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宝钗:说上文武双全,倒也没错的。

贾母院里,看着夫妻二人唱双簧戏,贾珩面色澹然,也不戳破。

事实上,任凭贾赦和邢夫人百般遮掩,也是纸包不住火,然后大家心照不宣,这就没必要戳破。

哪怕他用来打击贾赦,也不会在这件事儿上发力,因为上不得台面。

刨根问底,追着不放,根本没有必要,反而弄得自己一身腥。

经此一事,贾赦在府中几乎再没有任何人望可言,明年过后,就差不多可以收网了。

不过邢夫人一直针对凤姐,话语也有些不入耳。

贾珩沉吟片刻,道:“贾琏寻花问柳,非止一日,说来说去只是他好色如命,现在偷人都偷到父亲房里来了,这还能怪到他房里人头上?”

邢夫人闻言,抬眸看了一眼贾珩,也是吃了不少亏,撇了撇嘴,竟是不敢顶回。

凤姐听着公道之语,抿了抿樱唇,不知为何,心底的难受似乎缓解了一些。

贾珩道:“老太太就在屋里,大老爷去和老太太进去分说罢。”

清官难断家务事。

对这场闹剧,按说看笑话就好了,但他是族长,又不可能真的抱着膀子看笑话。

当然,存在感不能太强,否则,就算把贾琏打一顿,贾赦会感激他?凤姐会感激他?还是贾家会感激他?

人家过一段时间,万一又和好了,然后留下他原地坐蜡?

所以,分寸一定要把握的好。

贾赦冷哼一声,也不多言,带着邢夫人,望着荣庆堂而去。

此刻贾珩转头看向面现痛苦的凤姐,见着往日那张艳冶、明媚的少妇脸蛋儿,已是苍白如纸,两行清泪沿着脸颊无声流淌。

其实,贾琏偷母也好,馋嘴儿也罢,如果有一个人是被“伤害至深”,那就是凤姐。

“琏二的性子,凤嫂子也不是不知道,至于闲言碎语,不要太放在心上了。”贾珩想了想,宽慰道。

凤姐闻言,娇躯一震,深深吸了一口气,丹凤眼中蓄着的泪水几是夺眶而出,定定看向贾珩,伸手捂住脸哭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让他们这般对我啊……”

平儿连忙在一旁劝着。

贾珩道:“贾琏虽未行那等禽兽不如之事,但家有家法,族有族规,凤嫂子若心头不快意,和老太太说一声,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凤姐闻言,就只是哭着不说话,此刻颜面扫地,她还能怎么着?

若是再揪着不放,岂不坐实了她婆婆的话?

都是她这“妒妇”的错!

贾珩看着“痛不欲生”的凤姐,默然片刻,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薛姨妈以及宝钗,道:“姨妈、表妹,文龙这个口无遮拦,咋咋唬唬的毛病,你们也好好治治罢。”

薛姨妈闻言,脸上现出苦笑:“珩哥儿,蟠儿他……唉……”

宝钗拉了拉薛姨妈的袖子,凝睇看向对面的少年,轻声道:“多谢珩表哥关心。”

她刚刚旁观者清,自是看到了这少年的处事风格,磊落洒脱,举重若轻。

纵是让人打她兄长,也是有理有据,无可置喙。

贾珩点了点头,捕捉到少女目光深处的感激,轻声道:“妹妹和姨妈不怪我就是了。”

其实,他有些不太喜欢宝钗唤他表哥,表哥这种称呼都快被……金庸玩坏了。

至于宝钗会向他道谢,也算是意料之中,刚刚不给薛蟠两个耳光,薛姨妈和宝钗二人都会陷入一种无比尴尬的境地。

至于刚来贾家,就撞上这么一遭儿,会不会笑话贾家?

嗯,这都是薛蟠惹出的祸事,谁也别笑话谁。

薛姨妈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其中的关节,面上作感激之色,道:“珩哥儿,你方才教训的对,文龙他没什么心眼儿,让他吃吃苦头也是好的。”

贾珩面色澹然,却没有继续接这话茬儿,道:“让文龙去前面歇着罢,这个事儿也先这样,姨妈和妹妹别往心里去,先随我进去。”

薛蟠这时抬起大脑袋,一脸委屈之色。

贾珩摆了摆手,道:“领他出去。”

待薛蟠离去,贾珩转眸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凤姐,沉吟片刻,道:“平儿,你要不先扶着凤嫂子回房里歇着?”

凤姐摆了摆手,面色颓然道:“我去见老祖宗。”

贾珩也不坚持,当先而行。

几个人说话间就是进得荣庆堂,一入厅中,就听到贾母的恼骂声传来:“上梁不正下梁歪!混帐下流的东西,你天天吃酒娶小老婆,往屋里笼着这么多丫鬟,被琏儿那个混帐惦记了,就给护食儿的狗一样,干出这等没脸的事儿来!”

贾赦被骂得狗血喷头,紧紧低着头,但不敢答话。

“你说琏儿现在怎么办?”贾母问道。

贾赦冷声道:“我没这个孽畜儿子!”

贾母一砸拐杖,骂道:“我也没你这个孽畜儿子!”

贾赦:“……”

王夫人和李纨在一旁连忙劝慰着。

贾母见贾珩和薛姨妈、宝钗以及凤姐、平儿进来,就问道:“珩哥儿,你说现在怎么办?”

贾珩神情默然,道:“看老太太的意思。”

邢夫人插话道:“要我说,秋桐一个没开脸的丫鬟,给琏儿作妾就是了。”

贾赦闻言,冷哼一声。

凤姐这会儿眼泪已经憋了回去,闻听此言,心寒至极,面无表情道:“就听大太太的,纳进房里作妾。”

贾母闻言,心头叹了一口气,然后冷冷看向贾赦,道:“你说怎么着?”

贾赦冷哼一声,虽没有应,但也没有否认。

贾母叹了一口气,道:“那这个事儿就这样着了罢。”

说着,摆了摆手,让脸色难看的贾赦以及邢夫人回去。

一时间,荣庆堂中重又恢复短暂而诡异的平静。

贾母转而宽慰着凤姐,道:“凤丫头,我知道你委屈,但爷们儿三房三妾的,原也是常有的事儿,不过琏儿他也太不像话,回头我给你出气。”

凤姐笑了笑道:“老祖宗说得哪里话?家里添丁进口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现在就是胳膊肘子撅折了往袖子里藏!

贾母心头暗暗叹了一口气,转而看向薛姨妈,“姨太太,你看这事儿闹的。”

薛姨妈苦笑道:“是文龙这孩子胡吣,闹出这般多的是非来,我那孩子是个不省心的,老太太,我也是没脸在这儿待着了。”

贾母连忙道:“快别说那见外的话,小孩子说话没轻没重,闹出这么一场风波来,这也算事儿?你要说孩子不省心,刚刚你也听着了,琏儿他们爷俩儿,哪个让我省心,我这一把老骨头,都土埋到脖子的人了,还不是闹这么一出儿,心放宽些就是了。”

李纨、王夫人也在一旁劝说着。

至于凤姐,则是明显不在状态,没有加入这暖场气氛中。

贾母又道:“他们这些爷们儿,年轻时哪个不是馋嘴偷腥的?这等事儿气也是气不过来的。”

说着,拉了一旁的凤姐,道:“凤丫头,你也别往心里去,琏儿这个事儿,不能白让你受了委屈,明个儿就得让他给你赔礼告恼。”

凤姐连忙笑道:“老祖宗可别,落在旁人眼里,反而又是我嫉妒,不能容人了。”

贾母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多说,转头对着鸳鸯道:“鸳鸯,将宝玉他们都唤出来,用饭吧。”

鸳鸯应了一声去了。

贾珩老神在在,不发一言。

等众人重又坐在一桌,共同用饭,方才那种其乐融融、欢声笑语的场面就怎么也不复现,气氛略显沉闷地用罢饭菜。

贾珩先是起身拱手告辞。

薛姨妈和宝钗见此,也无心多留,告辞离去。

凤姐这会儿平复了一些心绪,道:“老祖宗,我去帮着照看下。”

贾母笑道:“去罢。”

待贾珩、凤姐以及平儿、周瑞家的领着薛姨妈和宝钗离去,荣庆堂中的贾母重重叹了一口气。

好好的双喜临门,因为贾琏一事,弄得老大不痛快。

……

……

梨香院

送走了凤姐和平儿一行,薛姨妈和宝钗坐在后院厢房之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乖囡,你说我们怎么就偏偏碰上这么桩事儿?”薛姨妈苦笑道:“还有你哥哥,刚上京就在亲戚家里闹出这般事儿来。”

宝钗提起茶壶斟了一杯茶,将茶盅推过去,丰润、端丽的脸蛋儿上现出浅笑,柔声宽慰道:“妈,塞翁失马,焉能非福?哥哥经此一事,也是能吃一堑,长一智呢。”

薛姨妈皱了皱眉,说道:“乖囡,你觉得今个儿是怎么一遭事儿?这公侯子弟,怎么做下这档子事儿来?”

宝钗轻声道:“一大家口子,有贤有愚,哪能个个都称心如意,能有一两个顶门立户的就已够了。”

薛姨妈感慨道:“也是这个理儿,这珩哥儿……倒是个厉害的人物,你先前不是让人打听这珩哥儿了吗?”

宝钗轻轻点了点头,道:“打发了人出去没多久,现在还没个准信儿。”

就在母女说话的空档,薛蟠大步进来,晃悠着大脑袋,瓮声瓮气道:“妹妹要打听什么?可是珩表兄?”

却是薛蟠挨了几个耳刮子,又是嬉皮笑脸地进来,倒也不记仇。

毕竟,其人在原着中被柳湘莲按在泥水里揍,事后都和柳湘莲兄弟相称。

宝钗凝了凝秀眉,问道:“哥哥这是从哪儿回来的?”

“在前院坐了一会儿,陪着几个下人说了会儿话,这珩表兄的出身,我可算是知道了。”薛蟠挠了挠脑袋。

“怎么说?”薛姨妈和宝钗齐声问道。

薛蟠笑道:“原本宁府的旁支儿,后来东府的珍大哥想要抢他未过门的媳妇儿,被他捅破天了,说是上了封辞爵的奏疏,然后领兵出去剿寇,就封了三等什么将军来着,对了,还写了一本话本,在神京城混得好大名头儿。”

薛蟠虽三言两语说得不太清楚,但也现出冰山一角。

薛姨妈看向一旁的宝钗,却见自家女儿脸上现出思索之色。

宝钗轻声说道:“咱们在京中的营生铺子,那些掌柜的想来知道细情,待下午领将过来相询,顺便也将账目核对了。”

薛蟠:“……”

薛姨妈点了点头道:“这个主意好。”

傍晚时分,冬日夕阳西下,斜晖照耀在小巧别致的梨香院中,透过雕花轩窗,将竹叶、芙蓉的影子,投映在不见画轴遮蔽的雪白墙壁上。

薛姨妈和宝钗入住梨香院后,贾母、王夫人先后派了鸳鸯、金钏过来询问薛家可有短了什么没有。

都被薛姨妈和宝钗谢拒。

而装饰简素、不见多少陈设的厢房中,沐浴更衣之后,洗去一身风尘仆仆的宝钗,坐在只放着几本书的长条书桌之后,就着一盏烛台,拿着一本蓝色封皮的话本凝神读着。

因屋内地下燃着地龙,倒也不显寒冷。

一身淡红色袄裙的少女螓首蛾眉,身材丰润,肌肤恍若凝脂,神情专注,身后的青纱帐幔素色半新,不见鲜艳图案。

莺儿袅袅婷婷地端着茶点近得书案之前,轻笑道:“姑娘,都看了快有半个时辰了,总要歇歇眼睛才是啊。”

宝钗闻言,抬起螓首,竟也觉得秀颈有着一些僵硬,将手中的书本合上,夕阳余晖彤彤如火,为白腻、莹润的脸蛋儿平添几分妍丽,轻笑说道:“不知不觉就沉浸进去,这三国话本写的是真好呢。”

莺儿笑着打趣道:“先前姑娘还说辞爵表写的好呢,也不知这辞爵表比之三国话本,哪个更好一些?”

宝钗接过莺儿递来的茶盅,饮了一小口,轻声道:“奏表和话本又大不相同,珩表哥奏表写得情真意切,观之令人动容,无怪乎能得了士林的赞颂,至于话本,这是最观心胸气度,而这等论史之作,非学贯古今,洞达世情不可为之了。”

经过在京中铺子的一些掌柜的叙述,薛姨妈和宝钗也知道了贾珩的事迹。

莺儿笑了笑,说道:“这珩大爷倒不仅仅会写话本,还能带兵打仗,姑娘,你说这算不算是戏文上常说的文武双全了?”

宝钗明亮、清澈的水杏眼眸眸光熠熠,轻声道:“说上文武双全,倒也没错的。”

主仆二人说着话,宝钗笑了笑,又问道:“香菱呢?”

莺儿笑道:“我教她打络子呢。”

这时,香菱似乎听到里间的声音,就是进得厢房,问道:“姑娘唤我?”

宝钗看了一眼香菱,轻声道:“没什么事儿,你去忙吧。”

香菱呆呆“嗯”了一声,转身去了。

莺儿压低了声音,道:“姑娘,太太刚刚去夫人那边儿问待选的事儿,也不知是个什么结果儿。”

宝钗闻言,玉容微顿,明眸中泛起忧虑,轻声道:“先看礼部这一遭儿。”

她生来体内藏着一股热毒,需得冷香丸镇服,又因出身商贾,还有兄长他刚刚在南省闯下人命官司……待选入宫,多半是渺茫至极了。

与此同时,王夫人院里,薛姨妈带着同喜同贵两个丫鬟,来到王夫人屋里做客,两姐妹叙话之间,同样在说待选的事儿。

薛姨妈笑道:“姐姐觉得宝丫头那边儿?”

王夫人凝了凝眉,轻声道:“妹妹,咱们姐妹也不瞒你,宫里只怕不是这般好入的,我那大姑娘,你也知道,当初也是费了不少工夫,但现在宫里,好多年了,银子往里也没少使,都没个动静,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说到最后,王夫人重重叹了一口气。

薛姨妈闻言,心头也有几分忧色,问道:“姐姐,那你觉得宝丫头待选一事还往礼部报不报?”

王夫人想了想,虽自己不看好,但若不让自家妹妹尝试一下,会落埋怨,就道:“这个事儿不能心急,先往礼部递上名姓籍贯,看礼部那边儿的意思。”

其实,她方才觉得宝钗那丫头看着不错,老太太都说是个有福气的,若是亲上加亲,可以和她家宝玉撮合到一块儿。

薛姨妈轻声说道:“只得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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