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计划在上海待一个星期,而那几天里一直都没有见着姑父,姑姑也是第二天才匆匆赶来,和我们一起吃了顿午饭,中途接了好几个电话,然后又匆匆走了。
那时候我才知道,姑姑的身份不止是董事长夫人,自己也还是几家控股企业的高管。
第二天的晚饭是表哥过来请我们吃的,一见面我妈就问道:“哎,小如今天没陪你过来?”我也立刻竖起了耳朵。
“她在学校排练呢,她们乐团这周末就要演出了,最近排练比较多。”
“这孩子也太刻苦了,都这么晚了还在排练啊?”
“她们经常一排就是一整天。我们马上毕业了,这是小如在校乐团参加的最后一场演出,所以她还挺上心的。”
我忽然打心底里生出一股不可遏制的冲动想要去看看小如姐姐。
“妈,我也想看看交响乐团是怎么排练的……表哥,她们排练的地方我们能去看一眼吗?”我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随意自然。
“行,我知道她们在哪,带你过去看看。舅妈您也一起去吧?我们学校离这没多远,咱们打个出租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我就不去了,逛了一天也累了,就想歇一歇。你带小德去吧,让他到名牌大学里面好好『薰陶薰陶』。”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走进这座圣殿般的高等学府。
虽然期末已过,校园里还是有不少学生,有一些毕业生正穿着学位服,在夕阳余晖中散步或者拍照。
我跟着表哥穿行在有着百年历史的校园中,所见到的每一个大学生都令我艳羡不已。
也许三年之后,我能有微乎其微的机会也将属于这里,但更可能的是,现在便是我此生唯一一次置身于此地……
表哥带着我来到了富丽堂皇的艺术中心,沿着楼梯上了二楼,悄悄走进演奏大厅。
拥有近千个座位的观众席上零零散散的坐着几个人,舞台上就是正在排练中的交响乐团。
我们在第三排找了位置坐下,我一眼就认出了指挥左手边第一位的女孩,心里面跟着咯噔一跳。
是她!
长发披肩,一袭白裙。
她端坐在那里,一手将小提琴托在肩头,另一只手持着琴弓一端,随着音乐的节奏来回舒展,那曼妙的姿态又是另一番的优雅迷人。
从我注意到她的那一刻起,她一直在专心致志的演奏,美丽的脸庞上始终带着认真专注的神色。
我彷佛能感觉到,一缕暗香盈袖的清风,随着她那舞姿一般优美的动作,轻轻抚过了我的面孔。
整个交响乐团有五十人左右的规模,男女各占一半。
表哥告诉我,所有的乐手都是东大的学生,从本科生到研究生各个年级都有。
其中有一些是专门为校乐团“服役”的艺术特招生,而其他人——比如小如姐姐,则都是通过高考或保送进入东大以后,才因为有出色的器乐演奏功底而被选拔入乐团的。
学艺术的女孩往往不乏出众的外表,我发现在弦乐、管乐乃至打击乐各个声部都有好几位颜值颇高的美女,但是整个舞台之上,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女生能比得过那位仪态万方的小提琴首席。
可是,远远望着小如姐姐演奏的这一刻,我的心头却渐渐笼罩上了一层莫名的抑郁。
舞台上的那个女孩是一位比我大七岁的白富美姐姐,我那个高富帅表哥的女友,这座全国顶尖的高等学府里才貌无双的女大学生,亭亭玉立在象牙塔顶的女神……
她的一切都堪称高贵而完美,高得只可远远仰视,美得使人自惭形秽……
三年前表哥便是在这样华丽的舞台上向她告白,那时的我甚至小学还没有毕业……
我的思绪又飘向了几个月以后,她和表哥已然身处大洋彼岸,开启新世界的生活;而那时的我,正在为不知通向何处的未来继续拼命读书学习……
再过三年、五年、十年……
她已经成了我的嫂子,生下漂亮的宝宝,或许会在美国定居,再也不会回来……
那时的我,又将身在何处……
我悲哀的明白,即使在真实世界里,我也终究无法触碰到我的女神,她和我仍然属于不同的世界,只是有了一点偶然的交集,而她那高高在上的舞台我永远也无法企及……
无以名状的失落和忧郁,就像那些我完全听不懂只知道很动听的旋律一样,从她的手指间源源不绝的流淌进我的心底。
静静坐了一会儿,我便和表哥离开了演奏大厅,离开了艺术中心,一路走出了东大校园。
跟在表哥身后,我最后回望一眼那座高大雄伟的红砖校门,虽然天色已渐昏暗,门楣匾额上“东方大学”四个鎏金大字仍然耀眼夺目。
我不禁对自己苦笑,或许只有像表哥那样出色的男人才能配得上仙子般的小如姐姐。
但是一想到这位一尘不染的仙子早已和表哥同居,甚至可能都已同床共枕,我本已落寞不堪的心里竟又掠过一阵针锥般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