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数日后,大军进入长安,长安虽然不如洛阳繁华,却充满了厚重感。

我站在城门下,遥想着当年高祖皇帝的辉煌,心中一片感慨。

高顺已经先行护送严氏到了我的府邸,我将卞氏安排在城外的军营后便匆匆赶往相府交令。

董卓对于我这次的伏击非常满意,赞许的同时又赏了大量金银给了并州军将士,我谢过董卓后又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严氏正在府邸里闲逛,府邸很大,比洛阳那座还要大上几分,严氏此前一直住在军营,晋阳又如何比得上长安。

此刻的她搂着我的胳膊说个不停,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我记挂着军营里的卞氏,和严氏说了几句话后就先行返回军营。

刚进大帐就见卞氏正坐在桉前读书,见我进来赶忙站起身来,满脸的戒备。

我走到桉前,看见桉上放了一本《春秋》,笑了笑,“夫人倒是识字?”

“妾身未嫁人前曾跟着一位先生学了些字。”卞氏低着头回道。

“既然识字,不知会写否?”我拿起桉上的茶壶倒了杯茶,仰头一饮而尽,陶醉的闻着茶杯上卞氏留下的清香。

卞氏满脸怒色,却又不敢不答,只得将头扭到一边回道,“妾身夫君此前曾经教过妾身,但妾身久未书写,怕是忘得差不多了。”

我叫人拿来纸笔,让卞氏写字,卞氏怯生问道,“将军是让妾身写信给夫君吗?”

“哈哈,”我仰天笑道,“夫人多心了,我只是想看看夫人的笔锋如何。”

卞氏战战兢兢的坐在桉前,由于太过紧张,写出来的字歪歪斜斜。

我走到卞氏身后,弯腰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道,“夫人不要太过紧张,本将可是怜香惜玉之人。”说完在她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卞氏奋力挣脱我的手,站起身跑到一边怒声道,“还请将军自重,妾身乃是有夫之妇。”

我把手举到鼻子前嗅了嗅,漫不经心道,“本将听闻曹孟德最爱玩弄他人之妻,现在他的妻子落到本将手里,不知那曹孟德会有何感想。”

卞氏气得浑身颤抖,勐然从衣袖中拿出一柄利刃,放在颈间大声说道,“如若将军真要羞辱妾身,妾身唯有一死,以不负妾身夫君。”

我笑了笑,用一种嘲弄的口吻说道,“如果夫人真是如此刚烈,前些日子落入我手中时就该一死以免羞辱,何必到今日才来这一出呢。”

“那是因为我一直认为将军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卞氏继续大声道,“却不料将军与那董卓一样,也是个无耻之徒。”

“哈哈哈哈哈哈,”我怒极反笑道,“难道只有你夫君曹孟德可以淫人妻女,我吕布就做不得么,说起来,你夫君数年前刺杀董丞相未遂潜逃,董丞相可是一直在找他呢。”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如果我把你献给董丞相并告诉他你是曹操的妾室,你猜董丞相会怎么对待你。”

巨大的恐惧感一点一点啃食着卞氏的意志,她拿着刀的手不停的颤抖着,好几次都差点划破颈间白嫩的肌肤。

想自杀以保贞洁但又一直下不了决心。

我看出卞氏心中的犹豫,又道,“如果,如果你能乖乖听话,本将保证不把你交给董丞相,过些时日还会把你送回曹操身边。”

“将军此言当真?”卞氏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哼,本将说的话当然当真,不过……”我趁着卞氏分神的时候突然上前夺下她手中的尖刀,然后满脸狞笑着说道,“不过首先你要乖乖听话。”

卞氏见手中尖刀被我夺走,赶忙双手捂住胸口大声道,“妾身听闻将军已有妻室,今日将军欲行这禽兽之举,日后若被夫人知晓又该如何自处?”

听到卞氏突然提到严氏,我当场愣了一下,卞氏见状又道,“听闻将军最爱妻子,自古爱妻之人,皆是有情有义之人,万万不会做出淫人妻子之事。”

我脑中回忆起严氏待我的一点一滴,她坐在灯下为我缝制战袍,她坐在帐中等我出征归来,她跪在堂前为我祈祷平安,她躺在身旁和我憧憬将来。

我长叹一声,对着卞氏深施一礼,道,“若非夫人提醒,吕布险些酿成大错,还望夫人不计吕布先前诸多无礼。”

卞氏弯腰回礼道,“将军乃是重情义之人,其实无需妾身提醒,将军也能悔悟,再说先前之事,妾身也早已忘却,将军何必挂怀。”

我哈哈笑道,“夫人气度不输男子,当是巾帼不让须眉,曹孟德得夫人为妻,何其幸也,夫人且在这宽心待上些时日,待此间事毕,某亲自护送夫人回家。”

我招来亲兵,吩咐好生善待卞氏。然后骑上赤兔匆匆赶回府邸。

回到府中后我听下人说严氏已经睡下,轻手轻脚来到房外,悄悄推开房门,刚走进去就听见榻上的严氏说道,“我不是说要歇息片刻,谁也不要来打扰吗。”

我捏着鼻子瓮声瓮气的说道,“小人特来为夫人捶背。”

严氏听得声音有异,睁开眼睛见我捏着鼻子,噗嗤笑道,“夫君又来逗弄奴家。”

我呵呵一笑,走到榻边坐下,握住严氏的手问道,“此刻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夫人何故早早睡下,可是有哪里不舒服么?”

“倒是没有不舒服,”严氏伸了个懒腰,慵懒之态尽显,又道“只是这些日子奴家老是觉得睡不够,有时还犯恶心。”

我紧张的握紧严氏的手,“可曾找医匠看看?”

严氏把脸靠在我的手背上,轻声说道,“前些日子夫君整日忙着迁都的事,我一个女人家,周围全是些兵汉,也无法找人说,今日才到得长安落定下来,夫君又匆匆赶回军营处理事务,奴家对长安城又不熟悉,正想着等哪天夫君空闲了再说呢。”

我赶回军营是因为卞氏,想到严氏对我的情意,我脸上一阵臊的慌。

我吩咐下人找来医匠,然后在门外焦急的等待着,不停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医匠满脸喜色的走了出来,还没等我发问就先拱手道,“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这……喜从何来?”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医匠笑眯眯的捋着下巴上的胡子道,“恭喜将军,夫人有喜了。”

啊?!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喜悦震的呆在原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呵呵,”医匠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夫人犯懒,恶心呕吐,此皆乃有喜的征兆,刚才下官已经确认夫人已怀胎三月,下官已经开了一些养胎的药,将军府中就要添丁啦,呵呵。”

我谢过医匠冲入房内,一旁早已有下人给医匠送上诊金。

我轻手轻脚走进房间,此时的严氏已经睡着了,我坐在榻边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她的鼻子还有她的嘴,轻轻拿起她的手放入我的掌中,紧紧握着,一刻也不想分开。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入冬,厚厚的白雪覆盖着大地,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此时严氏已经怀胎九个多月了,每天挺着大肚子,弯个腰都很费力,我早早就交代她,让她不要再下床,安心养胎,有什么事都交给下人去办。

卞氏还是住在城外军营里,董卓刚入长安就要修建郿坞,西凉军大部分都被他派去监工了,整个长安城的防务就由并州军接手,我整日忙得脚不着地,根本想不起要送她回去,好在卞氏还算安静,也不提这回事。

那天我照例在城中巡视了一圈,正准备回府,忽然看见我府中下人急匆匆赶来,还未到得近前就在那大喊,“将军,夫人不好了,夫人不好了。”

我大吃一惊,忙上前抓住他问道,“夫人怎么了?”

那下人被我抓得有些疼痛,但又不敢反抗,畏畏缩缩道,“夫人想要在院子里看雪,小人们就给她准备了毯子和火盆,哪知,哪知夫人不小心摔倒了,其他人已经去找医匠了,小人就先来禀告将军。”

我一脚把下人踢出数丈,抢过亲兵牵来的赤兔马,向府邸疾驰,心中不断的祈祷着。

回到府邸,严氏房内已经有数名医匠在内,见我回来,一名医匠急匆匆跑出来,“将军,夫人怀胎已近十月,先前摔倒,现在有临盆之兆,下官已经找来了接生婆,只是……只是……”医匠吞吞吐吐的不说话。

“只是什么,”我一把抓起医匠,将他举至半空,另一只手抽出腰间佩剑,“快说,只是什么,要不然本将宰了你。”

“只是夫人,夫人流血甚多,接……接生婆……说……说夫人……可能……难产……到时……可能……只能……保一个……”医匠被我抓得快喘不过气来,脸憋得通红。

我扔下医匠,怒喝道,“本将不管难不难产,本将要你们两个人都保住,不然本将就上报丞相,诛你们九族。”

我找来亲卫,让他们把府邸团团围住,我手拿佩剑站在严氏房门外,心中充满了不安。

良久,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从房内传了出来,紧接着房门大开,数名医匠和接生婆鱼贯而出,齐齐跪在我的面前。

我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用发颤的声音问道,“夫人呢,可曾平安?”

众人不发一言,只是整齐的朝我磕了个头,趴伏在地。

我扔下众人冲入房内,映入眼帘的是严氏安静的脸庞,她紧闭眉目,似乎只是因为太过劳累而睡着了,旁边是一个小小的布囊,里面裹着一个小小的女娃,她似乎不知道周围发生的一切,不知道她的娘亲因为她而死去。

我伸出颤抖的手抱起那个布囊,看着布囊里那个小小的婴孩,再看看榻上安静的躺着的严氏,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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