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总你视察到哪里了?”
女人平躺在床上,拿着手机笑了起来。阳光从窗外漏入,光标闪动,一个个方块字出现在屏幕上。
这才上午十一点——季总的日程,应该也很繁忙。
“N市,”那边又很快回了过来,“国宾酒店。”
这独特的有时代特色的酒店名字呐。女人咬着唇,又笑着发,“都有谁啊?”
消息发了很久,那边都没有回复,估计是去忙去了。拿着手机等了一会儿,连月又把手机放下了。
这里是陌生城市的陌生房间。
天花板,是白色的。做了繁复的吊顶,勾了金色的线。
隐藏的暗灯。
看不出来什么质地的明式茶几和桌椅。
慎独。
这几年,被人陪惯了——季总的豪宅里都有着佣人,再不济还有孩子的陪伴,她都快要忘了自己的少年和青年,都是寂寞长伴左右。
不,那时候,还有母亲。
清明节,也要到了。
女人突然想到了什么。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她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找到了拖鞋。
汲着拖鞋走了几步,她在入户厅的小柜子里找到了打火机和烟。
没有犹豫的拆开了盒子,她拿了一只烟走到了窗边,坐在了明式的藤椅上。
啪嗒一声,她翘起了二郎腿,又叼着烟坐在椅子上垂眸,火光闪动,烟气从她的嘴边漫了出来。
人的一生,有很多重要的东西,拥有的时候不知道它的宝贵——失去之后才追悔莫及。
吐了一口烟,她又夹下了嘴边的烟。烟雾腾过了她美丽的脸。
失去了,就不会再有了。
天道很公平。死亡对于谁,都是一样。
没有例外。
“这五千块钱,是我们S市慈善总会,协同天意集团——”
在酒店吃过了自助午餐,连月没有休息,直接坐上张叔的车到了集合地点——某个位置偏僻的银行门口。
她到得不算迟,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五分钟,可A组的组员们显然已经在那里等她很久了。
传说中那位美貌的季太穿着白色的大衣从迈巴赫上下来的时候,组员和路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身高160体重160的胖胖的副理事长迎了上来,笑容热情。
简单的聊了聊之后,连月戴上口罩,和精神小伙Billy一起加入了这位王副理事长领导的队伍。
他们走访的时候第一户人家就住在这附近。
城乡结合部。
这里很偏了,开发商建的楼房已经在远处,近处只有高低错落自建民房,还有油菜花开在路边——一俩五菱宏光开过,拉起了一层薄灰。
连月穿着平底鞋,踩在了三人宽的坑坑洼洼的水泥路上。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走过这种路了。
帮扶的第一户,就租住在这里。
一间平房。破旧的木门开着,屋里过道狭窄,有些昏暗。房间不大,那胖胖的理事长一进去,过道就已经堵死。一大堆人都全站在了门外。
丈夫生病离世了,这位以帮人洗碗为生。生活困顿。孩子在读书——基金帮她解决了一些费用的问题。
“天意集团,你是知道的吧?”
连月站在不显眼的角落,看着王理事长和面前这个身材矮小的女人说话。
女人面容憔悴。
神色黯淡。
连月已经看过了资料,这个女人年纪其实和她差不多——却是结婚早,生娃更早,孩子现在都已经十一二岁了。
可能是生活操劳,她现在的年纪看起来已经比连月大十岁不止。
脸上眼里又总是有些灰败和麻木的气息。
连月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这样的面容和神色,年少的时候她见过太多了。是被生活浸染后的腐败气息,压力太大,看不到希望。
女人没有回答理事长的问话。表情麻木,甚至没有感激。
“这是S市慈善总会和天意集团捐助给你的。还有这些大米和油和生活物资——”队员们开始往里面放物资,王理事长艰难的给他们挪了一个缝出来,还站在这个女人面前说着话,“生活很艰难,但是一定要坚持。相信希望,阳光就在未来。”
阳光就在未来。
有些话像是假话套话——但是能有些切切实实的帮助和关怀,总是好的。
屋里的女人接过钱,有人开始招呼着她们拍照。
连月看了一眼这个能有两人宽的理事长和表情麻木的受资助人,目光瞄向了屋子,却看见墙上似乎贴着什么。
她心里一动,又走了两步探头去看——原来墙上贴的是几张熟悉的纸。
黄底红字,是孩子的奖状啊。
胸膛起伏,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眼里有些湿润了。
“季太像您这样身体力行的来做慈善的也不多了。我们组里听说您要一起来,都觉得很激动很荣幸——”
送完东西,问了一些情况,合了影,收集了一些数据,A组又要马不停蹄的去下一家。
连月本来是说去挤一挤基金的包车——结果回到集合地点,张叔,迈巴赫和女保镖居然还在那里等着。
她也不矫情,邀请了王理事长来坐迈巴赫。
本来想把保镖赶去挤包车的,结果Billy已经自己背个包包,打个招呼就往包车那边去了。
还挺懂事。
胖胖的副理事长坐到了季太旁边。这个女人虽然长的胖,光下巴都有了三层——性格却是开朗。
她一上车,看了一眼身段婀娜姿态端庄的季太,就直接开始说话,“白主任一直对您评价很高,季总也是热心慈善,一直对基金都有很多关怀。”
“白主任谬赞了,”连月笑了笑 ,“都是她老人家和你们在费心。”
车子已经发动了,连月拿下了口罩,又侧头问她,“我们现在的资助额度是多少?五千?”
“平均下来差不多,”女人显然对于业务十分了解,谈起来如数家珍,“现金基本在一年五千,还有一些物品上的帮助。大米粮油,衣服书包,算起来平均一户一年七八千吧。”
连月点了点头,“不少了。”
女人笑了笑,胖的眯起来的眼里却有了光,“还行。那么多的慈善基金,我们算给的多的。不过要说起来,现在很多人一顿饭都不止这个数。可是你看看刚刚这个黄平,丈夫没了,自己也有病。小饭馆里帮人洗碗,一个月工资才一两千——还要吃药。这还是沿海地区还好些,要是到了内陆,越往里走,那可真的是——”
“是啊。”迈巴赫跟在小巴车后面穿梭,阳光落在了季太长长的睫毛上,她垂着眸,轻声回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