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从噩梦中惊醒。
大汗淋漓。
梦境是具体哪个场景我记不清了,只是那种感觉很恐怖。
让我觉得十分恐怖。
看了一下时间,才凌晨两点钟。
可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一道温和的光自门缝处射进来,光影里面是秦墨的脸。
“我听见你的声音了。”
他看着我,解释着。
声音里面的疲惫并未隐藏。
看样子他今天晚上加班真的辛苦。
“……你别笑我,我怕一个人睡觉。”
这样静谧的夜晚,可能此时氛围太过随和宁静,加上秦墨那张在灯光里无比柔软美好的脸,搞得我有种不想再忍耐的心情。
“我搬家的时候忘记把陪我睡觉的毛绒‘小狗’带过来了。”
小狗是我家庭医生在我离家之时送给我的临别礼物,是只一人高毛绒玩具。
搬家之前我才把它洗干净晾在房顶晒太阳,结果搬家那天仓促了,把它给彻底忘在了楼顶。
想想,真够对不起它。
“你还在发烧,不适合到处走动。这样,你把钥匙给我,明天我给你拿过来。”
秦墨沉吟了一下,这么说着,然后又想了想,似乎有些犹豫:
“小衡不喜欢玩具,所以家里暂时找不到能陪你睡觉的玩具。你——”
我刚想说“没关系,我可以自己睡”时,秦墨好像下定决心,认真的说道:
“不介意的话,我今天可以当你的陪同睡觉的玩具。”
我瞠目结舌的看着站在光中的秦墨,觉得自己似乎还未醒。
“你不会对我动手动脚吧?”
秦墨忽然这么说道。
听到这样的话,我竟下意识吞了一口口水。
嘴角微扯,秦墨笑了笑。
那抹笑容就仿佛寒夜中最炽热的火焰熊熊燃烧,能让那天寒地冻的世界在一瞬间春光遍生。
“我我我我……我不会的。”
我结巴了一下,赶紧否认道。
秦墨嘴角的笑容扩大了些,走到床边,弯腰靠近我,伸出手撩了撩我的额发。
我不由得屏住呼吸。
秦墨低头,将他的额头放在了我的额头上。
温热的触感让我有点恍惚。
“烧又上来了。”
秦墨叹了口气。
“我给你找套新的睡衣,你起来洗个澡,换过衣服之后再睡。今天晚上我陪你。”
——这就是我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后是以超乎想象的近距离看到秦墨的理由了。
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的。
虽然秦墨那张脸真他妈好看啊。
看得我都有点流口水的冲动了。
“我陪你睡觉不是为了早上睁眼看见的是你口水流出来的画面。”
同床人睁开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跟我说这样一句话。
一脸嫌弃的表情。
我:“……”
呜呜呜呜,美人,你得听我解释,这件事我不是故意的!
吃过早饭,秦墨去上班,秦衡在家打游戏,我还在发烧,虽然温度不高,但秦墨还是禁了我的足,不准我出门。
百无聊赖,在床上折腾半晌,总算想起自己两天之后要进剧组拍戏,还是演男三这种很是重要的角色,立刻精神起来,打开邮箱下了林深早就发过来的剧本,开始“研究”起来。
哈哈,其实就是拿来当小说打发时间罢了。
看完之后,我有点懵逼。
我不明白。
为什么我在新戏里演的是个哑巴?!
我明明都没有演技了,现在还饰演一位完全没有台词,还是个面瘫人设从头到尾都没有多少表情的角色,会不会——导演先生对我的定位有点偏差?
“你也知道你没有演技,对吗?”
打电话询问林深时林深在电话里面这么质问我道。
我有点忐忑。
“我知道啊。”这么回答。
林深冷笑了一声。
“既然你知道,那你就该清楚以你的台词功力,以你做出的表情反应,还不如让你演个面瘫哑巴来得讨喜。”
我:“……那我就只剩下动作了。”
虽然我动作这块还行,但是只剩动作,会不会太单调了点?
林深在那边似乎被气笑了。
“哎哟喂,我的小白哥哥,你除了那几个动作算拿得出手,别的还能怎么表现啊?说台词你老是说秃噜嘴,做表情你永远夸张到了让人想哭的程度。就你这演技,真服了那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土豪先生,脑子不知道是不是进了十吨水,才会给你捞了这么个好机会。”
我赶紧打断了林深的吐槽,不怎么高兴的说:
“那位让我参演的先生脑子里不是进了十吨水,他那叫慧眼识英雄。”
林深哈哈大笑。
“是你脑子进了十吨水了吗?所以你才会对‘慧眼识英雄’这句话有这种误解啊?”
我:“……我不跟你说了。我要睡觉了。”
鼻涕都流出来了,发烧感冒真是烦的很。
林深顿了一下,警觉的问道:
“大白天还睡觉,你是不是又感冒了?!程又白,过两天你敢生病进组,我能让你之后每天都睡觉不用起床你信不信?”
擦掉鼻涕,我也笑起来。
“我不信。我现在有金主爷爷罩着,就算是一具尸体进组,你也没办法。嘿嘿!”
林深:“……你病傻了吧?你家金主爷爷能让你躺尸进组那得是有多神经病?”
说我那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的金主是神经病的林深然后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搞得我在那里被林深的话噎得不上不下的,好不难受。
一条短信适时进来,解救了我脆弱的心情。
是快递公司的短信,说我有个包裹到了,放在快递临时存放点处。
诶?我什么时候买东西了?我怎么不知道?
“去哪?”
正要开门,秦衡在身后忽的问了一句。
“取包裹。”我满怀期待回答着。
不知名的包裹最叫人兴奋了,我相信很多人都有这种感受。
秦衡快步走过来,拽住我,拉着我朝房间里走。
“我去给你取。你禁足呢,不准随便违反规定,否则我也要跟着受罚的。”
被秦衡三下五除二重新塞回被子里,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小孩儿力气好可观啊。我竟然——竟然连他都弄不过,就算现在我在生病,比平常弱很多,但是这个弱,是不是太过了些?
我是吃西北风长得这么大的吗?
跟我要了包裹号码,秦衡立刻出门。不多时,他就拖着个长型包裹回来了。
“你到底买了什么东西?不会是传说中的充气娃娃吧?”
看着我在那里费劲巴拉的拆着包裹盒子,秦衡面带讥讽的说道。
我才不跟小孩计较。
我这么想着的时候,总算是弄开了包裹。
然后我看见了身上出现明显秃块的曾经每天陪我睡觉的毛绒娃娃。
我:“……”
“你别哭啊!”
秦衡慌慌张张的喊着,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是我没办法,我没办法不哭。
我知道这样很丑,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
这个叫做“小狗”的巨型娃娃是跟着我快十年的伙伴,我离开家的时候只收到这一个离别礼物。
虽然丑了些,可是却是一个很好很好的陪同睡觉的伙伴啊。
但为什么会这样?
我最喜欢的毛绒绒的部分,最有手感的部分,最好看的部分,怎么会都秃掉了呢?
我不过是不小心给忘在了楼顶上了啊。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哭得丑死了!你还是不是男人啊?怎么这么件事都能哭出来啊?很丑好吗?别哭了!”
秦衡在我耳边大声吼着,气急败坏,可是还是不断帮忙递我纸巾擦掉眼泪和鼻涕。
“丑弊了,哭得真的很丑!你这个家伙,所以别哭了好不好?拜托你别再哭了行不行啊!”
我抽噎着擦着鼻涕,哭一会儿又看几眼那个秃掉了的娃娃,跟着又继续。
实在停不下来。这是个让我没办法接受的事实啊。
“你再哭的话,我就不会对你客气了。”秦衡张牙舞爪的说道。
“你要打我就打死我好了,反正我的娃娃都失去了最宝贵的灵魂了,都不会活过来了,你干脆直接打死我吧!”
我哭得有点久,脑子里都快成了浆糊,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
只看见秦衡像是在看白痴一样瞪着我。
“你真的39岁了吗?”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竟会说出这种离谱幼稚的话?”
顿了一下,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从我床边一把拿过了我的手机,开始拨电话。
“我从未想过我会因为这种理由给老爸打电话求救。”
他一边等着电话拨通,一边没有好气地说。
“……你老爸昨天自己说帮忙带回我的娃娃的,怎么今天就变成了包裹送达,你老爸也是大混蛋!”
我想到了昨晚秦墨顶着那双堪称勾魂摄魄的眼睛,温和又认真的告诉我说他帮我拿回来那样的话的时候,那么可信。
可结果呢?
然后让我更加没能想到的是——
刚从我嘴里蹦出“大混蛋”三个字时电话接通了——
我猛然意识到秦墨极有可能听到了我骂他的话。
心脏冷不丁不自然缩了一下。
mdzz!
我对自己说。
“怎么回事?”
秦墨清冷的嗓音这么问道。
秦衡似乎因为刚才我那样说他老爸生气了,有些愤怒的看着我,回答秦墨的话道:
“笨蛋的玩具可能坏了,他哭了半个多小时。刚才还骂你是大混蛋,说你不守承诺什么的。”
我觉得秦衡骨子里就是个黑心馅,竟敢告我状。
幼不幼稚?
无不无耻?!
秦墨在那边停顿了两秒钟,终于说话,却是幽幽叹了口气。
“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声音里面有藏不住的抱歉。
“今天我去到那边的时候,不想有位客户下机,需要我去接机。可是娃娃那个身长不好直接放后备箱或者后排座,临时之间也不好拜托别人,就找了快递。”
跟着他叫了我的名字:
“程又白,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我知道秦墨在这件事上不是故意的,说他“大混蛋”只是我在瞎发脾气,胡说八道随意迁怒到他罢了。
娃娃的事本来跟他没有关系。
他能提出帮忙就很不错了。
我没有立场这样埋怨真心想要帮我的人。
是我太坏了。
“程又白,你等我回来。我这边事情一忙完,我就回来任你处置,好吗?”
秦墨的话让我更加无话可说。
本来我就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现在,我更加觉得无颜面对此事的无辜者了。
“……或者,你再多等我一下,我帮你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一模一样的,行吗?”
“……”
“只要你别再伤心了。好吗?”
“……我不要那个娃娃了。”
我抹掉眼泪,这么说着。
秦墨沉默一瞬。
“我知道。它只有一个。”
声音有些沉。
“那你介不介意……在你找到别的可以让你安睡的人或物之前,先允许我陪着你。就当是我的道歉或是补偿,好吗?”
我:“……”
我理所应当的拒绝了这个神经病一样的道歉补偿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