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覆巢之祸

等白玫弄清楚了这些日子都城的变化,已经过了正午,虽然也看到烽烟急报、听到皇宫中的长啸,白玫等人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只好不作理会。

这时白炰旭已经离开了好一阵子,白玫正紧皱着眉头,望着眼前的白汉、白敏两人,蓦然无端端的涌起一股凄凉的感觉。

当初在木族、复兴岛的时候,众人口口声声的兴复白姓荣光、实际上却什么也没做的时候,那时兄弟姊妹们聚在一起时多么快乐?

现在呢?

白垒一天到晚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白灵留在东极城地底的橹老人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白广则莫名其妙的失踪,连谁干的都不确定,而白彤只不过受了一点挫折,居然就堕落的不成模样……

而且不只白浪似乎真的爱上了刘芳华,连自己都跟了徐定疆,现在大伯身旁只剩下个性单纯的白汉以及老是长不大的白敏两人,看来想要成事,真的不是说说就能达成的……

自己做的决定又到底对不对?

大伯白炰旭去见刘然,但刘然又能帮上什么忙?

若真是右督国王派人所为,刘然权衡轻重下,也不可能主持正义,而且白广就算现在还没死,八成也去了半条命,这儿也算是危如垒卵……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得罪了他们是绝不可能,莫非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想到这里,白玫不禁暗暗扼腕叹息──深悔刚刚没时间想清楚,这种时刻实在不该让大伯离开,若敌人这时来犯怎么办?

正思索间,屋外忽传来年轻女孩的叫声:“小敏!”似乎是从前营传来的。

白玫一怔,疑惑的目光转向白敏,白敏立刻有些扭捏的说:“这……”

“小敏!你还不死出来?”叫声又近了些。

白玫脸色微微一沉说:“那是谁?”

白敏嗫嚅了半晌才说:“还不是她们……我叫她们回去……”

她们?听声音倒是只有一个人,白玫正想接着问,白汉已经哼了一声说:“右相的那双宝贝孙女?你跟他们胡混什么?”

白敏不敢答话,急急转身往外走,嘴中还嘟囔着不知在念些什么,白玫听了却是立即站起,两眼一亮说:“小敏,带她们来见我。”

白敏一楞回头,不解的说:“她们其实也帮不上忙,只会捣乱而已──”

“臭小敏、死小敏,你再躲着,我们就不理你了。”声音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快把她们找来,正好是护身符。”白玫脸色一正说:“别问了,走。”话落,白玫率先一推门,大踏步往外走去。

一出门外,只见两朵彩云在后营的中庭间穿梭来去,却是两个青春洋溢、面貌相似的少女正轻快的施展身法飘动,她们有些卖弄又有些得意的彼此追逐着,及地彩裙飞扬着,硬梆梆的军营彷佛多了点温柔的味道。

白敏苦着脸跟着出门,见到两人的身法却又不禁睁大眼睛,数日前两人还追不上自己,怎么忽然间身法轻巧了许多?

虽说她们限于功力不足,比起自己还有段差距,不过白氏一族向来不以身法著名,白敏心里有数,被追上是迟早的事。

“小敏。”一个脸上满是爽朗笑容的短发少女先望见白敏,她点地之间已经跃了过来,一面得意的娇笑说:“看你还敢不敢得意?”

另一个少女却是发长及腰,旋动之间还兼顾长发的挥洒,她转过头来却是微微露出诧异的神色,跟着轻声说:“杏如,别失礼了。”

却是她已经注意到没见过的白玫。

“咦?”短发少女这下也看到了,她轻跃到白玫面前,歪着头望了望,脸上显出迷惑的表情说:“你……你好,我是徐杏如,那是我姊昙如。”

“这位姊姊好。”徐昙如这才飘到白玫面前,一面也向白汉微微点头说:“汉哥。”看来她们倒是学着白敏叫人。

陈汉大剌剌的点了点头,也没开口说话。

“我叫陈玫,小敏叫我玫姐。”白玫脸上绽开了一朵令人心醉的微笑说:“你们两位好。”

“原来是玫姐。”徐杏如又走近了一步,望着白玫缩了缩自己的肩膀说:“小敏提过你呢……玫姐,你笑的……哎呀,姊姊你说。”

这么没头没脑的话也只有双胞胎的姊姊听的懂,只见徐昙如文静的一笑,白了妹妹一眼说:“你又乱说话,我才不跟你胡闹。”

“哪有。”徐杏如扯着徐昙如的手臂说:“这位玫姊笑的好特殊唷,让人……让人麻酥酥的。”看来她似乎颇不习惯。

徐昙如推了妹妹一把,半嗔说:“别乱说话,玫姊会不高兴的。”

徐杏如皱起鼻子抗议:“怎么会……人家这算是称赞吧……”

徐昙如则轻摇着头说:“也许玫姐不习惯呢?”

两个姊妹居然为了这点小事扯了起来,虽然一个俏皮,一个婉约,但却又你来我往各不相让。

白敏眼看不对,连忙踏前一步说:“你们别闹了,怎么忽然跑来了?”

这倒让两个姊妹同时停了嘴,一起瞪向白敏,徐昙如还只微噘起小嘴,徐杏如却马上开骂:“死小敏,本小姐是听说你昨天来找我们,这才特别跑这一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白敏马上哑口无言,搔了搔头便说:“是我错了,对不起。”

看来白敏被这两个姊妹调教的不错,白玫心里暗笑,虽然他们年少无知,但男女间终究有天生的吸引力,能在这种年纪就相遇,无论如何,未来总也是个不错的回忆,想到这里,白玫心里暗暗一阵抽紧,徐定疆与刘芳华不是在更小的时候便相遇了吗?

啧……

为什么老是在意刘芳华呢?

自己又不是醋罐子,徐定疆与四婢亲热调笑自己一样看在眼中,也没有什么异常的感觉,何况是已经与白浪产生感情的刘芳华?

到底是为什么?

白玫脑海中一片迷雾,蓦然一股莫名的烦闷涌上心头,想抛开却又甩脱不掉。

白玫这里在发怔,白敏却不怎么轻松,他虽认了错,徐杏如却没这么容易放过他,正翘着嘴念:“道个歉就算了吗?你可知道本小姐现在要出宫有多难?”

白敏可不明白了,他眨眨眼说:“多难?为什么难?”

“你猜呀。”徐杏如哼了一声说:“猜出来就原谅你。”

玫姐不是要见她们吗?

怎么又不说话了?

白敏回过头望望白玫,却见白玫目光迷蒙的眺望着远方,不知道思绪沉浸到哪里去了。

这里既然无解,白敏只好求救的望向徐昙如。

徐昙如似乎较为心软,抿嘴一笑说:“我们已经开始受两位祖爷爷教诲了。”

徐昙如一说,徐杏如立即跳脚说:“你怎么跟他说了,我要他猜的嘛……”

“就是那两位超级老供奉?”白敏睁大眼说:“好棒唷,所以你们学了轻身功夫?”

“哪只这些?”徐杏如忘了自己正在抱怨姊姊,转回头得意洋洋的说:“还有一套心法,很特别的唷,另外……”

徐杏如正要一发不可收拾之际,徐昙如忽岔了进来柔声说:“小敏,昨天怎么了,听说你急的满头汗?”

“对呀。你怎么了?”徐杏如被姊姊一言提醒,也停下嘴巴,一双明亮的大眼凝视着白敏。

“唉……”白敏叹了一口气,颇有些不知从何开始说起的感觉。

这时白玫已经回过神,见状接口说:“两位妹妹,进来坐坐如何?”

徐昙如、徐杏如两姊妹对望一眼,徐杏如忽然皱皱鼻子,眼睛一转说:“还是不要了,刚刚宫里有事,两位祖爷爷去查看,我们才偷偷跑出来一下子,要是被发现可惨了,小敏若是没事,我们要先回去了。”

看来自己似乎不大能讨好这个小丫头……白玫立即说:“小敏当然有事,他刚刚才提到你们呢。”

这下白敏可是瞪大眼睛,脑袋中全是问号,看着徐昙如、徐杏如两双眼睛同时转望过来,白敏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支支吾吾的说:“玫姐……这个……那个……”

“你带她们去前面坐坐。”白玫微笑说:“别怠慢了客人。”

白敏一头雾水的领着徐家姊妹往前走,耳中才传来白玫的传音:“小敏,想办法撑到大伯回来。”

这可难办了,白敏知道,徐昙如还好商量,徐杏如可十分难搞,她说了不能待久就是不能待久,想撑下去可并不容易。

不过白敏却不用再撑了,刚出前营,只见营口蓦然涌入了近千名官兵,门口看守的白家士兵也被推了进来。

旅飒营区本是从都卫军手中借来,小小的营区立即被千名官兵塞满,领头的是两个男姓将领,一个是细瘦精干的中年人,另一个却满头满脸都是皱纹,又瘦又矮,随在前一个中年人身旁,看来有些不显眼。

白敏正诧异间,四面围墙上方又涌出了满满的人,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弓箭,瞄准着空地中的白家军以及所有的出入口。

徐昙如与徐杏如可吓坏了,她们毕竟才十五岁,虽然是皇族,但他们这一脉人丁较为单薄,除了祖父徐梦凡身为右相外,其他都没什么显赫的人物,而左、右相这种职位又不是以武艺见长,在都城中又没什么实权,刘然上台后,要不要用他们都还充满变数,也所以徐家姊妹才会这么晚被送入宫中习艺。

像徐定疆、陈东立、刘芳华,甚至已故东极王的末二子陈儒雅、陈儒庸都是从小就送来都城,当然,这也与控制边疆诸王的政策有关。

这时见到千多人凶神恶煞般的涌进,两人一时之间吓的躲在白敏身后,话都不敢说,白敏本来也有一丝丝害怕,但两个小妹妹躲在他身后,他的勇气蓦然冒了起来,往前踏了一步大声说:“你们是谁?这是干什么?”

来人自然是右府都卫军全部人马,领头的正是卢一天与吴层,至于卢冰与石轮则白敏心里有数,在屋后两侧拦截,他们在刘方廷命令下擅离职守,当然务要在最快的速度内解决这里的问题。

卢一天见白敏嚷嚷,他没理会白敏,倒是因看到躲在白敏身后的徐家姊妹,他才诧异的问先带队赶来的吴层说:“那两个是谁?”

满脸皱纹的吴层便是在右府折磨白广的那人,他倒是识得徐氏姊妹,但他仍冷冷一笑说:“管他什么人,反正只有这次机会可以一网打尽。”

卢一天与吴层相处了数十年,听吴层的口气就知道不对,他紧接着说:“这话没错,但她们到底是谁?”

吴层扁了扁嘴,一嘴的皱皮揪成一团说:“徐梦凡的两个孙女。”

“真麻烦。”

卢一天哼了一声,不再管这件事,大声说:“白浪龙将手下所有部队,立即到空地集合!”

一面转头低声说:“传话下去,动手时别伤了这两个丫头,擒住就是了。”

总不能事事尽如人意,进来前已经得到消息,白浪的五师弟陈垒一直没回来,却多了一个陈玫,但做事总是有变数的,现在也来不及询问刘方廷了。

卢一天毕竟能独当一面,他依然下令合围进入旅飒营区,现在不过又多了两个小丫头,不至于影响大局。

在前庭空地的白家军这时涌出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人,连白述潘也在内,他们自然而然的目光转向白敏,看他如何决定。

白敏可傻了眼,只能频频的往后望,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白汉、白玫怎么还不出现?

这时白玫、白汉也得到了消息,刚冲出后院,就见四面墙上黑压压的都是拿着弓箭的都卫军,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白玫还是没想到真的这么快就发生了事情,她正思索间,白汉已经怒吼一声,抄起长剑就嚷嚷:“真的欺上门来了,跟他们拼了!”

四周涌出的白家贵族们也咬牙切齿的拔刀取剑,要来个拼命一搏。

白玫心念电转,对方既然敢来,必然作了万全准备,就算有人冲的出去,只怕三百人逃不出十个,而且他们既毫不顾忌徐家姊妹,必是下了格杀勿论的指示。

白玫当机立断的说:

“汉哥,住手!”

白汉怔了怔,回过头大声说:“小玫,你快逃,让我断后。”

一面对着四面的人嚷:“你们护着玫姑娘走。”

一面就要往上冲,而四面的都卫军看在眼里,更是拉紧了弓弦,白汉若是一冲,眼看就要变成刺猬一个。

“住手。”白玫竭尽全力的大声叫:“汉哥,听我一次。”

白汉一楞回头,他平常毕竟没有主意,白玫又是专门出主意的人,他自然而然的停下了脚步,只听白玫接着说:“我们投降!”

“什么?”白汉瞪大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白玫奔到白汉身旁一拉,大声说:“我们去前面与小敏会合,不然打起来就糟了……全部人都跟我们来。”

白汉虽然弄不清状态,不过与白敏会合倒是应该的,白敏年纪还小,自己身为二哥,应该照顾他。白汉被白玫扯着往前奔,奔出前广场。

此时局势更是一触即发,连墙头的都算进去,眼见的就该有近两千人,看来右府都卫军全来了,白家三百余人连徐氏姊妹算进去,全都退到广场内缘,眼看对方已经完全合围,更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不过在场的白家人,若不是亲身经历过五十年前国破家亡的往事,便是从小在严格的训练下成长,这时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壮烈赴死的模样,看不出一丝惧念,只有徐家姊妹有些花容失色。

看人差不多到齐了,卢一天右手高举起来,面无表情的说:“我们时间不多,你们有两个选择……投降,或是抵抗,我要你们立即回答。”

看来只要他的手一放下,所有的箭矢就会同时射出,白家军当场就会死掉一大半。

“我们投降。”白玫往前一站,大声说:“所有人,放下武器。”

此言一出,不只白家军,连卢一天等都卫军都愣住了,他们本来已有准备进行一场大屠杀,岂知这些人竟会投降?莫非他们真的不是白姓余孽?

“小玫!”“玫姐?”白汉、白敏同时叫了起来,白敏虽然有一些些紧张,但也觉得白玫的指令匪夷所思。

“我们没作任何亏心事。”白玫大声的对众人说:“一定是有了误会,都卫军代表着朝廷的公理,相信不会冤屈了我们。”

众人这才猛然想起,自己一行人可是来投入朝廷的,可是都卫军这么大张旗鼓的围了过来,一定是暴露了身份,白玫这么说有用吗?

白玫虽说要投降,卢一天却不大愿意此事发生,刘方廷的指示很清楚──“如有抵抗、格杀勿论”,若他们抵抗,杀了就完事,但他们若束手投降该怎么办?

若一样动手杀了他们不知道会不会有违刘方廷的意思?

何况自己手下的都卫军们也不是一个个都杀人不眨眼,若在对方毫无抵抗下动手,消息是一定会传出去的……

卢一天正烦恼间,门外传来喧闹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都卫军什么时候开始帮白浪龙将守门了?”

又是怎么回事?卢一天皱起眉头往外望,低声斥责吴层说:“我不是说谁都不能进来吗?”

吴层脸上也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诧异的望向营口。

只见营口闯入了七、八个年纪不一的大汉,领头的是两个面貌堂堂,气度宛如王侯的年轻人,他们正伸手推开守住营门的都卫军,其中一个年轻人正在嚷:“叫白龙将出来。”

“等等。”另一位大上一些的年轻人看出不对,伸手一拦说:“这不是卢总教头吗?”

“原来是两位陈小王爷。”卢一天脸上有些尴尬,这两人怎么这时候闯来?

这两人正是陈儒雅、陈儒庸──前东极王两个幸存的儿子,上次在左督国王徐康的晚宴中,两人见到了白广与白汉,为了都城龙将的继任问题有些不快,加上又听说贵族白浪龙将功力高强,是都城龙将的热门人选,他们便带了几个心腹来找白浪,打算看看对方是不是真有本事,没想到一来却见到附近密密麻麻的都卫军,反令他们以为白浪连右督国王也勾结上了。

当时左督国王似乎就偏帮他们那一面,现在连右督国王也如此?

这还得了?

两兄弟火上心头,一路闯了进来,他们功力确实不弱,而且在都城中认识他们的人也不少,都卫军认出来后不敢全力阻拦,急传讯息却已经来不及了。

“卢总教头。”作哥哥的陈儒雅望望四面,惑然说:“右府都卫军是全来了吗?内城城南岂不是无人防守?”

这下可大大糟糕了,卢一天虽不惧这两兄弟,但总不能连他们也抓了起来。

他沉着气,解释说:“两位小王爷,白浪部队犯了些嫌疑,我们守城有责,必须带他们去问话。”

“这么大阵仗?全部都要抓吗?”陈儒雅怀疑的问:“犯了什么嫌疑?”

“这就不关两位的事了。”时间不断的过去,卢一天已经有些急躁了,他大声说:“就请两位小王爷先离开。”

卢一天这么不客气的赶人,若是平常,陈儒雅、陈儒庸两兄弟说不定已经翻脸,不过卢一天摆明了要找白浪麻烦,他们自然是乐见其成,于是陈儒雅脸上带了一抹笑容说:“我们不碍事就是了,何必赶我们走?说不定还能帮上忙呢。”

说老实话,若卢一天坚持要他们离开,他们也不会硬要留下,不过卢一天实在没时间浪费口舌了,只懊恼的想,有他们看着,杀光更是不可能了。

他愤愤的转回头,望着白玫说:

“你们不是要投降吗,还不放下兵刃?”

“也不关她们的事。”白敏忽然岔出来,指着徐家姊妹大声说:“他们是右相的孙女,只不过是来玩的。”

经过了这么久还没打起来,徐家姊妹的胆子也大了些,眼见白敏忽然挺胸而出、主持正义,徐杏如大为激赏,连忙跟着跳出来说:“对呀,而且你们若是没有证据也不能乱来。”

“昙如见过卢总教头。”姊姊徐昙如依然谦恭有礼的说:“请问是否还有商量,能不能等都城平静了再说?”

对了,还有这两个……既然陈家兄弟在一旁眼睁睁瞧着,徐氏姊妹也不能动了。

卢一天逐渐失去耐性,咬牙大声说:“既然不关你们的事,你们两个也退开。”

徐昙如、徐杏如虽有些不愿,但在白敏的催促下,他们还是退出了白家军的人群中,而经过了东极陈家兄弟的一闹场,白玫这时似乎已经嘱咐妥当,只见众人一个个解下兵刃,怒目望着四周的都卫军。

全盘计划都乱了,卢一天过来前绝没想到,居然必须带着三百多个俘虏回右府?

这么浩浩荡荡的,岂不是闹的全城皆知?

但现在局势已经演变成如此,卢一天可以想像刘方廷得知此事后会有什么反应。

他心中暗叹一声,挥手说:“吴层,你来处理吧。”

绑的绑,缚的缚,弄了好半天,终于把大半白家军的手缚了起来,其中自然包括曾抛头露面,连外人都熟识的白汉、白敏,以及刚刚大出风头的白玫。

白家队伍也因此被分成三组,三个人则分别被安插在其中一队。

在搜过了各房舍确定无人之后,卢一天与百余位官兵留下等待刘方廷亲来擒捉白炰旭,另三个副总教头则各领千人,包围着百人左右的白家军,分批向着右府出发。

且不说陈儒雅、陈儒庸两兄弟在一旁如何看热闹,见到白敏被绑缚时,徐昙如、徐杏如同时红了双眼,在旁咕咕囔囔的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后来又看白敏被编在最后一队,两人更是有些依依不舍,便一路随着部队往右府走。

白敏本就胆气不小,不然他也不会敢随着白浪往东极城闯,不过刚刚情形实在险恶,在白玫、白汉还没赶到前方时,白家众人的动向全由他做主,加上徐家姊妹又在他身侧,他才有些忐忑不安。

现在白玫、白汉两个挑大梁的已经决定投降,加上徐家姊妹两人也已经无恙,只在一旁跟随,白敏可说是变本加厉的神采飞扬,一路与两姊妹说笑,颇想哄的两人破涕为笑。

眼见白敏不知死活的大放厥词、口沫横飞,徐昙如十分担忧,心中思虑着该去找哪些人求助,只不过年纪轻轻的她,除了自己祖父外,也想不出别的选择。

至于妹妹徐杏如却是感到又担心又好笑,有些佩服,又有些生气,这个傻白敏难道不知死活?

两姊妹各有心事的状态下,很快的已经走过了一大半的路程,渐渐的到了内城的市区。

这时虽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内城总还算是安全的地方。

路上的行人见到都卫军浩浩荡荡的围着一大群官兵走,其中还有不少人被绑缚,这种场面毕竟不多见,行人无不好奇的驻足而观,渐渐的人越来越多,街道上除了部队行走的途径外,几乎都站满了人,两姊妹越来越不便跟随,这才与白敏道别离开。

就在两人离开不久,在都卫军包围的队伍中后方,忽然有十个人同时腾身而起,飞翻上一旁的屋顶,彷佛做好了计划一般的,四面一散翻下屋顶,分头躲入各个的巷弄中,霎时不见了踪影。

领着这一队的正是卢冰,他听得后队忽传来喧闹声,转头时只来的及看见那些人翻过屋脊的背影,这彷佛是一桶冰水灌了下来,卢冰真是从头凉到脚板;在这种人群聚集的大街上,看身法就知道追不上了,何况自己仅有一人,怎追的上这么一群功力不弱于一般管带的高手?

这下可坏了大事了……

卢冰脸一沉,目光凝视着白敏说:“小子,你们是假意投降?”

白敏早已看出,那十人都是贵族中的佼佼者,其中领头的正是一直缩头躲在队伍中的白述潘,看来是白玫嘱咐的妙着。

白敏可是大喜过望,他脸带笑容的伸了伸舌头说:“可别冤枉好人,我可是真心投降,这些都是招募才一个月左右的官兵,也不是怎么熟……唉,怎么会有这种不懂王法的人呢?

卢副总教头,要不要我帮你去抓?”

卢冰恨恨一咬牙,回头吩咐部分官兵试着去追,一面说:“重新安弦上箭,若还有人偷溜,乱箭射死。”

话一说完,卢冰恨恨的再瞪了白敏一眼,她也知道该跑的只怕都跑了,现在只能亡羊补牢一番了。

这时徐定疆自然仍在都玉山上蹦个不停;一般来说,闻到埳山老人特制秘药的人,全身经脉肌肉都是松软无力,除了事先服过解药外,几乎是闻者必倒,徐定疆也不例外。

不过徐定疆却有一个状态与一般人不大一样,他气脉不只存留体内,还不断的往外发散,发散的过程又自有脉络,勉可随心念控制。

以往,徐定疆心念控制之时,手脚身躯自然而然的会随心念摆动,虽说实际上的加速还是由气劲所催,只不过心、体、劲毕竟应当浑为一体,三者密不可分,如今却是结结实实的少了躯体这一部分,徐定疆当下难以控制,自然非乱弹乱摔不可。

还好徐定疆周身气劲充盈,撞到任何东西前,总是弥漫在外的气劲打先锋,也不会因此受伤,不过在失控的情况下,速度也越来越快,一次次的冲撞力道渐渐变大,徐定疆催出的劲道不得不逐渐的增加,在刘冥与其手下三尊者撤退的同时,徐定疆周身已经冒出了淡淡的红雾,可见功力已经催到七成以上了。

眼见刘冥离开,虽然失败了,但总算是逃过一劫,埳山老人挥着满头大汗往周广靠近说:“今日多亏周兄了。”

“别客气。”

周广的注意力已经到了南面下方的山林间,只听那儿似乎不断传来林木倒折、土石纷飞的轰隆声响,放眼望去,却看到一团不断胡乱折射的红色雾团,这玩意儿倒是颇眼熟。

周广有些诧异的张大眼说:“老埳山,你那是什么药啊?这么夸张?”

埳山老人这才注意到,他诧异的说:“怎么会这样,徐小子应该动弹不得的啊?”

“看起来不像。”

周广摇摇头裂嘴偷笑说:“力道还越来越大了,老埳山,你老实说,那是不是什么让人发疯的药?我看徐小子似乎有些神经不正常了。”

埳山老人可是想之不透,他也不愿意徐定疆出意外,一扯周广说:“别胡说了,我们快过去看看,这里也不宜久留。”

这话说的也没错,若过了一会儿,刘冥忽又把几个尊者重新带来,周广可也有一些些顾忌,于是点头随着埳山老人往南掠去。

按理说,周广这一仗是大获全胜,为何还有顾忌?

其实周广自与六尊者一战之后,对所谓的妖术确实已经有了大约的概念,虽然还没完全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如何应付他却已经心里有数。

这些所谓尊者的妖术中有个最大的破绽,就是六位尊者虽然各有特殊的能力,但本身功夫却都只是普通,最多接近普通的龙将,而他们遇到的周广,身手却是一流中的一流,在周广全力轰击之下,他们却也无法抵御。

不过周广却看得出来,这些人的头头──刘冥,除妖术不知如何外,他本身的功夫却是不凡,就算可能还有些不如自己,但打斗之时,若是忽然神出鬼没的来一下妖术,自己可就有些危险,未必能稳操胜卷。

周广心里有数,相信以刘冥之能,必定也注意到了此事,他只要亲身对付自己,再派几个尊者合攻埳山老人,埳山老人就算闪的快,也未必能撑多久,那时可就有些麻烦。

却说两人追着徐定疆到处乱弹的身影,在山林中不断的飞掠,只见徐定疆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埳山老人可耐不住了,他大声叫:“小子,你在胡闹什么?”

徐定疆现在真是有口难言,在药力的作用下,他连张嘴也力有未逮,不过眼看两人无恙的赶来,看来已经大胜“秘阁卫国使”刘冥等人,徐定疆倒是颇替他们高兴,心念牵注间,整团红雾蓦然自动自发的向着两人撞来。

别说两人吃了一惊,分头往两边急闪,徐定疆自己也是唬了一跳,连忙转移心念,半空中又是一个折向,但就是这么恰巧,红雾却是其准无比的向着往右闪的埳山老人追去。

这一下三人都吃了一惊,这一下若是撞向周广还没什么,埳山老人却未必吃得住,眼看两方正要接触,埳山老人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却见那团红雾又是一个硬生生的转弯,险险擦过自己,紧接着撞上一株近二十公尺高的大树。

徐定疆体外气劲的威力可不小,大树中腰被撞击的部分立即一爆而散,大树下段一歪,整棵树就这么砸入了林间,枝叶纷飞是不用说了,还有不少的虫兽四面惊窜,不明白为什么忽然世界大乱。

周广眼见埳山老人无恙,他松了一口气后忍不住便叫:“好像还没完全疯嘛?”

谁疯了?

徐定疆满肚子气,想停又没法停,依然到处乱撞,不过经过了刚刚那两下,他终于慢慢的抓到了窍门。

他毕竟不愿意一直在林中大搞破坏,何况现在周广与埳山老人也接近了自己,徐定疆一咬牙,一个心念转注下,蓦然直直的向上高飞,借着散出体外的气劲包裹着,一直往云霄中穿去。

这下子可是大出周广与埳山老人的意料之外,连徐定疆都十分讶异,在这之前,他若想上腾,多是让体外劲力反弹地面,一面提气轻身上扬,从没想过直接把气劲依心念往上提,没想到这这么一来居然能往上飞,这是怎么回事?

好像不大合道理?

且不管原因为何,总算暂时可以不必再撞来撞去,徐定疆不飞也不行。

“他奶奶的……”周广这句是跟徐定疆学来的,他望着不断往上升的徐定疆,诧异的叫:“就这么飞上去了?”

埳山老人也没看过此事,就算有人功力高强的能半空中凝定片刻,也没有这么凭空转折、一飞冲天的人,他一时之间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当不必再担心会撞到东西后,徐定疆立即放松了对体外气劲的控制,让往下吸引的力道逐渐地把自己往上的冲劲抵抗消磨掉。

好不容易速度越来越慢,浮在空中的红云这才一顿,开始往下坠落,若是任身体摔下去可又是白费一番功夫,徐定疆微微催动着劲力上提,一顿一顿的消弭着重力,可是这毕竟不容易,他就这么在三十余公尺的空中,忽上忽下的慢慢地往下落。

徐定疆一减劲,周身的红雾立即消失,周广与埳山老人看的分明,徐定疆四肢、头颈似乎都软趴趴的悬垂在身侧,埳山老人吁了一口气,颇高兴的说:“看来这药还是有效……”

周广想的却不是这件事,他目光中露出几许兴奋的神色,一面哇哇大叫:“怎么不飞了?再往上飞呀?”

徐定疆全身虽然无力,耳力可没变坏,两人的声音又都不小,自然是听了个清清楚楚,他肚子理不禁大骂,这两个老头果然都十分没良心──都这种时候了,一个还担心自己的药有没有用,一个却是不负责任的要自己往上飞,怎么没有人想想如何帮自己解脱这种窘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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