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中午十二点。
江南省,省城。
一辆出租车在机场外停下,董学斌付钱下车,也没拿什么大件儿行李,提着个小包溜溜达达地走进去,看看表,离登机时间也不远了,董学斌就可惜的往机场外那大好风光的景色上瞅了几眼,没工夫逛省城了,还是先去澳门吧,等回来以后有时间的话再跟省城溜一圈儿。
大厅里。
董学斌走去办手续。
铃铃铃,妻子的号码跳出在手机上。
董学斌摸兜一看,接起来道:“都到了?”
“刚下飞机,到了。”谢慧兰笑道:“你呢?”
“我这儿还没登机呢,刚拿登机牌儿,你倒是挺快。”董学斌道。
谢慧兰呵呵一笑,“早上的飞机,能不快么,那你小子慢儿慢儿来吧,我们先去酒店下榻了。”
董学斌一嗯,“到时把地址发我,到了以后我找你去。”
“用不用你谢姐安排辆车过去接你?我到时跟酒店打个招呼?”谢慧兰道。
董学斌摇头,“得了吧,你们是去考察学习的,带家属算是福利,咱俩就别搞特殊化了,让人看了不好,这次带队旅游的是贾副省长吧?那就更得注意了,这次以玩为主,甭弄那没必要的麻烦。”
“呵呵,本来是他。”
“嗯?什么本来?”
“早上刚得到的信儿,贾省长身体不适,不来了。”
“哟,他是真不舒服还是假不舒服啊?”
“那就不知道了,这次应该没人带队了。”
“那还不好,嗯,你们下午没活动吧?”
“还不清楚,有也是考察或者吃饭,当地来了不少官员接待,肯定要应酬一下的,不过跟家属没关系。”
“我们自由活动就行?”
“差不多,先这样吧,车等我呢。”
“行行,你快去吧,一会儿见。”
挂了电话,董学斌就去过安检了,他对那贾副省长没好印象,不来更好。
今天是去澳门考察的日子,夏兴市的小机场没有到澳门的航班,只能来省城坐飞机,说是考察,其实就是旅游了,算是每年都有的一种福利吧,江南省各个市都有高层参加,不过具体名额还是限制比较大的,至少不能一把手二把手全都走掉,否则市里要是有点事也麻烦,书记市长只能去一个或者都不去,底下的副市长或者部门领导,每个市也大约有几个名额,轮年排的,比如夏兴市就去了市委书记和两个副市长还有下面三个部门一把手,领导名额虽然有限制,看上去可能人也不多,可每个领导带一两个家属,这队伍就比较臃肿了,这也是慧兰他们早上那次航班没有票了的原因,据说有全省十多个后来报上去的家属都没订到票,只能上后面批次的航班过去了,董学斌也一样,在夏兴市暴露了纪委的身份,他也很注意,后来就没让谢慧兰找市委办的人给自己办,而是自己花钱订的机票,没打算报销,省得别人嚼舌头——董学斌的单位是能威慑不少人,可相对的,他自身也得特别注意党风党纪。
半晌后。
候机休息区。
董学斌找了个空地儿一坐,就翘着二郎腿看着玻璃外起起落落的飞机,插上耳机听上歌儿了。
一分钟……
三分钟……
五分钟……
登机口还没开。
董学斌有点不耐烦,手在腿上敲打着。
忽然间,对面好像走来了一个人,“哎呦喂!这不是学斌么!”
董学斌音乐开的声音不大,听到了,微微一愕,抬头看过去,没想到这里还有人认识他,一看之后他也愣了,“侯文!”
“哈哈!还真是你!”
“诶哟,怎么是你?”
“我还纳闷你怎么在呢!”
“你可变样了,你不叫我我都认不出来了!”
“你太不会说话了啊你,哈哈,这才几年没见呀,我是胖了点,胖了那么一点点,可也不至于认不出来啊!”
“呵呵,你这一点是几十斤吧?”
“你倒是没变样儿,还那么瘦!”
走上来的是一个青年,跟董学斌差不多大,圆脸,脸上疙瘩比较多,人也稍微臃肿一些,但也不是那么胖,正常而已,只不过在上大学的时候他是跟董学斌一样瘦的那种身材,所以董学斌才会不敢认。
侯文,这是董学斌的大学同学,不但如此,还是董学斌的室友,一个宿舍住了四年的哥们儿。
董学斌上学这些年,因为比较低调也不喜欢跟人交流,他没什么特别要好的铁哥们儿,不过要说到还不错的朋友,侯文肯定能算一个了,毕竟一起住了四年啊,那段青春岁月永远是比较难忘的,所以董学斌和侯文在这里偶然碰见,俩人都显得很激动。
董学斌起身迎上去,“真是巧了。”
侯文轻轻在他胸口锤了一把,“好小子,你可是三年没有消息了,大学毕业以后也不知道联系我!”
董学斌笑道:“怎么没联系你,你大学一毕业就跑南方去了,见面见不到,打你电话又是长途,我哪儿有那么多电话费,倒是你,你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你,后来手机号也换了,找都找不到你。”
侯文道:“我怎么没给你打,给你家打过好几个,没人接。”
董学斌呃了一声,“你这两年打的吧?我这两年没在和平街住了。”
“反正就是你没联系我,我告诉你我可记着呢,咱俩赶紧换个手机号,到时候你必须请哥们儿吃饭!”侯文理直气壮道。
董学斌乐了,“明明你换手机号还不告诉我,我还请你?扯淡,你不请我一顿驴肉火烧这事儿没完,不对,是两顿,你毕业之前就答应请我们几个来着,说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结果呢?刚一毕业你就上南方了!见都没见着你!你还好意思让我请,那点事儿我都不稀得说你!”
驴肉火烧,这是他们大学常吃的,每回有什么庆祝活动,宿舍里的大家就会都去吃一顿驴肉,现在看来那可能没多少钱,算是最普通的东西了,可当时大家全是穷学生,兜里可没钱,能吃一顿驴肉,哥几个就都跟吃了一顿香格里拉酒店似的,乐得屁颠屁颠的,那时候的日子每天都挺开心的。
侯文咳嗽道:“咳咳,那时有事,急事,我爸都给我安排好工作了,报到时间也定了,一天也不能耽误。”
“理亏了?”
“得得,算我不对算我不对。”
“什么叫算啊,呵呵,就是你不对。”
“行了,我请客,你也别寒碜我了,我可是真想咱们那帮同学了。”
“那你校庆的时候没过来?”
“校庆?什么校庆?我都不知道啊。”
“就是联大周年校庆,我也是碰见蒋老师才知道的,我还看见如花了,还有赵猛跟乐海东。”
“他们怎么样?”
“还行,结婚的结婚,进体制的进体制,也有跟国企的,反正都混得不错,来,坐下咱俩慢慢说。”
“等会儿说,我妈还在后面呢,你见过吧?”
这时,董学斌才注意到不远处走来的一个中年妇女,气质不好,侯文也跟他母亲长得很像,一看就能看出来,董学斌见过侯母,还是大一刚入学的时候跟宿舍里看到侯母送侯文进来的,不过印象不太清楚了,毕竟那么多年了,所以看到之后也有点陌生,但也马上迎了过去。
“阿姨。”董学斌道。
侯母拿眼角看看他,“这是?”
侯文一搂董学斌肩膀,“我大学同学,董学斌。”
“哦。”侯母不冷不热地对董学斌点了下头,说完就坐到休息区了。
董学斌的记忆里,侯母好像就是这么个人,也没什么意外,他大学的时候就一直听说侯文的父亲是个干部,在南方当官的,不过具体什么官侯文也没说过,他平时挺低调的,而且人特别没心没肺的那种,对谁也都挺热情,自来熟,外表上根本看不出来他是个官二代,估计也就他们宿舍的几个人知道点。
侯文一看,也拉着董学斌一起坐在对面了,“你等哪趟航班?”
“就这趟啊。”董学斌指了指。
“哟,你也去澳门?”侯文惊讶道。
董学斌眨眼道:“你也这一趟?嘿,还真巧。”
侯文很高兴,“那这回可有的聊了,飞机上一个多小时呢,你座位号多少,我看一眼。”拿来一看,并不挨着,而且差的挺多的,侯文顿时道:“也快登机了,没事儿,一会儿我把座位换过去,咱俩必须好好聊聊,啊呀,要说的话太多了啊,你丫不知道我看见你有多高兴呢,我现在是日思夜想地怀念咱们大学时那段日子啊,可你们换手机的换手机,打不通的打不通!”
董学斌心中一暖,“我也是,三年没见了。”
“是啊,三年了。”侯文有些唏嘘道:“上了班以后才知道学校有多好,才知道咱们那帮兄弟有多好。”
董学斌道:“现在交的朋友,总觉得有点虚,没咱们那么真。”
侯文一拍大腿,“说的太他妈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