴婢,重则被多次转卖,沦为妓院囚禁之人,遭受非人折磨,生死难料。

不独妇人遭此劫难,诸多壮丁亦难幸免。

或有奸人以花言巧语诱之,诳称外间有富贵可图,实则暗中将其贩鬻于远方,或充矿徒,或为苦力,困顿于穷山恶水之间,日夜操劳,稍有不从,便受鞭笞棍棒之苦;其身强力壮者,则被转卖至豪门大户,充当奴仆,驱使如牛马;年幼体弱者,更不堪其苦,沦为童仆,稍有差池,便遭责罚。

凡此被贩之人,一旦离乡背井,便与家人音

讯断绝,生死茫茫,徒留无尽哀思。

而一些地方官吏,也深陷其中,他们或明或暗地收取人贩子的贿赂,为其提供庇护,甚至直接参与到人口贩卖的勾当之中。

这座繁华的城市,白日里依旧歌舞升平,一入夜,便在阴影中上演着一幕幕令人发指的罪行,无数无辜之人因此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世间疾苦,至此尤显深重。江陵之盛,原不过浮华一梦,乱世风波,尽显苍凉悲歌。

且说那江陵城外十里,长江自西向东奔流,其中一处支流蜿蜒入林,水势平缓。

两岸树影婆娑,遮天蔽日,寻常舟船罕至,更显幽静。

此处虽离通衢要道不远,却也极为隐秘。

白日里偶见渔船点点,夜晚则另有用途。

两日后,夜色笼罩,江水沉沉。

顺岸而行,只见江岸微微内凹,形成一处天然港湾。

这里水流平缓,江面开阔,确是绝佳的泊船之所。

岸边新打下的木桩排列有序,粗麻绳索也仔细地盘放在一旁,显然是有人在此经营。

岸上依山势搭了几间草棚,看似寒伧,内里却颇为讲究。

棚前木板铺就,想是搬运货物所用。

草棚虽破旧,却甚是宽敛,隐约可容数十人之众。

四下里寂无人声,唯余江水拍岸,夜枭啼鸣,更添几许诡异。

这偏僻所在,往日人迹罕至,今夜却要上演一场不为人知的交易。正是:暗港深藏水底月,黑帆远泛浪尖寒。

约莫亥时,江面上忽传来几声短促的鸟鸣,似是暗号。岸边草棚中,几个人影晃动,走出一人来到江边,也学着叫了两声。

夜幕沉沉,一艘漆黑的大船无声无息地滑近岸边。

岸上一簇火光闪起,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一个披着大氅的高瘦男人。

他朝江面喊了一句:“鲁刀鸣,磨叽什么?『红货』够不够成数?”

船头传来沙哑的声音,夹杂着几分寒意:“成数没问题,满舱的『红』,一件不少。倒是你那边,『软货』整齐了?别给老子凑些半死不活的回来,回头北面那些爷发了脾气,砸的可是咱们的锅。”

岸上人嗤了一声,把火折往地上一扔,踩灭了:“尽管放心,这批『软货』个顶个的水灵,卖到哪儿都能顶好价。快点动手,今晚的风有点邪,别耽误了。”

一声哨响,船上跳下几个精壮汉子,动作利落地将箱子从船舱中搬出,码在岸边。

与此同时,草棚中被押解出一串『软货』。

这些人影个个手脚绑得结结实实,嘴里塞着布条。

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年轻姑娘,紧跟着几个体格健壮的后生,还有几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当这队『软货』从鲁刀鸣身旁经过时,他瞥了一眼,不时点头评价两句:“还行,这批货看着不错,细皮嫩肉的多,北面那帮爷肯定满意。”

正说着,队伍的后方走过来一个妇人。

她垂着头,面色苍白,目光空洞,仿佛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步伐缓慢而僵硬,像是一具被驱使的木偶。

尽管行走中偶尔踉跄,她却毫无反应,既不挣扎,也不反抗,整个人仿佛已经被掏空了灵魂。

鲁刀鸣眼神一凝,抬手一挥,低喝道:“等等!”

几个押解的人立刻停下脚步,其中一人不耐烦地回头,“怎么了?”

鲁刀鸣盯着那妇人上下打量一番,眉头微微皱起:“这年纪也算‘软货’?带来凑数的吧?北面的爷可不缺这种货。”

岸上的人语气低沉,却带着几分得意地说道:“鲁爷你瞧好了,这批『软货』里头可有个宝贝。北边不是要找个奶娘吗?这位的条件正合适,瞧这一对儿,又白又大,准保奶水充足。”

“啧啧,”鲁刀鸣眼睛在妇人胸前打量,喉结动了动,“还真是个尤物。模样周正,身段也好,就是岁数大了点。不过也好,越发显得水灵。”他凑近几步,肆无忌惮地端详着。

“可不是,这样的货色打着灯笼都难找。”岸上人嘿嘿一笑,“好容易寻着一个,保管北边那些爷满意。”

“行,上船吧。”鲁刀鸣最后看了一眼,吩咐手下押解着妇人上船,转头又提醒道,“那边的规矩你也知道,这种货色得留着点劲,别让兄弟们给糟蹋了。”

“放心放心,咱们按规矩办事。”岸上的人笑着说,又转头吆喝手下,“继续!”

妇人垂着头跟上队伍,被推上船舱时脚步微微一顿,但很快又被粗暴地塞了进去。整个过程,没有人再多看她一眼。

“麻利点,别废话!”鲁刀鸣回头扫了一圈,大声吆喝:“『红』也好,『软』也好,今晚的货一块出岔子,明天你们就全给我去见江神爷!”

随着最后一箱货物被搬上岸,船上、岸边的人各自点清数目,很快就各就各位。

大船离岸,桨声划破江面,黑暗中一切迅速隐去,只剩寒风夹杂着压抑的气息,令人窒息。

岸上的人抬着最后一箱“红货”登上高坡。

高坡上几道人影伫立,为首一人身形高大,披着长氅,双手负后,目光沉静。

正是江陵丐帮分舵二舵主——邓百川。

一人走到近前,低声说道:“舵主,红顺软走,一切妥当。”

邓百川微微颔首,冷冷道:“让人收尾,别留痕迹。”

“是!”那人迅速退下,命人搬运货物离开。

邓百川立于高坡之上,长氅在江风中微微飘动。

他眯眼望着江面,神色看似平静,眉宇间却隐约透着一丝忧虑。

这般大局已定,却总觉得风中似有暗流涌动。

他又凝望了片刻,这才转身离去,身影渐渐融入夜色,无声无息。

大船缓缓驶离支流,沿着滔滔江水渐渐汇入长江,激起阵阵水花。

月华如水,江面浩渺,两岸山岗低矮,隐约笼罩在夜幕之中,仿佛吞没了所有的尘世喧嚣。

行了约莫两个时辰,船只已临近“鬼门滩”。

此处河道收窄,水流湍急,两条支流在此汇聚,形成一段险要水路。

两岸山势渐低,视野开阔,却也正因如此,最适合有心人埋伏。

加之此处水流湍急,大船难以回转,一旦遇袭,进退两难。

虽说漕帮在上游设有水寨,但夜深人静时,这一段水路仍是龙蛇混杂,最易生事。

寻常商船,但凡有选择,都会避开夜晚经过此处。

“老大,”许三弓着腰凑到船头,嗓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安,“前头就是鬼门滩了。”

“废话!”鲁刀鸣啐了一口,眼里闪过一丝烦躁,“老子跑这条道这么多年,还用得着你提醒?”话虽如此,他还是不自觉地紧了紧腰带上的短刀。

许三搓着粗糙的手掌,踌躇片刻才开口:“那个…要不要挂上东家的旗?这几天坊间传言,说漕帮那边…不太安生。”江风掠过,吹得他打了个寒战。

“操他娘的,”鲁刀鸣骂了一句,眼中却闪过一丝深思,“咱们也不是外道的,该交的规矩都交了。”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挂上吧。真要碰上什么不长眼的崽子,也好让他们看清楚是谁的货。”这话说得硬气,可心底那丝不安却越发清晰。

许三应声退下,脚步轻快地去张罗旗帜。

鲁刀鸣独自立在船头,目光在两岸游移。

月光下的江岸一片朦胧,暗影重重,仿佛潜藏着无数双眼睛。

江水拍打船舷的声响在夜色中格外刺耳,那单调的节奏里,似乎暗藏着什么不寻常的杂音。

船上的气氛陡然凝重起来,连水手们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地低了几分。

舱中阒寂无声,唯有几缕清辉自板缝间漏入,映照出重重叠叠的货物堆积。

其间或有蜷卧者,或有倚壁而坐者,间或闻得几声低回的饮泣,更添凄凉。

那妇人独倚一隅,神情恍惚,双眸空洞无神,似已万念俱灰。

其形槁木死灰,若一具行尸走肉,周遭寒意与惊惧,于她皆如隔世。

忆及两日前,那些人强行将稚子自她怀中夺去,婴孩啼哭之声,几欲撕裂肝肠。

彼时她曾跪地哀求,声嘶力竭,然终是徒劳,唯余粗暴拖拽之痛。

那双伸向她的柔荑,那张啼哭的娇嫩面庞,俱在泪眼朦胧中渐行渐远。

她不知啼哭几时,亦不复记忆何时止歇。

悲恸之情如潮水般涌来,一遍遍冲刷着她的心魂,直至淹没所有知觉。

麻木不仁,竟成她在这人间炼狱中聊以自慰之物。

忽觉船身微晃,胸口传来一阵胀痛,方将她从浑噩中唤醒。

低首看时,但见衣襟已被乳汁浸湿。

想那孩儿此刻定是饥肠辘辘,啼哭不止,小嘴儿正急切地寻觅着母亲的温暖。

腹中酸楚翻涌,泪水又一次模糊了她的视线。

忽而,她心头微动,似有灵犀牵引,不觉将目光投向对角。

但见一轮清辉斜照,落于一静坐之人背影之上。

其人身形魁梧,肩背挺直,于昏暗之中,更显沉稳之态。

遥望此轮廓,一种久违之感油然而生——那挺拔之姿,那沉静之气度,恍惚间竟与记忆中夫君之身影重叠。

虽兵荒马乱,仓促一别,往昔种种早已模糊,然那份令人心安之气息,却如此相似。

于此暗夜之中,此背影似散发着无声之诺:有我在此,便可无虞。

此微弱而熟悉之暖意,轻轻拨动她那早已麻木之心弦。

她玉指不自觉地抚向贴身藏掖的几枚碎银,那微凉之触感,似暗夜中唯一之倚仗,悄然提醒着她苟延残喘之生机。

正在此时,一声低沉而悠长的哨音划破夜空,如同蛰伏的猛兽发出警告。

紧接着,船头传来一声嘶哑的吼叫:“前头起黑浪!江面有鬼!”(“起黑浪”指有异常船只逼近,可能是水匪;“有鬼”意指江面有异常动静。)话音未落,梆子声骤然响起,急促而短促,如同催命的鼓点。

这是江上遇袭的警讯,船上的人立刻神色紧张,四处警戒。

甲板上,鲁刀鸣那带着几分狠厉的声音又响起:“封火!各守水眼!”(“封火”指熄灯,“水眼”是指各自岗位或负责守护的区域)

江面远处,几点幽绿的灯火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如同鬼火般飘忽不定,正以极快的速度逼近。

一阵阵低沉而沙哑的号子声,裹挟着江风,远远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鲁刀鸣站在船头,两眼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视着逼近的快艇。

他眯起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扯着嗓子喝道:“对面是哪条道上的朋友?夜行江路,都是在水里刨食的!今儿个是哪阵邪风把各位吹来了?要是哪位瓢把子当家,不妨出来走两步,让咱鲁某人拜会拜会!”

对面的快艇逼近,一个干瘦的汉子慢悠悠地站起身来。

他身上披着一件油光锃亮的油布蓑衣,头发乱蓬蓬地披散着,一张瘦脸上,两道目光像毒蛇一样阴鸷。

他咧开嘴角,露出几颗黄牙,沙哑着嗓子,阴恻恻地说道:“是哪条道上的朋友过江?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漕帮蔡彪在此恭候多时了!”

鲁刀鸣站在船头,微微抱拳,神色不卑不亢,朗声道:“原来是蔡三爷当面,久仰大名,在下丐帮鲁刀鸣,江湖上朋友抬爱,送了个‘夜行枭’的称号。敝帮这趟是走正经水路,做的是本分生意。江湖规矩,过路财神,还望三爷行个方便。”

鲁刀鸣对“秃刀”蔡彪的名号也略有耳闻。

此人是这片水域一伙蟊贼的头目,仗着漕帮的名头,专在夜里剪径盘剥过往船只。

江湖有言:“陆有丐帮掌地,水属漕帮控江。”漕帮的势力遍布江河湖海,维持水路秩序,多年来让无数商船顺利通行,甚至一些走镖押货的江湖人也得按规矩行事,以示对漕帮的敬重。

然而,像蔡彪这类地头蛇,却打着漕帮的旗号四处招摇,暗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心知肚明,今晚遇到的,不过是个借漕帮虎皮扯大旗的小喽啰。

这些人仗着漕帮的名头,靠盘剥过往船只牟利,却难登大雅之堂。

他常年跑船,深谙江湖规矩,向来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

与其招惹这类人惹得不痛快,不如花些钱财买个平安,正所谓“过水留财,行船守规”。

他心中早有打算,权当破财消灾罢了。

说罢,鲁刀鸣微微侧头示意,许三立刻从怀中取出一个包得严实的油布包裹,双手一抛,那包裹划出一道弧线稳稳落在对面快艇的甲板上。

鲁刀鸣朗声说道:“这一点小意思,给蔡三爷和兄弟们添杯酒,算是路上解解乏,权当鲁某的一点敬意。”

蔡彪目光扫过甲板上的小包裹,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原来是丐帮的兄弟,底气果然足。既然鲁爷豪爽,咱也不绕弯子,‘三神器’留下,兄弟们立马让路,保你一路平安。”

“三神器?“鲁刀鸣眉头紧皱。这名字他最近倒是听过,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只是怎么也想不到会跟他这趟货扯上关系。他心中暗忖,看来这伙水匪是有备而来,硬要寻个由头打劫。他冷笑一声,语气不卑不亢:“蔡三爷,我这船走的都是明路,货是清白货,规矩是江湖规矩,真不知您这‘三神器’是哪出戏。”

蔡彪闻言,嘴角扬起一抹冷笑,眼中透出几分嘲弄与狠厉。

他往前一步,语气陡然冷了几分:“鲁刀鸣,咱都在这江上混,明不明路,清不清白,你我心里清楚。少拿这套官面话哄我!我蔡某人今天话撂这儿,‘三神器’留下,兄弟们立马撒手,不然……”他话音一顿,手中短刀翻转,刀身寒光映着江面波光闪动,“今夜这水路,你怕是走不成了。”

鲁刀鸣心头一紧。

对方来了三条快船,明显是有备而来。

该打点的都打点了,该摆的也摆了,对方却还是这副架势,分明是来找茬的。

那些水匪凶神恶煞地盯着他的船,所谓的“三神器”不过是个借口。

鲁刀鸣怒火中烧,知道今晚是躲不过去了。

这时,船尾传来异动,几艘小船悄无声息地靠近。

看到蔡彪的奸笑,鲁刀鸣明白,这是个圈套。

“蔡彪!”鲁刀鸣一声怒喝,“你真要与丐帮撕破脸?”

蔡彪冷笑一声,眼中满是讥讽与狠戾:“鲁刀鸣,你打着丐帮的旗号,却干着龌龊勾当,真当我不知道?你走的这些货,传到丐帮耳朵里,怕是早该清理门户了!”他话锋一转,目光如刀般逼视着鲁刀鸣,冷声道:“今天,我蔡某人替丐帮做这个人情,也省得让他们背了这身腌臜!”

话音陡转,他手臂一挥,厉声喝道:“动手!”

两名水匪身形矫健,足尖轻点,已如飞鸟般掠上大船船头。

刀光一闪,寒芒直逼鲁刀鸣面门。

与此同时,后方几艘小船已悄然靠近,船上弓弩手齐齐张弓搭箭,箭尖森然,对准了大船上所有水手。

霎时间,这片江面上杀声四起,刀光剑影交织成网,将月色都映得惨白。

深秋的夜色如墨般浓稠,将青松山庄笼罩其中。

正厅的灯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向庭院,将那些古松的影子拉得格外修长。

朱檐碧瓦层叠起伏,在这昏黄灯火的映照下,轮廓若隐若现,平添几分肃穆。

正厅内,青铜香炉中的檀香缭绕上升,与屋梁间的暗影交织。

尹克西端坐在雕花太师椅上,神色凝重。

他手中的碧玉扳指在灯下泛着冷光,随着他的动作缓缓转动。

潇湘子位于他右侧,目光如炬;尼摩星倚在左侧案几旁,面沉如水。

那日在丐帮分舵,白连生提及大国师已知黄蓉之事,言下之意似是已将人拿下。

三人闻言,原本悬着的心略微放下。

不想今日前来提人,这白连生却是避重就轻,无意交人的意思昭然若揭。

这样的态度,却让三人心中疑云渐起。

再看白连生此刻的神情,端的是内藏玄机,不知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尹克西把玩着手中扳指,目光渐渐变得锐利起来。

“白连生,你在江陵的一切作为,我们原本不愿过问。只是黄蓉这事,王爷既然下了命令,就由不得你遮遮掩掩。今日,总该有个明确的答复了吧?”

白连生执起酒杯,浅酌一口,神态从容。

那张带着几分谄媚的面容上挂着一丝揣摩的笑意:“尹先生,我不是说过了吗?这黄蓉之事,大国师早已知晓,并且做了安排。我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人呢?”尹克西冷笑一声,“休要再说这些虚言!王爷要的是黄蓉!”

白连生脸上仍带着那抹谄媚的笑意,不徐不疾地道:“尹先生莫急。黄蓉之事,乃是大国师亲自布置的机密,岂能轻易道明?诸位这般追问,莫非是在质疑大国师的安排?”

“放肆!”尼摩星勃然大怒,一拍案几,“我们是奉王爷之命而来!你却搬出大国师来压人,难道大国师的命令还在王爷之上不成?”

白连生不慌不忙地摊了摊手,笑容愈发意味深长:“在下不敢。只是大国师自有谋划,若是坏了他的布置,只怕你我都担待不起。诸位若有疑虑,大可亲自去向大国师请教。”

这话说得不轻不重,却令三人心头一凛。

大国师在朝中地位超然,便是王爷也要给几分薄面。

眼下白连生一而再、再而三地搬出大国师,虽说行径可恶,但一时间他们却也不好撕破脸。

尹克西虽然心头火起,此刻也只得生生咽下这口气。

这白连生端的是个老于世故的角色,三言两语便叫他们进退两难。

尹克西冷冷道:“白连生,这话我记住了。今日之事,我必如实禀报王爷!”说罢,一声冷哼,袖袍一拂,大步而去。

尼摩星、潇湘子见状,也是怒气勃发,随即跟上。

三人脚步匆匆,转眼便消失在廊下。

白连生独自在厅中,方才脸上的从容已不复存在。

他长长叹了口气,给自己斟了杯酒。

这事情要如何收场,连他也说不上来。

沉吟半晌,忽地起身,吩咐道:“备马!”

青松山庄背靠一座青翠的山峰,山腰间一条小路蜿蜒而上。

沿着这条山路行约三里,便见一座幽静宅院掩映在密林之中。

此时夜深人静,院内却传来几声压抑的低吟,若有若无,透着些许旖旎,飘散在夜色之中。

雅室之内,灯火昏黄,烛影摇曳,轻纱罗帐微动,似有暗香浮动,更添几分旖旎。

帐内,两道身影纠缠一处,正是颠鸾倒凤之时。

但见上方一人,须发灰绿,面容威严,双目精光闪烁,有若鬼神降临,凛然不可侵犯。

其身下,一妇人云鬓散乱,蛾眉轻蹙,红唇微启,口中发出断续低吟,正是承受着这番狂风骤雨般的冲击。

妇人娇躯微颤,双乳随着老者动作上下起伏,乳头殷红,宛若枝头熟透的樱桃,隐隐透着一股诱人光泽。

她檀口轻启,吐气如兰,贝齿轻咬朱唇,发出压抑的呻吟:“啊……哈……”,声若莺啼,更添几分娇媚。

“哼,贱人,如此享受,还装什么?”老者鼻息粗重,语带讥诮。

他腰间一沉,那物便如灵蛇出洞,直捣花心,每一次撞击都令妇人娇躯一颤,花径深处温润如玉,蜜液流淌,发出阵阵水声。

妇人一双纤手紧紧抓着锦被,似欲掩藏这难以言说的滋味,却又禁不住随着老者动作,发出阵阵娇喘,声若游丝:“饶了我……啊……嗯……”语声颤抖,似嗔似怨,令人难辨真假。

室内灯火愈发昏暗,烛影摇曳不定,将老者身影映照在墙上,忽长忽短,便如鬼魅般变幻莫测。

他身周似有黑气盘旋,缓缓蠕动,更添几分诡异。

老者身形沉重,压在妇人身上,手臂支撑着身体,腰间一下一下地起伏,每一次都深深地侵入,似要将她完全吞噬。

“啊……不要……啊……”妇人断断续续地呼喊着,声中既有痛苦,亦有难以言喻的欢愉。

待到老者又一次猛力撞击,她终至巅峰,一声尖叫破空而出:“啊——!”身子亦随之痉挛不止。

老者见她神情迷离,嘴角边泛起一丝冷峻的笑意,双臂陡然发力,将她身躯轻盈翻转,使其跪伏于榻上。

“嗯……”一声娇吟自美妇口中逸出,随即又化作一声轻微的喘息,她双臂无力地支在榻沿,螓首低垂,如瀑青丝散落肩头,更添楚楚可怜之态。

摇曳烛光映照在她身后,勾勒出那丰腴浑圆的臀部,肌肤欺霜赛雪,流光溢彩,曲线婉若一弯新月,令人观之神魂摇荡。

她腰肢微微下沉,更显妩媚顺从之意。

双腿轻分,丰臀宛若一朵盛开的芍药,曲线舒展间,流露出无限风情。

这般姿态下,她双腿之间,幽谷乍现,娇嫩欲滴,恰似雨后初绽的芙蓉。

淡红花瓣微微外翻,露出内里湿润的洞口,肌理细腻如上等丝绸,点缀着晶莹的琼浆,随着她轻微的喘息,仿佛散发着醉人的幽香。

烛光掩映下,更显其娇艳,令人血脉贲张。

“如此方才有些意思。”老者沉声道。

他一手扶住美妇纤腰,另一手按在她背脊之上,丹田之气一提,腰身猛然发力,那物便如离弦之箭,势若奔雷,直取花心。

“噗嗤!”一声轻响,伴随着美妇一声低吟,似痛楚又似欢愉,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交织在一起,更添几分销魂蚀骨的滋味。

两人身躯紧密相合,一股强烈的快感瞬间爆发,如潮水般席卷全身。

老者不待她气息稍定,便如狂风骤雨般抽送起来。

美妇纤细的腰肢在他掌控下微微扭动,竭力承受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势。

饱满的臀部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动,每一次撞击都带来一阵强烈的压迫感,仿佛要将她揉碎一般。

每一次深入,都有一股电流般的酥麻快感,自两人交合之处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让她忍不住发出阵阵娇喘,声若莺啼,时而婉转低回,时而高亢激越,更添几分撩人心弦的魅惑。

老者动作愈发狂野,每一击都深入至极,仿佛要将她贯穿。

美妇双腿微微颤抖,脚背绷紧,身躯亦微微弓起,承受着这令人沉沦的快感,口中发出的呻吟也越发急促。

便在此时,但见美妇娇躯轻颤,樱唇微启,一声低吟溢出,似惊似喜,如泣如诉。

她玉颈微仰,露出一段雪白腻滑的肌肤,在烛光映照下,更显娇艳。

丰臀微微后挺,似是无意间的迎合,却更添几分撩人遐思。

老者见状,虎躯一震,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双臂紧拥着她纤腰,腰间力道更增,似要将她揉入怀中。

顷刻间,一股热流涌遍两人周身,如电似麻,酥遍百骸。

风雨初歇,老者面色平静,并无半分疲态。

他盘膝而坐,五心朝天,口中念念有词,似在默运某种玄功。

霎时间,他周身涌起一股浓重的黑气,如同墨汁般翻滚涌动,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

这黑气阴森可怖,仿佛来自九幽地府,令人不寒而栗。

然而,这黑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尽数消散,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待黑气散尽,老者已然不见踪影,

只余空荡荡的房间,以及窗外皎洁的月光。

庭院寂寂,月色如水。白连生立于庭中,仰望那处密室。蓦地,一缕黑气袅袅自窗中飘出,在月光下盘旋不散,竟似有生命一般。

“哈哈哈哈!”但闻一阵狂笑自黑气中传出,回荡在庭院上空,“这等鼎炉,当真难得!本座今日能得此奇遇,实乃天意!”

那黑气忽地一凝,倏忽间化作一道伟岸身影。

但见天魔道人赤裸上身,肌肉如铁,一头灰绿长须无风自动。

他周身散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之感,白连生只觉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好,好,好!”天魔道人连说三个“好”字,笑声中傲气逼人,“区区内伤,不过借她调养一番,已然痊愈八九。江湖中人,怎知这等玄功的精妙!”他深吸一口气,运转真气,只觉体内气息流转无碍,不禁又道:“只可惜这炉心之质虽然不错,却远不及那黄蓉的神韵。待本座得了那等尤物,才是真正的大功告成!”

白连生双膝跪地,头伏得极低,颤声道:“恭喜老祖功力大进!”

“白连生!”天魔道人目光如电,周身气势陡然一变,带着一股凛冽杀意,“你坏我好事,可知罪否?”他这一喝,竟震得庭中落叶纷纷而下。

“小、小人不敢!”白连生叩首如捣蒜,“只是有要事禀报。”

天魔道人冷冷道:“说!”

白连生压低声音,道:“启禀老祖,方才尹克西三人前来,为的是……黄蓉之事。”

天魔道人闻言,眸中寒光一闪,冷笑道:“区区三个武夫,也敢过问本座之事?”语气中充满了轻蔑与不屑。

“老祖,”白连生垂首跪地,语带犹疑,“尹克西等人是奉了王爷之命而来。这黄蓉之事牵涉甚大,若是他们空手回去…”他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天魔道人的神色,“不知老祖有何示下?”

天魔道人冷冷一笑,笑声中透着一股凌厉的杀机:“回去告诉他们,本座自会向王爷交代。至于现下……”他语声一顿,“莫要来打本座的清修!”

白连生心头一凛,却仍是斗胆问道:“那么……若是他们再来追问黄蓉的下落……”

“够了!”天魔道人一声冷喝,登时间四周阴风大作,庭中落叶飞舞,寒气逼人,“做好你自己的事!尔等蝼蚁,也想觊觎黄蓉?真是笑话!”

白连生似觉一股寒气直透心底,忙道:“是,属下明白了。”说着,连忙伏地叩首。

白连生虽是个面团一般的软骨头,可深谙上下之道,深知这烫手山芋只有交到天魔道人手中,才能保全自己。

说来也巧,这黄蓉之事,恰恰撞上了天魔道人的心事,倒叫他避重就轻,全身而退。

至于黄蓉的下落,让他们去争去抢好了,他白连生只消静观其变,自有渔翁之利。

天魔道人目光从白连生身上移开,望向远方。月色下,他眸中渐渐泛起两团炽热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黄蓉……”他低声吐出这个名字,只觉胸中战意与欲望交织,难以自持,“终将为本座所有。”

想到那倾国倾城的容颜,那曼妙的身姿,方才经历双修的身躯竟又兴奋难耐。

虽已年过半百,此刻胯下却似青年般神采奕奕,登时高高耸起,气势慑人。

白连生无意间瞥见,心中一惊,忙将头埋得更低,不敢再看。

“迟早,本座要让她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男人!”天魔道人一声长笑,笑声中尽是狂傲不羁。

笑声未落,但见他身形渐渐化作一团黑气,转瞬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连生久伏于地,一动也不敢动,只觉得浑身冷汗涔涔而下。

须臾,他缓缓抬起头来,却见庭中寂寂,唯有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

那天魔道人虽已离去,可那股慑人的气势犹在,直教人心惊胆战。

他连忙起身,脚步匆匆,沿着石阶疾行而去。

夜色渐深,庭院愈发幽寂。

冷月斜照,只见石阶上影影绰绰,暗影浮动。

远处几声乌鸦凄厉的啼鸣,更添了几分凄清孤寂之意。

这一晚发生的种种,怕是要在江湖上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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