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骗我?伊娜不由得瞪大眼睛,她不是不相信自己的男人,实在是这件事兹事体大,她不得不慎重。
苏明成能够理解自己妻子的心情,当初他要前往天门的时候,依娜决定跟他一起去,因此在离开寨子前,她连后事都安排好,这份情感绝对没有一丝虚假,但她毕竟是头人,一旦回到寨子坐在那个位置上,就必须为整个寨子上上下下两千余口人考虑。
“看样子你碰到麻烦了。”苏明成走到依娜身后,替她揉捏着脖子,对这个小妻子,他相当在意。
苏明成看起来是中年人,其实已经五十多岁,而依娜才二十岁出头,两个人在年岁上并不匹配,老夫少妻自然多了几分呵护。
依娜享受着苏明成的服侍,脸上却仍充满愁容。
“还是龙王寨那帮人在搞鬼?”苏明成对苗疆的事多少有点了解。
龙王寨是南边一个大寨,同样也有两、三千人的规模,周围的侗寨都唯他们马首是瞻。
南疆各族从来都不是一体,只有在外敌入侵的时候会暂时联合,不过即便如此,也免不了勾心斗角。
龙王寨离汉人的地盘比较远,而赤月侗离汉人的地盘比较近,前者对后者早就垂涎三尺。
离汉人的地盘近,就可以和汉人进行贸易,瓜果、野味、药材、皮毛能够换回瓷器、铁器、大米、白面,所以这些侗寨日子过得都不错。
不过事事都有利有弊,现在汉人翻脸,这些侗寨首当其冲,全都岌岌可危,不得不到处求援。
而对龙王寨来说,这些侗寨就是一块块油水丰厚的肥肉。
“还好罗老和玛夷姆都站在我这边……”依娜累极了,她靠在苏明成的小腿上想着心事。
“大难临头,兀自不知死活。”苏明成突然感觉非常可笑,虽然他说的是龙王寨,想的却是各门派的那些人。
龙王寨的人目光短浅,根本不知道这次朝廷发了狠要占据南疆,居然还想着火中取栗、浑水摸鱼,简直不知死活。
但是换一个角度看,朝廷又好到哪里去呢?
难道朝廷上上下下那么多人看不出即便逃到南疆也只是推迟灭亡?
他们可以强行占领南疆,那些异族也可以对付他们。
至于比朝廷更高一级的佛、道两门显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中土佛门和婆娑大陆佛门有隔阂,大乘佛门和小乘佛门也有各自的心思;道门也一样——太虚门有想法,璇玑、九曜诸派也有想法,剑派联盟更有自己的打算。
再转念一想,苏明成又觉得自己、谢小玉、麻子也不是好货色,他们也有自己的打算,甚至已经计划好大劫一起立刻撒腿就跑。
越想越心乱,苏明成有些心灰意冷,他很怀疑人族能否撑过这场大劫?
“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别和龙王寨那帮人玩了,带着赤月侗的人往蛮荒之地撤。”苏明成有些失落地说道。
“这怎么可能?赤月侗上上下下有两千多口人,我们与你们不同,就算修练到大巫境界也做不到辟谷,两千多张嘴要吃要喝……”依娜也想过逃跑,可惜做不到。
不等依娜说完,苏明成打断她的话头,道:“这件事交给老大,他已经有想法了,当初在天宝州的时候他就这么干过一回。”
“你说起过。”依娜眨了眨眼睛,苏明成说过许多遍天宝州的事,这些事都让她感到非常新奇,她之所以会嫁给苏明成,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被这些故事迷住。
“那也不行。不只是赤月侗,还有白衣、马兰、波响这些侗寨,他们和我们有几十年的交情,要不是有这些侗寨帮忙,我根本不可能和龙王寨势均力敌,我不能扔下他们独自逃跑。”依娜倒是义气,真有几分头人的味道。
“你为什么不和那些头人打声招呼,大家一起走?”苏明成提议道。
依娜迟疑片刻,脸上一会儿充满希冀,一会儿显得黯然,因为她不是没想过这么做,问题是不可能。
白衣寨、马兰侗、波响侗的头人和依娜的关系确实极好,白衣寨更是她的外婆家,但是这些头人要为自己的族人考虑,涉及的人一多,肯定就有不同意见,更何况还有一个更大的难题。
“你肯定不知道,当初我要嫁给你,反对最厉害的就是白衣寨的人,我外婆甚至差点和我翻脸,因为她本来希望我能够嫁给我表哥,即使到现在,她老人家对你们也没好感。我相信你,也相信你的老大,因为在天门里他确实非常厉害,但是其他人做不到,我甚至没办法说服罗老。”依娜显得非常痛苦。
苏明成搔着头,发现自己将事情看得太简单了。
这个世界上最难捉摸的是人心,人心如果不是那么复杂,此刻佛、道两门早已得到共识,开始连手应对大劫;朝廷也不会攻打南疆,而是会和南疆谈判,南疆各部落也不会将汉人拒之门外,可惜这却做不到。
“有时候做人应该自私一些。”苏明成叹了一口气,他明白这话是白说,依娜如果自私的话,就不会跟他进入天门。
“如果我是自私的人,你还会要我吗?”依娜转过身来,双手勾住苏明成的脖子。
苏明成不忍心看到依娜眼中的哀伤,语气软了下来,道:“你打算怎么做?”
苏明成这一问,顿时问到依娜的痛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天的时候,大家都纠结于要层层防御还是要暂时退却,龙王寨自然倾向前者,可那帮人根本没安好心,希望挡在前面的各个侗寨和汉人两败俱伤,这样就可以得渔翁之利;而他们则希望暂时后撤,不过这种后撤不同于苏明成所说前往蛮荒深处,而是退入其他部落的领地。
现在两边各执一词,互不退让,问题是龙王寨拖得起,他们却拖不起。
“我明白了,你也没办法。”苏明成笑了起来。
“你有办法?”依娜问道,突然她一皱眉,马上补充道:“刚才那番话不要再提,你知道这很难办。”
“我没办法,不过我知道一个人肯定有办法。”苏明成非常有自信地说道。
“叮当——叮当——”
阵阵打铁的声音让人感到异常烦躁,负责干活的是麻子,他捏着法诀操纵一颗悬浮在半空中的铁球,那是锤子,大小和铁匠铺的铁砧差不多,而被砸的东西通体金黄,看起来有点像黄金,也和黄金一样柔软,不过没有黄金那么重,这颗金属圆球被打造得严丝合缝。
谢小玉也拿着一把锤子,不过这把锤子很小,他轻轻敲打着金球,仔细聆听着金球震动的声音,好半天他做出一个阻止的动作,说道:“好像差不多了。”
麻子随手一指,铁球落到地上,紧接着一套锋利无比的刻刀浮在半空中,这些刻刀如同翻飞的蝴蝶,又像辛勤的蜜蜂,不停在金球的四周飘来飘去,时而留下一道划痕,时而点下一个印记。
那金属确实很软,所以加工起来并不困难,片刻后,金球表面就显出几座嵌套在一起的法阵。
这些法阵并不复杂,因为这金球只是法器,功能并不多,因为里面的空间越大越好,所以必须有缩尺成寸的功能,又因为需要进进出出,所以还得加个挪移法术,这就是仅有的功能。
缩尺成寸并不困难,可说是每个修士最早学会的几种法术之一,差别只是功力深浅罢了。
像陈元奇就可以让几百个人挤进一个鸟笼般大小的东西内,而一般人施展这种法术只能让空间扩展十倍左右。
正因如此,谢小玉在离开天门山时特意跟陈元奇讨要一张缩尺成寸的符篆,此刻麻子只需要施出符篆,让它作用在这颗金球上就可以。
随着施展完最后一个法诀,金球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紧接着它猛地一收,从一人多高缩到拳头般大小。
“不错、不错,让我玩玩。”绮罗一把将金球抢过去,这玩意儿用轻金打造而成,比木头还轻,拿在手里只是有些坠手。
绮罗随即捏了一个法诀,朝着金球一点,金球又是一阵震动,紧接着一点一点变大,就像迅速吹大的气球。
“好玩、好玩!”绮罗拍手叫道。
“别玩了,干正事要紧。”谢小玉阻止绮罗继续胡闹。
周围的人早已经等得不耐烦,王晨、吴荣华立刻从角落抬出一样东西,那玩意儿像小孩玩的跷跷板,底下连着两个活塞,这其实是特制的风箱,用精铁打造而成,中间的压杆有茶杯口般粗细。
谢小玉和王晨站在一头,麻子和吴荣华站在另外一头,各自握住压杆的一头,一起一落,两边用力压起来。
“为什么不叫老苏来干这活?那家伙一个人顶得上我们四个人。”王晨怪声怪气地嚷嚷道。
“恐怕老苏现在和他老婆在卿卿我我,哪里还顾得上这边?”麻子调侃道。
“麻子,你以前那副尊容想找个女人卿卿我我确实有难度,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只要你一个眼神,恐怕一堆女人追着你来。你没想过学老苏的样子吗?”王晨看到麻子心情不错,不由得开起玩笑。
麻子看了看谢小玉,又扫了绮罗一眼,然后笑而不答。
麻子是一心修练,没有半点这方面的心思,因为想尽可能在这条路上走得远,保持元阳不漏之身确实有好处。
而且没有女人就没有情欲拖累,度劫时心魔也少一些。
麻子知道谢小玉以前也和他有一样的想法,现在就不清楚了。
谢小玉知道麻子和王晨将玩笑开到他身上,所以他大声喊道:“都给我用力,别三心二意的!”
王晨和麻子微微一笑,就不再说话,随后四个人用力压着杠杆。
在旁边的空地上布设着一座丙火聚灵阵,一团赤红色火云在聚灵阵中央不停翻滚着,那是至为纯净的丙火精气,火云中间有一根金属管子,随着杠杆压下,这些丙火精气源源不断吸入金属管子内,然后被压入金球中。
一开始干活很容易,可随着金球内的压力越来越大,谢小玉等人的动作渐渐慢下来,每一次压下杠杆时都要施尽浑身力量。
差不多压了数万下,那根杠杆越来越重,很难再压下后,谢小玉这才说道:“差不多了。”
另外三个人吐了一口气,随即又变得精神振奋,等着验证结果。
“我先进去看看。”谢小玉不会让其他人冒险,如果有什么事,他有虚空无定曼荼罗,比其他人安全得多。
“小心,别把你压扁了。”麻子开着玩笑,不过这也是善意的警告。
谢小玉四人的力气没话说,金球内的气压肯定比外面大几百倍,巨大的压力足够将一个普通人压成肉酱,好在谢小玉不是普通人。
谢小玉朝着众人点了点头,然后发动挪移法阵,瞬间进入金球内。
因为用了缩尺成寸的法术,金球内足够容纳五六百人。
一进入金球内,谢小玉第一个反应就是浑身烫得厉害,就像是在火炉中焚烧般;至于压力倒不觉得有多大,只是刚进来的一瞬间有一种被紧紧压住的感觉,甚至连呼吸都很困难,但是过了一会儿就没事了。
谢小玉深吸一口气,四周的灵气顿时涌入他的体内,根本不需要刻意运转,这些灵气就在他体内转动,那汹涌澎湃的势头让他感到异常震惊,这可不是他主动,他还没有调息吐纳,灵气就已经自行流转起来。
谢小玉顿时想起有关太古时代的一些描述,在太古之时有调息之法,却没有吐纳之法,是远古之时才有。
原本谢小玉并不知道原因,但现在他明白了,想必太古之时也和这里一样灵气充沛到极点,根本不需要刻意吐纳,灵气就会自行在体内流转,所以需要的只是对这些灵气加以导引。
谢小玉盘腿坐在地上,开始调息吐纳起来。
四周的灵气无风自动,如蜂拥般朝着谢小玉涌来。
物极必反,灵气太过浓郁,反倒变得滞涩,如果说刚才他体内的灵气如同奔腾的江水,现在就成缓缓流淌的岩浆,滞涩又厚重。
这倒是一件好事,因为刚才灵气在经络中奔腾不息,让谢小玉感到经络有些胀痛,现在反而不伤经脉。
一圈、两圈、三圈……谢小玉不停运转着这股灵气。
谢小玉是剑修,本源是庚金精气,为丙火所克,而这颗金球中充斥的正是丙火精气,所以这里并不适合他修练,不过即便如此,他仍感觉到明显的提升,比在灵眼内修练快上许多,也比服用丹药快上许多,要比这更快的只有直接炼化舍利。
不过欣喜过后,谢小玉却生出别种心思,因为如果他修练的速度这么快,别人只会比他更快,原因就是调息吐纳之法有所不同。
原本谢小玉修练的是下品功法《紫府天箓》,到了天宝州后无意间得到《六如法》,里面有一套调息吐纳之法——大梦真诀。
大梦真诀绝对是无上等级的秘法,光是梦中演法就是其他吐纳之法所没有的能力。
不过有强处必然也有弱点,一开始谢小玉并不知道,后来逐渐感觉出来,大梦真诀十有八九是远古之时某派的秘传,明显带有那时的特征,朴实无华、简单直接。
远古之时虽然比不上太古之时,灵气已经没有那么充沛,可比起后来却强得多,所以那时候的调息吐纳之法都非常简单,和现在的调息吐纳的法门相比,效率上差得多。
谢小玉刚得到大梦真诀的时候,修练的进展并不快,一直到他、李光宗、何叔前往落魂谷发现那口灵眼后,修练的速度才快起来,之后他就一直靠灵眼的帮助才进展神速;等到回了中土,他先是吸收一颗舍利,然后又借助愿力修练,走的都是捷径,所以大梦真诀效率太差的特点才没有显露出来。
“看来得换一种主修功法了。”谢小玉在心中暗叹,并决定以后就让大梦真诀当辅修功法使用。
一瞬间,那篇前后衔接不上、只有真人层次、里面还隐藏着诸多隐患的《吞日噬月大法》从谢小玉的脑海中冒出来。
现在的谢小玉根本不缺秘法,在天门里他杀了那么多人,还斩杀诸多妖魔,得到的战利品无数,其中功法近千部,大部分是中品和上品,也有几部绝品功法,除此之外,还有青岚手中的《十方道藏》残篇,那可是无上等级的秘法,但都被他放弃了。
理由很简单,剑要不追求快,要不追求灵活,要不追求犀利。
如果追求犀利,大多是吸纳庚金精气,增加剑元的锋利程度;如果追求快和灵活,大多是对剑气进行压缩,让剑气变得精纯、凝练,全都有现成的套路可循。
谢小玉却不同,虽然他追求的也是快,但是他的快是靠玄磁之力获得,所以他要增强的是玄磁之力。
除此之外,谢小玉还需要爆发力,身体的反应越快越好、速度越快越好,而《吞日噬月大法》修练出来的法力保留太阳真火暴烈而狂猛的特性,强化的正是身体的速度和反应,最适合不过。
又要玄磁之力,又要暴烈而狂猛的特性,这原本是鱼和熊掌的烦恼,偏偏《奇技妙法百篇》中记载着可以用太阳真火、青冥幽光、玄磁元光人工融合出幻天幽火玄元极光。
太阳真火奇热无比,青冥幽光至阴至寒,玄磁元光不冷不热,所以混合而成的幻天幽火玄元极光同样也是种没有热度的光。
《吞日噬月大法》最初的思维就是吸取日月精华,以调和阴阳,为己所用,可惜日精远远强过月华,如果换成幻天幽火玄元极光,那就没有问题了。
幻天幽火玄元极光并不强,在诸多火焰中甚至连前百名都排不进,但是对谢小玉来说却再适合不过。
“可以吗?”
“效果怎么样?”
“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三个人围拢过来同时问道,因为事关自己的未来,每个人都很在意。
不过此刻的谢小玉根本说不出话来,他只感觉浑身的血液仿佛要沸腾般,脑中更是嗡嗡乱响,耳膜仿佛要爆开了。
“你……你没受伤吧?好可怕,你的鼻子还有耳朵……啊,你的眼角也在流血。”绮罗瞬间脸色变得苍白。
“你没事吧?”麻子也后悔了,觉得刚才应该先扔一只兔子进去试试。
用力深呼吸,好半天,谢小玉才感觉一切都恢复正常。
“还好,是压力的问题。”谢小玉一边说,一边内视一番,很快就确认身体内部没有大碍,顶多一些器官有点瘀血。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进出的话必须有个过渡阶段,否则压力变化太大,恐怕会出事。”
“以后进出?”麻子听明白谢小玉的意思,问道:“成功了?”
“成功了!在里面修练一天,相当于在灵眼内修练七、八天。”谢小玉大致估算一下。
“这还得了!如果换成普通灵脉,岂不是相当于两、三个月的成果?在里面闭关一年,等于在外面修练二、三十年!”绮罗惊叫道,她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修练说穿就是两件事,一是积累,二是突破。
像洛文清这样顶级的资质,一般在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已经筑基,三十岁前肯定能成为真君;而换成麻子这样上等的资质,在正常情况下,十七、八岁差不多也能筑基,三十五到四十岁成为真君,而这其中大部分时间是用在积累上。
在大门派中有师父指点,又有破障丹之类的东西,练气层次三大关卡,一般两、三年就过了,和积累所花费的时间根本不能比。
当然也有人会被卡住,不过在此揭过不提。
此刻谢小玉搞出这颗金球,等于将积累的时间压缩到极限。
“应该没有那么好。”麻子一开始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很快就醒悟过来,道:“有得必有失,没有漫长的积累,修练起来一帆风顺,碰到瓶颈肯定很难通过,这个世上绝对不可能有捷径。”
“麻子说得没错。佛、道两门也有很多办法可以缩短积累的时间,比如借助愿力、吞噬别人的法力、采阴补阳,虽然前期看起来都很快,但是到了后面就会慢下来,甚至遇到瓶颈就停滞不前。”谢小玉在一旁点头同意。
绮罗迷糊了,觉得有那么多坏处,搞出这玩意儿岂不是没有意义?
“放心,你、我、老苏、老吴都没问题,但老王就不一定了。”
麻子并非看不起王晨,只不过他、绮罗和苏明成都机缘巧合得到最适合自己的传承,特别是苏明成等于自创功法,完全是量身打造,根本不会有什么瓶颈;而吴荣华在太古战场上得到传承,自古以来,在天门中得到传承的人似乎都没遇过什么瓶颈,这或许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唯独王晨没有这些好处。
“我明白,用不着安慰我。”王晨并不放在心上,他的心态一向很健康,没有争强斗胜的心思,这一点比法磬强多了。
“只有我们几个人有用?”绮罗说不出什么感觉,有点兴奋、有点骄傲,又感到有点可惜。
刚才绮罗还想要不要将霓裳门内几个和她关系不错的师姐妹拉进来,因为现在苏明成有一群苗人手下,再加上信乐堂的人,已经是最大的派系;李光宗和李福禄他们也是一个派系;法磬肯定也能拉起一票人马,所以她有些心动。
“那倒未必。”谢小玉微微一笑,转头朝着麻子说道:“老苏走不开,剩下的人以你的速度最快。你能不能帮我跑一趟璇玑派,让赵博和李光宗他们全都过来?”
“他们?”麻子沉思起来:叫那些人来干什么?
突然麻子灵光一闪,道:“你打算让他们放弃原来的功法,从头来过?”
麻子这话一说出口,众人顿时恍然大悟。
“如果是重修,就用不着担心根基不够扎实;相反的,因为走一遍回头路,当年没有夯实的地方可以重新修补,根基会比以前更加扎实。”
绮罗也明白过来。
“李光宗他们修练的《力士经》并没有什么威力,再说这套功法残缺不全;赵博的《癸水真诀》倒是不错,不过也不完整,其他人的情况差不多。我想,你的意思是让他们全都转成剑修。”麻子比绮罗看得更深远。
“还是你最明白我的心思。我和老苏偶然相遇,从他那里得到《剑符真解》,结果误打误撞摸出两条完全相反的路。老苏融合蛊术,以力为胜;我则是以快取胜。最近我又得到一部功法,和这路剑法简直是绝配,而且这套东西不属于剑宗所有,我可以传给任何人。”
原本谢小玉顶着一个剑宗传人的名头只是想用来唬人,但现在想扔都扔不掉,所以干脆将事情搞大。
“你够慷慨。”麻子对此无话可说,当初在前往北望城的路上,他就知道谢小玉好为人师,甚至他还想和谢小玉别别苗头,现在他却认输,谢小玉可以将自己修练的功法拿出来传授给大家,他可做不到。
“老大就是老大。”王晨又是佩服,又是惋惜,因为他知道别人都能学,就他不行,因为谢小玉看重他的正是易算之术,他在这支队伍中的位置早已经定死,和他一样的还有老吴。
“当初那些中途离开的人如果知道他们失去什么,肯定会后悔死。”绮罗显得异常兴奋,也异常得意。
“信乐堂那帮人怎么办?”麻子问道。
“他们如果愿意过来,就也带上他们。”谢小玉是个念旧的人,老流氓帮了他不小的忙,而且信乐堂那帮人跟着他横渡大海从天宝州回到中土,也算是有缘。
“如果不麻烦的话,能不能帮我跑一趟霓裳门?”绮罗刚才就心动了,现在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麻子沉吟半晌,最后点了点头。
如果换成几年前,霓裳门这三个字意味着花瓶、老婆和双修;可现在情况不同,谁都知道霓裳门的基础功法中藏着飞针绝技,而且至少有一半弟子学过,现在年轻一辈的弟子中除了绮罗之外,还有十几个人已经领悟到飞针之术,虽然人数不算多,但是那些长老及一部分已经嫁人的弟子却成功领悟。
凭这一点,霓裳门在中等门派中的排名越来越靠前。
“该死的汉人!让他们滚出去!”
“血债血偿!应该宰了他们,为我们的族人报仇!”
“他们和攻打我们的汉人是一伙的!依娜被他们骗了,我们却不会。”
寨子中到处能听到这样的窃窃私语声。
说这些话的人有的轻声细语,有的却故意让谢小玉他们听见。
“真羡慕老王和老吴,他们在金球内修练,听不见这些让人心烦的话。”绮罗皱着眉头说道。
“有人故意散播这些言论。”谢小玉拥有天视地听之能,可以听到这个部落每个角落的声音。
“我知道有一群人对我们充满敌意,但是很奇怪,为什么赤月侗的人也这样?刚才我到河边洗手,有一群小孩还拿泥巴砸我,而且骂得很难听。”绮罗嘟着嘴巴,很委屈地说道。
“如果有人在你耳边一天到晚说某个人的坏话,你肯定也会相信那个人是坏人。”
谢小玉对这套伎俩实在太熟悉,当初元辰派上上下下都咬定他是人渣,连他平时辛勤苦练也变成是在别人面前装样子,很多人还振振有词地说,他如果真的勤奋,实力怎么可能这么差劲?
显然是伪装的。
“而且我觉得……赤月侗的人好像本来就对我们有敌意。”这次谢小玉并没有那么肯定,只是有那么一点感觉。
绮罗对人情世故比谢小玉通透,霓裳门本来就擅长揣测人心,她稍微一想,就轻笑道:“老苏报喜不报忧,看来他的地位不太稳。想想也是,那个苗女又漂亮、又有这样的地位,肯定很多追求者,结果被一个汉人抱得美人归,肯定很多人觉得不甘心。”
“这个家伙死要面子,害得我估错形势。”谢小玉低声骂道:“我本来还想四处晃晃,现在不行了。”
谢小玉转头看了看绮罗,见绮罗仍旧委屈地噘着嘴,便说道:“你也不要出去,下一次碰到的未必是小孩,扔你的也不一定是泥巴。”
“怕我出事?”绮罗闲得无聊,干脆拿谢小玉开玩笑。
但是谢小玉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很小就拜入元辰派,以前忙于修练,其他事都不管,最近几年才懂得一些人情世故,不过仍旧少了一些人情味。
“哪里都不能去,你又不让我进去修练,真是太无聊了!”绮罗越想越感到不忿。
“我已经决定放弃原来的吐纳调息之法,改练刚得到的《吞日噬月大法》,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练。”谢小玉说道。
“我记得,你说过你的吐纳调息之法是无上等级。”
对此,绮罗颇有些惊讶,同时也有些不愿意,因为她修练的千针千线锦丝罗是一整套,其中就包括吐纳调息之法,虽然不是无上等级,却也是上品功法,修练出来的法力凝练强韧,而且能集于一点,和飞针技艺非常相配。
“我那套调息吐纳之法效率太差,在太古之时或许不错,现在就不行了。”谢小玉解释道:“最近这段日子,我一直在琢磨《吞日噬月大法》,虽然大部分都很垃圾,但是调息吐纳的法门却相当了不起,配合阳燧镜和金球,绝对进展神速。”
“我看不出区别,何况在金球内修练一年,相当于在外面修练二十年,就算效率再差,也只不过多花几个月的时间。”绮罗并不是花瓶,她有自己的想法。
“太古、远古之时,大道感应比现在清晰,所以那时候的先贤对大道的理解比我们深,留下的功法也更神奇奥妙,但是调息吐纳之法未必高明。上古之时恰好达到平衡,大道感应也还清晰,灵气不像现在贫瘠,所以那是道门最兴旺发达的时候。”
“神道大劫之后,大道模糊不清,灵气稀薄,道法渐渐衰弱,唯独调息吐纳之法越来越高明。这套《吞日噬月大法》可谓集大成者,不但另辟蹊径,放弃稀薄的灵气,转而吸收日月精华,还融入体修的法门,先炼体,后练气,实力提升后再反过来炼体,循环往复,没有止境。一般的调息吐纳之法修练到顶后,进展就慢了,但这套功法却不会,只会越来越强,这样一来就能拉开差距。”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谢小玉故意加重语气。
“能超过洛文清、麻子和老苏?”绮罗一下子兴奋起来。
谢小玉没想到绮罗会这么问,一下子就愣住了,想了好半天,这才有答案。
“我会劝苏明成也从头开始,虽然他走的路和我不一样,不过同根同源,再说他已经不只一次重来,应该不会在意;而洛文清修练的调息吐纳之法是璇玑派不传之秘,也经过改良,非常适合现今这灵气稀薄的环境,《吞日噬月大法》就算有优势,也不会太大;麻子就难说了,他得到的十有八九也是上古传承……你可以试着超越他。”谢小玉给绮罗立了一个目标。
绮罗顿时心动了,她眼睛一亮,一下子趴在谢小玉的肩膀上,撒娇似的问道:“我想让师姐妹们也修练这种功法,可以吗?”
“没问题。”谢小玉很大方,他本来就打算拉霓裳门的女弟子入伙,璇玑派的那些人都看得出霓裳门的潜力,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飞针绝技有两点非常可怕,第一是出手的速度,用来偷袭比剑修还强上几分;第二就是范围攻击,飞针出手就是一大片,却又不像毒云邪雾之类的法术缓慢,要杀小喽啰绝对效率第一。
绮罗得到想要的承诺,正打算从谢小玉的身上爬起来,却没想到谢小玉耳朵一动,抓住她的手臂,神情凝重地喊道:“小心!”
话音落下,谢小玉已经发动起他化自在有无形剑气,瞬间隐没身形。
“砰!”大门一下子被撞飞。
刹那间,无数金花乱闪,几股邪烟喷出,更有大片血光将房间照得透亮,出手的至少有六个人,全都没有留情。
谢小玉也不客气,在他隐身的瞬间,五把飞剑同时放出去,紧接着虚空无定曼荼罗发动,将他连同绮罗拉入虚空。
两边都快,距离又近,在门外的几个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飞剑穿透,激发的剑气将他们全都斩成两段。
“可恶!居然在我们的寨子里杀人!”竹楼外传来一声暴喝。
随着一声暴喝,一道血光从天而降,将整座竹楼全都镇在底下,血光腐蚀性极强,竹楼瞬间变得漆黑,然后迅速消融。
“阿保,你这个混蛋!”远处传来依娜愤怒的吼声。
原本依娜听到动静,从开会的竹楼冲出来,就看到整座竹楼全被红光笼罩,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头人,你被汉家男人弄昏脑袋,居然勾引豺狼进自家家门。”在半空中,一个身材魁梧、赤面纹身、三十多岁的苗家汉子冷冷地看着依娜。
话音落下,一个浑身漆黑的老头却突然出现在依娜的身后,苍老的双眼骤然放出一道精芒。
那个苗家汉子原本还威风凛凛地悬浮在半空中,突然喷了一口鲜血,“轰”的一声砸在地上,两条腿硬生生砸进泥土中。
“既然知道依娜是头人,还敢以下犯上,你要找死吗?”老人冷哼一声,他的目光扫向四周。
“罗老,好威风,教训起自家儿孙确实有一套!”在百步外,一个花脸花衣的老头调侃道。
“阿克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玩的那些把戏。”罗老又冷哼一声。
突然罗老猛地一弹指,底下顿时响起一阵哀号声,十几个苗人捣住心口躺在地上,他们大声惨叫着、在地上拼命打滚。
过了片刻,无数蛊虫从那些苗人的身上钻出来,不停啃食着他们的身体,但是这些人居然没死,仍旧痛苦地哀号着。
这招万蛊噬体,是苗疆最为恶毒的惩罚之一。
做完这一切,罗老朝着那已经腐蚀的竹楼说道:“多有得罪,这几个畜生受人蛊惑,还请小哥看在依娜的分上多多见谅。”
话音落下,虚空中一阵波动,谢小玉的身影缓缓冒出来。
那个双腿深陷土中的苗人看到谢小玉毫发无损,顿时怒不可遏,但是此刻就算他有满腔怒火也不敢发泄。
谢小玉的心情也不好,这几天来遭遇到的一切,已经让他意识到苗疆之行不会那么容易。
一直以来,谢小玉认为苗人朴实厚道,但等到真的接触后,却发现也有很多心思深沉的苗人,而且苗人不像汉人那样开化,性情中带着一丝野蛮和暴虐,一旦翻脸就像刚才那样。
谢小玉朝着罗老点了点头,却无话可说,他可不指望罗老真的能替他主持公道,因为罗老一出现看起来行事狠辣,实际上只是高高举起板子然后轻轻落下,那个叫阿保的苗人只受了一些皮外伤,至于死的那些苗人只不过是奴仆罢了。
一场风波突然发生,然后迅速平息。
死了的人被拖出去埋,阿保则被关起来,不过与其说是被关,还不如说是被保护起来。
谢小玉等人则换了一个地方,反正寨子有的是竹楼,他们换到寨子的一角,和其他地方隔离开来。
“看来我以前想得太好了。”谢小玉有些意志消沉地说道。
此刻竹楼内只有谢小玉、绮罗和苏明成夫妻,王晨和吴荣华在修练,没必要惊动到他们。
“老大,有点事要和你商量。”苏明成双手结印,瞬间在四周接连布设五、六道禁制。
与此同时,依娜也张望着左右,她是在确认是否有人用巫术窥探情况,过了好一会儿工夫,依娜才朝着苏明成点了点头。
一行有一行的门道,隔行如隔山,那些大巫虽然实力相当于道君,但是他们要破解禁制只能靠蛮力强行轰开,所以有这么五、六道禁制就足够将他们屏蔽在外面,唯一要担心的就是他们用某种办法潜入,比如放一只细小的蛊虫,要不然弄个难以察觉的灵体进来,对于这类法门谢小玉和苏明成一窍不通,只能看依娜确定没问题后,苏明成这才说道:“老大,刚才的事……”
“你和你老婆用不着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这和你们无关。”谢小玉摆了摆手。
苏明成松了一口气,然后将之前他和依娜商量的那些事对谢小玉说一遍。
谢小玉耐心听着,虽然他知道这座寨子有问题,而且里里外外都有问题,但是具体的情况却不清楚,这时他才知道赤月侗的问题比他想象得更加严重,不但内部有人对依娜不满,居然还分成几派;外部不但有朝廷的人马步步紧逼,还有龙王寨虎视眈眈,更有一群所谓的盟友同样没安好心;至于那个罗老,从他对那个苗人的处罚来看,他会支持依娜当头人恐怕有目的。
“你这个头人做得……”谢小玉朝着依娜啧啧连声。
“老大,你肯定有办法。”苏明成连忙捧了谢小玉一下,不过他也确实这么认为,一直以来没有谢小玉做不成的事,所以在他身边的这群人对他全都有着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
好在谢小玉确实有办法,几年下来,他对勾心斗角的那套已经不再陌生,特别是不久前从方云天口中得知当年那件事的真相,他对人心有了更多了解。
“本来我满腔热忱而来……”谢小玉的脸色有些阴冷,道:“算了,既然热脸贴了冷屁股,我何必再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老大,你可别这样说,不看我老婆的面子也看一下我的面子啊!”苏明成急了。
谢小玉的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说道:“不可能一个忠于你老婆的人也没有吧?”
苏明成转头看着依娜,他对这件事不太清楚。
“确实有,不过没用。寨子的那些老人和女人们倒是愿意听我的,但是男人们更愿意跟着阿保和阿达。”依娜一脸黯然地说道,她以前总觉得她对别人好,别人就会对她好,但是成为头人之后她才发现并非如此。
人都是现实的!在寨子里依娜虽然贵为头人,却没什么人听她的,大权全都把持在阿保、阿达手中,寨子里的男人们更愿意跟着他们。
“老人和女人也不错啊,而且在我眼里不存在没用的人。你就以头人的名义召集这些老人、女人和孩子,带他们迁往后方,毕竟打仗是男人的事,应该没人会反对吧?”谢小玉问道。
“但是龙王寨那边……”依娜不知道谢小玉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现在各部落聚集在这里,始终没有得出结果,就是因为以龙王寨为首的那几个寨子不肯松口,不让人往他们那边迁徙。
“龙王寨的人应该不会反对。一群没有抵抗能力的老弱妇孺对他们来说是肥肉,他们随时可以一口吞掉。”谢小玉笑道。
“这怎么可以?”依娜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怒意。
“听我把话说完。”谢小玉摆了摆手,说道:“我不是让你带着老弱妇孺往龙王寨迁徙,而是往蛮荒深处而去。”
“这不可能!蛮荒深处的瘴气连我们都受不了,而且那里到处是妖兽和蛮荒部落,我们迁徙到龙王寨旁边顶多被吞并,可往蛮荒深处去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依娜已经彻底绝望,她甚至怀疑谢小玉因为刚才那件事怀恨在心,所以故意指引一条死路。
“那里的瘴气不可能比天宝州的瘴气更厉害吧?”谢小玉轻笑道:“老苏应该对你提过,我在天宝州种草、养虫、喂鸡,全都自给自足。那时候我们条件有限,才十几个人,大部分人还没空闲,全靠几个女人照料这一切。”
“老大说的是真的。”苏明成在一旁担保道。
依娜顿时沉思起来,她确实听苏明成提起过那养满鸡的大棚。
蛮荒深处之所以被视为禁地,说穿了是因为食物难以获得,像赤月侗这种千人规模的寨子,一天消耗的食物就要上千斤,一年就是三十几万斤,这么多食物不可能靠打猎和采集野果得来,所以每家每户都要养鸡养羊,还要耕种农田,除此之外就是用皮毛、药材从汉人那里换取粮食。
但蛮荒深处没有办法耕种,没有人能顶着瘴气干农活,加上鸡鸭牛羊也受不了瘴气,甚至就算种出粮食、养了一些鸡鸭牛羊,那些妖兽和野人也会跑来祸害。
但如果能解决食物问题,其他问题就不成问题了。
“不行、不行。”依娜突然又摇起头,她突然发现还有一个麻烦,道:“我怎么向其他人解释?如果不解释,没人肯跟着我走,因为那是送死;可如果解释,肯定有人会说出去,到时候……”
依娜一脸苦涩,她很清楚结果会怎么样。
苏明成也脸色发白,他想起四个字——怀璧其罪。
“放心,谁想学就过来学。”谢小玉的嘴角露出一丝恶意的微笑,道:“不过我不会白教,白送的东西不值钱,花大钱得到的东西才珍贵。”
苏明成并不是笨蛋,他甚至比谢小玉更精于人情世故,一听到这句话,立刻就明白谢小玉的意思,这招叫反客为主。
苏明成和依娜一直在思考怎么说服别人,却没想过为什么要说服、为什么不反过来让那些寨子求他们?
至于怀璧其罪……只要付出代价就可以学到手的东西还能称得上璧吗?
依娜很快也明白过来,觉得这个办法确实可行,其中最巧妙的一点就是从最容易控制的那些人下手。
先分出老弱妇孺,因为这些人几乎不会反对她,如果谁反对,可以留下,她只会带听话的人走。
万事起头难,第一步最重要,一旦第一步成功,大家看到希望,就不是依娜劝别人,而是别人求她。
“还有一个问题,龙王寨那帮人恐怕不会善罢罢休。”依娜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开来,龙王寨始终是一个问题。
“龙王寨不是问题。”谢小玉根本不在意这帮目光短浅的家伙,道:“等你带人进入蛮荒,留守在这里的那些人肯定会心动,有活路的时候没人愿意死,接下来,白衣寨、马兰侗、波响侗这些寨子的人也会心动。如此一来,龙王寨和那些对你有敌意的寨子肯定会慌,因为他们将不得不面对朝廷的官兵,现在你们面临的困境就换他们面对了。”
谢小玉最擅长的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依娜顿时欣喜若狂,她已经彻底相信谢小玉的计划能成功,因为这个计划丝丝入扣,而且深入人心。
谢小玉见依娜一脸欣喜,猛然间浇了她一盆冷水,道:“我刚才都是开玩笑,你别当真。”
依娜的笑容瞬间凝固,苏明成也一脸疑惑。
“老大……”苏明成想问这到底为什么?
谢小玉摆了摆手,阻止苏明成,叹息一声,这才说道:“刚刚有人想杀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忘恩负义?我不想再被人过河拆桥了!”
“你是指阿保……”依娜顿时明白了,她突然想起苏明成提起他这个老大被同门诬陷,遭遇到背叛,因此最恨的就是这类人。
但是依娜也没办法,她对赤月侗的掌控力很弱,要不是有罗老的支持,连头人的位子都坐不稳,问题是罗老绝对不会对阿保下手,不只是因为阿保的势力很大,更因为阿保是他的曾孙。
事实上,赤月侗的人都是罗老的曾孙重孙一辈,差的只是血缘远近罢了。
“那些老人、女人和孩子被分出来的时候,他们会听你的话。但是当他们的儿子、丈夫和父亲回到他们身边的时候,恐怕又会恢复现在这个状态吧?你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头人,而我们则是一群外人,还是汉人,和外面那些杀死你们的族人、逼得你们离乡背井的人是一样的汉人……”谢小玉步步紧逼,句句诛心。
依娜动了动嘴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说实话,依娜甚至不敢保证她丈夫不会被下毒手,因为想这么干的人很多,赤月侗内有,外面更多,特别是白衣寨,她的表兄全将她丈夫看成眼中钉、肉中刺。
“你有什么好办法吗?”依娜咬着牙问道。
“办法其实很简单,问题在你身上,你愿不愿意放弃侗寨头人的身分?”谢小玉淡淡问道。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没有那么多顾忌和烦恼,就也没那么多束缚和牵制。
依娜也明白谢小玉不是善男信女,谁想杀他,他肯定会反击,这一次是碍于形势不能这么做,同样也是碍于她头人的身分不能随意下手,一旦她放弃这个身分,阿保的死期就到了。
依娜还知道这其中还有另外一层意义。
喜欢依娜的那些人以前或许是真心的,但是从她嫁了人,从少女变成少妇,她已经没有那么珍贵,他们在意的只剩下她的身分,一旦她舍弃这个身分,苏明成就没有那么多麻烦,谢小玉他们也会轻松许多。
“我……我不能……如果我放弃头人的身分,赤月侗立刻就会分裂。”依娜很清楚赤月侗的情况。
“那么就让它分裂好了,大劫一起,以赤月侗现在的状况,你认为能幸免吗?与其到时候整个寨子都被屠杀干净,还不如现在分裂,要逃还容易一点……罗老想必已经知道大劫将至的消息了吧?”谢小玉显得很无情。
谢小玉的心态已经改变了,原本他将这里的人看成朋友,自然要从朋友的立场上考虑;现在他视这里的人如路人,还是不太友善、总是暗地里算计他的路人,那么他肯定会算计回去。
说到算计别人,一向是谢小玉的强项。
依娜顿时愣住了,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苏明成则在一旁皱了皱眉,觉得谢小玉有些话没说出来。
过了片刻,苏明成的嘴角露出微笑,他突然发现一丝熟悉的味道。
一直以来,谢小玉都喜欢让别人自己选择,所以有人会离开,有人会跟着他,而跟着他的人最后总不会吃亏,苏明成不由得心想:看来老大又开始玩这一手。
苏明成很清楚,赤月侗至少有两、三百人绝对忠于依娜,这些都是依娜的父亲留下的老部下,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孤儿孤老和寡妇,阿保和阿达不会要这种人,这些人也肯定会跟着依娜,这样加起来至少有五、六百人跟着依娜走,这可不是小数目。
更何况如果真的让赤月侗族人选择,很难说有几个人愿意跟着阿保和阿达,因为阿保野蛮而残暴,阿达则是阴狠而凶险。
在依娜当头人的时候,跟着阿保和阿达可以狐假虎威,得到不少好处,可一旦换成他们当头人,日子就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