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衣裳好看。”
民俗街的一家店铺前,女人拿着一件白底红花的长裙在看。
她身段瘦削修长,穿着黑色极膝连衣裙,露出了漂亮的小腿,又勾出了美好的身段和腰肢。
黑裙极素,却又在裙边袖边以及腰线都勾着一点银色的边,看起来素雅又大方。
女人说完话,她身边的清瘦男人嗯了一声。男人高瘦清隽,背着一个包,手里还拿着一个粉色的水杯——一看就是女人用的。
又有一对游客路过,似是被这对璧人吸引,男孩侧头看了女人一眼。
这一看,视线竟有点流连不去。
女人那低头的轮廓极美,直击人的心灵——游客走了两步,脚下一个趔趄,女人扭头一看,似惊似呀。
果然是绝美的一张脸。
这里是旅游圣地。
也是人类文化的发源地,也是革命的故乡。
文县。
连月站在街边,拿着裙子向店主讨价还价,成功的从80块砍到了45。
两边达成一致,她拿出钱包付了钱,旁边的男人已经自觉的接过了喋喋不休的店主包好的裙子,放在了自己身后的包里。
“走吧。”买到了满意的衣衫,女人抬步又往前走。
民俗街分布一条两丈宽的小河两旁,青石板路,道路不宽,不过三人并行的宽度,却又极长,蜿蜒曲折。
两个人又慢慢逛了半条街,女人又买了路边的据说是当地有名的糖饼——女人买了一个,不过才吃了两口就不要了,她递给了旁边的男人,男人毫不介意的拿着她吃剩的饼子咬了几口,吞下了肚。
“好吃不?”女人扭头问他,圆眼睛带笑。
“好吃。”旁边的男人点了点头。
“哈哈哈,”女人笑了起来,眼眸里似乎有星辰,“陈山你真的吃啥啥好吃——”
男人看着她明媚的笑脸,也跟着笑了起来。
女人笑了笑,转了身,又继续往前走。青石板路形状各异,在地上形成了长长短短不同的线条和花纹,她低着头走了几步,开始跳着走——
跳了几步,身子一歪,伸后已经来了一双手撑住了她。
这是她公派出国的第四年。
回乡祭母。
其实心里不想回来,直觉里似乎对什么有恐惧和抗拒——仿佛那里盘着巨大的凶兽。可是内心偏又日日夜夜在思念,如同煎熬。
自从那日一别,游子已经四年没有归乡。
前两年偶有假期,她也是窝在屋里整日整夜的画油画;今年陈山也毕业了,他留校做了副教授,听说还证明了一个什么定理,提名了一个什么奖。
“姐姐你有假期就来美国。”他又给她发邮件,“学校给我租了一个房子,很大,阳光很好,还可以种花种菜,你一定会喜欢。”
邮件里还有一张照片,红顶白墙,果然别有趣致。
“我不去啦,”她在房间里敲着键盘,断断续续,似有犹疑,“我想回国看一看我妈,我都好久没回了。”
四年未归,母亲的墓前是否已经长满了青草?
“那我也回国一趟,我也好久没回去了。”那边很快回。
外交部的外派本来一次只有三年,她现在已经在这里待到第四年了——回国调令一直没来,她也从来不问。
倒是这回她申请休假回国,申请递上去的时候,上面很是犹豫了一下。
“这个啊,需要研究研究。”
连月原本不太报希望,不过上面不知道怎么“研究”的——研究了一天,居然给批了。
十天。
两人约好一起回国。
刚做了陈教授的男人不太有钱,又不肯让她等,自己一个人坐了红眼航班先一步到了S城。
他在机场等了四个小时,在天刚刚蒙蒙亮的时候,接到了风尘仆仆的女人。
两个人在机场拥抱。
他紧拥着她,只觉得人生圆满。
这趟回来,她没有通知其他人。
也没有其他人可以通知。
两个人出了机场,直接打车去了六宝山——白马过隙,时光匆匆,连月凭着记忆找到了母亲的墓,墓前一片清洁整齐,还有尚未凋谢完毕的白色花朵。
竟像是有人偶尔会来看祭。
时间可能抚平了一切伤口。
女人站在墓前,虽然觉得悲伤如潮让人窒息,可却也发现自己已经无泪可流,她站了半晌,心里如有重石,也只是微微的湿了睫毛和眼眶。
墓地寂寥,毫无风景。
她三年一回,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也无法言说。在这里硬是站了三个小时,到了中午的时候,她收拾好一切,又一步三回首的下了山。
“姐姐要不我们就在附近住好了,”已经长大成人的男人跟在她身后,“明天或者下午还可以再来。”
女人走在前面,没有回答。
过了很久,她才说,“好。”
两人在最近的酒店订了一间房。
男人似乎很是疲惫,到了房间看了看她,说了几句话,就直接倒床上就睡了。女人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来往的行人和车辆。
浮萍飘荡,此生恐怕再也没有故乡。
九点钟的时候男人醒来,两个人去吃了路边的小摊上吃了晚餐。回了酒店她洗完澡,男人坐在床边看她。
“我不想做。”她说,“我没有心情。”
回乡拜祭,她心里自有虔诚,不想亵渎母亲。
“好。”
她说的一切,于他都是圣谕。他起身去柜子里找来了被子,开始往床脚的地毯上面铺,那模样怎么看怎么都有熟练的样子。
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地上,这对男女一起看了一会儿电视。
几年没回来,国内又大变样——就连电视节目又变了很多,以前熟悉的明星和主持人都不见了,电视上都是陌生的面容。
竟没有一点熟悉的模样。
到了十点半,她关了灯开始睡觉。
四点半醒来上洗手间,四周一片宁静,外面偶有汽车经过的声音。
她坐了起来,想起了自己现在是在国内。
床脚被子凌乱,空无一人。
书房有灯光漫出,她走过去一看,是男人还在书桌前埋头写写算算。
桌上一堆稿纸。
听见了响动声,他抬头对她笑,笑容深邃,眼睛明亮。
她也扯起了嘴角。
就这么待了两天,第三天看完母亲回来,站在电梯门口等电梯的时候,她看见了旁边贴着的广告。
“革命圣地,国西文县”
背景是一片黄土和窑洞,雄壮又悲凉。
“陈山,我们去这里玩吧?”她看着广告说话,突然觉得自己不想在S城再待。
“好。”身旁的人都回答一如既往。
两个人当即回房间收拾东西退了房,买了马上去国西的机票。下了飞机又坐大巴,夜色擦边的时候,两个人已经住进了文县的宾馆。
外面灯光闪烁,男人一进房间,又开始熟练的找被子打地铺,女人却从后面轻轻抱住了他。
“别铺了,今晚你到床上来睡。”
小城市的三星酒店设施一般,浴室勉勉强强的站了两个人。
男人站在浴室里,全身赤裸,女人修长漂亮的手指带着酒店的劣质沐浴露,在他的胸膛上一点点的向上蔓延——
水汽蒙蒙下她脸颊微红,目光盈盈,男人胸膛起伏,一下子把她按到了墙壁上,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浴室里水声沙沙,渐渐响起女人的似痛非痛的呻吟。
“嗯——”女人的声音娇媚,带着婉转的鼻音,“轻些——”
没人回答,只有男人急促的呼吸。
“我还记得,”她的声音和水声混合,又模模糊糊的响起,“那时候叫你和我一起洗澡,你都不肯,还流鼻血——你以后还和不和我一起——”
话音说到一半,又突然断了。房间里无人回答,呼吸声急促,密密切切,好似被人堵住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