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介不由得愣住了。
自己虽然昨天还见过袁领袖等人,现在却完全忘了他们。
这似乎有些悲哀。
袁领袖曾经也是风光八面的一地领导,现在却落得个无人问津的凄凉地步。
从刚才军事会议中的那些将军到温少将,从刘上校到丁蔷薇,没有一个人提起过这家伙,没有任何人在意他的生死与下落。
他和他的这些最后的部下……不对,只有两辆车的人了吗?
程子介记得,袁领袖之前派了一批人去双河,打算把那里经营成第二个据点。
而这两辆大巴车上,应该只有不到一百人。
其中还包括不少和袁领袖一样,在天昌遭遇丧尸攻击时逃过去的人。
程子介正想问,话到嘴边却想到了原因。
袁领袖打算经营双河,还是丧尸大规模向南运动前的计划。
而在丧尸大军进入横岭山脉后,它们的行动路线已经非常清晰。
即使目标不是双河,也肯定会经过双河。
其他方向比如新金,北边是崇山峻岭,无路可走。
天昌又不是丧尸的目标。
在这么多丧尸面前,经营双河的计划显然不再有可行性。
所以袁领袖撤走了大部分人,只留下几十人作为一个前哨,防范丧尸。
只是他肯定没想到,天兴会先遭遇丧尸攻击。
因为荒芜近期非常安分,并没有任何针对人类的行为。
当然,如果他在双河,那就会是双河先遭遇攻击。
只要目标是他本人,只要智囊想摧毁他的统治,他在哪里是不重要的。
此时丁蔷薇已经跟了上来,在几名士兵好奇又谨慎的目光中向程子介鞠了一躬,走向自己开来的车。
程子介此时有预计之外的这批人要处理,便挥手道别,看着丁蔷薇上车,绝尘而去,转向对士兵们道:“好,进来吧,把他们都放下来。”
于是几人便带着大巴车缓缓驶入基地,在广场上停下。
接着,车上的人鱼贯离开大巴车,其中带头的,自然是袁领袖。
焦大队长仍然在搀扶着他,但袁领袖的脚步已经比昨天程子介在双河见到他时稳健得多,脸上也不再有迷茫的表情。
他想明白什么了吗?
看着这寥寥数十人在朝霞映照的广场上排开,程子介一时有些犯难。
该怎么处理这些人?
袁领袖确实作恶多端,但其他几十人自己并不了解,不能随意地判决他们的命运。
思索片刻后,程子介宣布道:“先带他们住下来。严格限制他们的行动。过两天送到天兴去接受审判。”
这些人早已是惊弓之鸟,来到广场后一直瑟瑟发抖,有些人几乎随时会瘫倒。
程子介想起天昌的某些行事风格,也许他们觉得,自己现在就会在这个广场上,被排队枪毙吧?
听到有机会接受审判,其中大多数人倒轻松了下来,赶紧跟着士兵走向基地深处。
袁领袖留在最后,待程子介走近之后,突然也向前靠了一步,问道:“小蒋是什么时候投靠你的?他为什么会投靠你?”
这倒并没有出乎程子介的意料。
毕竟连并不是天昌势力的刘上校都能发现各种端倪,而袁领袖能成为一方领袖,自然也不蠢。
他和智囊相处时间很长,互相非常熟悉,即使一时被蒙蔽,过后也肯定能发现那些异常。
“不告诉你”四个字几乎脱口而出。
虽然看着袁领袖这悔恨与不甘的表情非常快活,但程子介还是打算告诉他实情:“应该是你们抓到我的时候,他就打算帮我了。至于原因,我其实也说不清楚。但至少有他更喜欢我的风格,和觉得你并不能满足他的理想这两点。”
袁领袖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虽然知道他行事出人意表,不讲逻辑,但那时候抓你的一切步骤都是他策划的,真是想不到……他竟然会刚亲自抓到你,马上就决定投靠你……”说到这里,袁领袖苦笑着挥了挥手:“我知道他变态,不知道他这么变态。我认输。”说完便转身跟上其他人,大步走远了。
程子介也叹了口气。
看着袁领袖的背影,虽然有些感慨,却也轻松了下来。
至少,这家伙是永远不可能对自己造成威胁了。
这并不是自大,或者轻率。
他的统治本就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现在谎言被打破,不会再有人相信一次同样的谎言。
即使智囊死而复生,而且反复横跳地再次帮助袁领袖,程子介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地碾碎他。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基地内,程子介摇了摇头,转身看向北方的天际。
如果不是昨夜计划去和丧尸交涉,入夜前抓紧时间休息了一段时间,现在他可能已经疲倦得支持不住了。
但是现在这种关键时刻,再疲倦也要坚持,因为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
此刻第一缕阳光已经在东方的天际穿透了朝霞,而基地内则远远地跑来两名军官。
程子介知道他们为什么来找自己,带着何安静迎上前去。
果然,其中一名军官远远地看见程子介,便马上喊道:“将军!收到青阴运输机的联系,他们已经能看到海源市区了。还有几分钟就到。”
程子介突然意识到,这里的机场应该是完全没有人管理运作的状态。
而刘上校的这些部下当中,也肯定找不到能指引飞机起降的专业人员。
赶紧问道:“机场情况怎么样?他们是不是需要地面指引降落?”
两名军官面面相觑。
程子介叹了口气:“让我和运输机通话,去机场。”
一名军官赶紧递来通话器材,然后两人跟着程子介大步走向机场方向。
程子介一边走,一边戴上耳机:“我是程子介。”
飞行员的声音马上响起:“将军。我们左前方是海源市区,预计五分钟之内到达基地。请指引降落。”
程子介叹了口气,歉疚地回答道:“抱歉。我刚才没想到这些问题。这里的机场一直没有运作,几分钟之内肯定找不到专业地面人员。可能得请你们转飞连山了。”
飞行员却轻松地回答道:“报告将军,如果能保证机场清空一条跑道,维持基地上空净空,我们可以无指引起降。”
程子介的惊讶转瞬即逝。
这些专业的军用运输机飞行员都是为了战争而训练的。
别说现在这种情况,哪怕是炮火连天的战区,他们也有能力,在没有地面指引的情况下,紧急从土或者砂石铺成的简易机场起降。
现在这基地自然没有其他飞机起降。
至于跑道,程子介已经来到机场边缘,可以看到海源野战军所有的飞机都已经被收入机库,并没有任何一架遗弃在外,每条跑道都是完全清空的状态。
但他仍不放心:“机场没问题,现在我们也没有别的飞机起降。但是没有地面指引……会有风险吧?是否还是去连山降落?距离也不远。我马上联系温司令。”
飞行员却信心十足:“报告将军。天气晴朗,能见度极好。微风,薄云,无雾,无雨。这是最理想的天气状态,请允许降落。”
这样或许有风险,但飞机的每一次起降其实都会有风险。
于是程子介不再质疑这些专业人员的判断:“好。那我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谢谢将军。”驾驶员语气轻松自如,也让程子介不再担心:“已经看到军事基地了。正在降低高度。”
伴随着这句话,北方的天空中,一个黑点从绚烂的朝霞中轻盈地跃出。
距离越来越近,当程子介看清驾驶舱玻璃的反光时,引擎的轰鸣也随之而来。
飞行员的自信确实有其理由。
这架庞大沉重的运输机像一片飘落的树叶般停在跑道的尽头,机身的颤抖甚至比引擎更早停息。
感谢过两位还很年轻的飞行员,并且请一位跟来的军官待他们去休息之后,程子介转向已经离开机舱,并已经迅速在跑道上列好队,向自己敬礼的那一百名海源野战军官兵。
以骆中校为首,其中有一半是中低级军官,还有一半是士官。
他们是被临时抽调来此的,却能迅速组织起来,排成整齐的队伍,气氛庄严肃穆,精神面貌与云庆这些人真是天壤之别。
但程子介心中却并没有欣慰之感,因为包括骆中校在内,这些军人的脸上都带着热切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