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山重水复

5月22日,是邱晓华的生日,他破例像模像样地摆了一桌酒饭。名为过生日。实则是告别。人们向他举杯祝贺生日愉快,他笑吟吟地表示谢意,端大杯,喝大酒,毫不犹豫。邱晓华对酒的态度较为淡漠,远不如与烟感情深厚,但他今日的表现,着实令朋友感觉到有些诧异来着。

大家见他喝得如此豪爽,只得干了杯中酒,同时盛赞道,“好样的!痛快!”。

君子死知己/提剑出燕京/素驶呜广陌/慷慨送我行/雄发指危冠/猛气冲长缨/仗剑易水上/四座列群英/

渐离击悲筑/ 来意唱高声/ 萧萧哀风逝/ 淡淡寒波生/ 育音更流涕/ 羽奏壮士惊/ 心知去不归/ 且有后世名。

陶渊明为后人描术了荆轲刺秦王那一悲壮事件的始未,何时读起来都让人心头充满豪情又生悲凉。

2200年前,萧瑟寒风中,燕太子丹把饯为荆柯送行。2200年后,春光明媚之际,邱晓华与友人在江陵欢聚一堂。

2200年前的事件发生在北疆,2200年后事出江南;前一个场景悲沧,后一场景场面欢悦;一个是行将灭国的储君雇养死士作最后一搏,一个是当今大国派员缉拿逃犯;荆柯入秦知去不归,邱晓华志在胜利归来;荆柯刺秦失败全因剑术疏,邱晓华侦破业务精湛;前者饮酒避免为敌国知晓,邱晓华的生日酒有意张扬……。

其实从年代、政治、环境、气氛等各方面要素来看,这两桌酒饭根本扯不到一起,可是如果我们深入到当事人的内心世界,能不能找到一些因果渊源呢?。

柬埔寨天偏地远,世乱人刁,此行可谓荆棘丛生,路途险恶,时时处处都可能发生不测。再加上白秋这个亡命之徒,如遇抓捕必做困兽之斗。邱晓华,也许这是你最后一次过生日。也许这是你与故乡故人的诀别,面对朋友们的祝福,你在想什么?。

白秋要破釜沉舟,邱晓华怀必胜信念。有我无你,有你无我,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将在异国他乡展开。

5月25日,邱晓华、刘杰与深圳检察院两位同行一行4人抵达香港。

5月27日,飞抵金边。

对柬埔寨的乱,早有思想准备,但目睹了真实的场景,仍然叫他们不可置信。

飞机跑道像是长了痔疮,道边杂草丛生。候机楼墙体裸露,门窗玻璃破碎,海关大厅工作人员和旅客中间攒动着满身油污的人们。乱糟糟的好似一座难民营。

脚踏上柬埔寨的土地,先给他们来个下马威:一切证件齐全,就是不让他们过关。邱晓华不明底细,心中焦急,每人20美金贿赂海关,这是惯例,光大公司来接他们的人很知趣地递上80美金,这才放行。

海关前的广场上,散乱地停放着像是从废品站推出来的摩托车,电线胡乱缠绕,牌照残缺不齐,有的根本没有牌照。除了匆匆过客,还有终日逗留广场的人,三三俩俩,散兵游勇,不明身份,一个个黑不溜秋,穿着军装但无军衔,穿拖鞋或打赤脚,崭新的冲锋枪与破旧的摩托车和蓬头垢面的人,形成鲜明的对照。有的把枪抱在怀里,有的提着,有的举着,有的别在腰间,除了在电影中,这场面做梦也未见过。

邱晓华他们住帕拉蒂酒店,途经莫尼克大道,座落在道旁的国防部门外堆着沙包,架着机枪,停着坦克车,士兵们都头戴钢盔。一副临战状态。

住下来便开展工作,了解社情民俗。

金边的酒店不同于中国大陆,大概是笑贫不笑娼,那里坐堂经理都是男性。洽谈“娱乐”生意不必遮遮掩掩,你住下来,便有人把大本像册递给你,里面全是各种女孩子的照片,有编号,注明国籍(以束埔寨、越南、中国人居多),凭兴趣任你挑选。

酒店门口的保安人员都端着冲锋枪,发现有人偷车举枪就打,直截了当,省略了什么警告之类的繁琐程序。

光大公司的人介绍说,白秋整天闲着也挺闷得慌,前段时间什么时候约他,他什么时候来。最近约他,不来了,只派个姓胡的当地人来,不知为什么?。

其中奥妙,邱晓华自然清楚。不过他哥哥赵志已经告诉他,说邱晓华他们已经回江陵了,他也该出来了,看来这小子吓破胆了。

光大公司的人叮嘱他们。白天可以出去转一转,走得远点也不要紧,晚上尽量别出去。土匪绑架抢劫很厉害,他们并不是威胁你,把东西抢走就算完事,而是先给你一枪,把你打死,然后搜你腰包。特别是外国人,是土匪重点袭击对象。他们的推理,外国人一定有钱,没钱能出国吗?中国人也是外国人,出门要多加小心……。

邱晓华说,“能把姓胡的约来一下吗?”光大公司的人说,“可以。”。

第二天——邱晓华一行到达金边的次日,5月28日,姓胡的应邀来到帕拉蒂酒店。

邱晓华在另外一家酒店找了个隐蔽处。架起录像机,瞄准目标经过的路线和停留位置。

光大公司的人陪姓胡的吃饭聊天,邱晓华把姓胡的形象记录在案之后无事可做,便在街头倘佯。

天下起小雨,路面由潮湿变得泥泞,脚踩上去吧叽吧叽直响;邱晓华头脸湿漉漉的,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吃饭的人们从酒店出来了,姓胡的驾上自己开来的车,光大公司的人为躲避泥水,低头回走,邱晓华蹿上去想紧紧跟定姓胡的,可是,双脚不抵四轮。

邱晓华正在心急火燎,一个柬埔寨人拦住他,冲他说了一通什么话。他听不懂,柬埔寨人急了,冲他连说带比划。忽然,那人嚷“TAXI”。邱晓华的心豁然明朗,不禁暗叹:天助我也!。

邱晓华忙点头说:“要的要的。”柬埔寨人听不懂汉语,但邱晓华的表情已经明白无误也传达了心声,他把邱晓华拉上车。这时,光大公司的人也走到跟前了,邱晓华顺手拉住其中一人,那人抬头一怔,随后跟上了车。

邱晓华让光大公司的人用当地话告诉的士司机,跟上前面那辆车。光大公司的人不会柬语,就试着说英语,司机总算是听懂了。联合国维和部队的人曾大批进驻柬埔寨,束埔寨也就有了不少能听懂英语的人。

两辆车挨得很近,邱晓华不认识前车牌照,但他把牌照形象已牢记在脑海里。

穿行两三公里,来到繁华地段,姓胡的把车停在路边。邱晓华下了的车,打发司机走,他来到路边一家小商贩前帮人支撑防雨布,借以遮掩自己,以便窥视目标。

这栋建筑物其实就是金边商场,姓胡的从楼里找一个人出来,一看是白秋。对,就是他!邱晓华看过白秋与情妇亲吻的照片,虽然只是个侧影,但仍然辨认得出来。

几个月来废寝忘食,蹲坑踩点,无昼无夜,周日不得休息,春节不能与家人团聚。绞尽脑汁,费尽周折,就是为了寻找白秋。现在白秋就在眼前,邱晓华激动得心都要跳出胸腔,他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真想冲上去……。

可是,他无可奈何。此时的力量对比悬殊,他无法制服对手,既使得手也无法将其押回江陵,这个时候,邱晓华感觉祖国特别亲切,特别有力量。

他成功地办过一些案子,他也曾孤身一人闯入犯罪分子的巢穴,大家称赞他能干。这时,他才终于发现,不是自己个人多么英雄,而是因为身后有国家作后盾。在国内,只要亮明自己的身份,这便是一种力量,这种力量是无形的又是巨大的,对犯罪分子产生不可抗拒的压力。但在这里不行啊!。

不过邱晓华死死地记住了这个地方。临行前,为这次行动拟定了一套周密的方案:一套方案走水路,捉住白秋后从海上走;二套方案从空中走;三套方案走陆地。

经过调查了解,发现从海上走行不通:一年365天,只有三五条船在柬埔寨的磅逊港靠岸、而且清一色来自香港,而香港是国际自由贸易区,新闻媒体对这些非常敏感,就连中国犯人逃到那里都不好直接逮捕引渡,押解犯人从那里路过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此外。从金边到磅逊200多公里,途中要经过3个军阀割据之地,又有红色高棉出没其间进行骚扰,根本过不去。

走空中不可行:金边与中国大陆不直接通航,必须经香港,或者泰国,不与泰国事先联系好就休想过去。以武力押人上飞机还会触犯当地法律。那样一来,犯人未押走,自己先被人家给扣下了。

走陆地:必须穿过越南、老挝、泰国三国中的一两个国家,路线之长,道路之险阻,根本行不通,不必考虑。

所有方案均不可行!。

邱晓华想向国内汇报但很快又打消了念头,现在身在他乡,远离祖国,国内也无能为力了

最后,邱晓华想到了大使馆。光大公司是中国在柬埔寨投资的一家大公司,跟大使馆很熟。光大公司知道邱晓华他们的真实身份,于是,光大公司作为中间人,把邱晓华引荐给中国驻柬埔寨大使馆。

使馆临时代办肖正荣和一秘李远全会见了邱晓华。肖正荣相信光大公司,也相信光大公司为他介绍的邱晓华,他对邱晓华的精神甚为钦佩,对他目前的困难深表同情。不过,假若你是华侨,在国外遇到困难了,大使馆一定尽力帮助解决。如果你要办的是公务,对不起,只能公事公办。

这样重要的事情,大使馆必须得到国内的指示,邱晓华于是希望李立即向国内有关部门报告,并向使馆通报有关情况,以便提供必要的协助。

也只有如此了,邱晓华抓紧时间申请,马上发回江陵和省城,之后便是耐心等待。

邱晓华思想准备不足,等几天就急了,竟越级与高检联系,催余国庆处长赶快办,有时火气还挺冲,余国庆体谅他在国外的难处,并不与他计较。

一边等待北京方面的消息,同时邱晓华租了辆车,每天到白秋住地附近兜一趟,这是一栋巨大的庄园式样的建筑,里面有好几栋别墅,白日里高墙壁垒夜晚狼狗狂吠。

白天经常看见有衣着艳丽的女子成群结队乘小车和中巴进进出出,听说都是白秋的姨太太小妾啥的出外购物逛街,数量多得让邱晓华数不胜数。原来还说白秋是个情种,为个驾车落水的小老婆找自己报仇拼命,现在一看,这哪里是个情种,简直就是个大情圣呢!不过这里天高皇帝远,本就可以一夫多妻的,有这么多美女众星拱月般伺候着,白秋每日里的性生活看来一定是丰富多彩美不胜收的呢!。

不过男人骨子里就是贱,白秋骨子里已经把找女人当家常便饭的,虽然他或捡着可心的包下了一大群大小美女,但包下以后仍然时不时到外面打游击寻野花猎艳。

一天晚上,白秋没带当地黑势力老大八哥替他配的男保镖,也没带那几个金发黑发女保镖,一个人开车到夜总会找个女人开心解闷儿,邱晓华有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他想直接开车撞白秋,引起纠纷后打一架,借机抓住他。与他同车的刘杰劝他别动手,抓他可以,抓住之后怎么处置他?这才是个无解的难题啊。

唉!邱晓华手拍方向盘,长长地叹了口气,是的,抓了他也没法处置。

北京怎么还没消息?。

这时,有人喊:“冷先生,冷先生……”那人向邱晓华招手。邱晓华走过去,那人悄悄对邱晓华说:“冷先生,小心啊,有人要暗算你们,这些可都是些亡命之徒啊!”。

国内有家旅行社组团要去吴哥,大使馆工作人也想带家属去玩玩,他们想到了邱晓华。“来趟柬埔寨不容易,玩玩去吧,散散心。”大使馆的同志很关照。

吴哥是柬埔寨的古都和著名的游览、考古胜地,座落在洞里萨湖北面,南距逼粒市5公里,有各式建筑物600余座,散布在45平方公里的森林中。吴哥从兴建到最后完成,前后历时400余年,它与中国的长城、埃及的金字塔、印度尼西亚的波罗浮屠,并称为东方四大奇迹,所以说到了柬埔寨不去吴哥是个遗憾。

苦苦等待北京方面消息,许多空暇时间无处打发,也该让弟兄们放松放松,况且和大使馆的同志们一起去也方便。只是钱……手头美金花一个少一个,邱晓华心疼。

去吴哥要吃要住,但在金边也得吃住啊!无非就是百多公里的车费,很有限的,人家这么说,邱晓华一想也想通了“那就去吧。”。

怕路上有上匪劫,几十名游客由40多名全副武装的警察陪看。那架式不像去旅游,好像去打仗。虽然战争已经结束,但柬埔寨在当时还是犯罪者的天堂。

德国的法国的日本的台湾的,中国大陆的罪犯们都往柬埔寨汇集,这里随时都有无辜者在流血。

吴哥城由巨石砌成,门洞宽敞,气势宏伟,皇宫富丽堂皇,宝塔、寺庙嵯峨峥嵘,蔚为壮观,石刻、石雕形态生动,金边湖的水晶莹清澈,林木茂密,古木青藤,碧绿如洗……景色优美,令人陶醉,但美中不足,游览时必须紧随导游,亦步亦趋。柬埔寨600万人口,地下埋着1000万颗地雷,每人一颗还绰绰有余,稍不留意便会触雷身亡。

吴哥气候特别好,白天热,晚上凉,外面热,屋内凉,干干爽爽,舒适宜人。环境好,气候好,人的心情也就好,晚饭后,有人提议出去走走,邱晓华说行,跟导游打个招呼,几个人就相继出了门。

这里都是独门独户,一户与另一户相隔很远,松松散散看不出两个自然村的界限。几个人漫无目的,信步来到一家农户门前,不知谁叫了一声,几个人不由一怔,定睛一瞧,见门前立着个稻草人,穿衣戴帽,像模像样的。再往前走,发现家家门前都有这么个假人。

这时,前方不远处“轰”地一声巨响,几个人止住脚步,侧耳谛听,于静静暮蔼中隐约有牛羊的叫声。

刚才是什么响声。

有的说是手榴弹;有的说是炮;有的说准是有人踩上地雷了……邱晓华说,它爱什么就什么,不管它,天黑了,咱们回去吧。回到住地,问导游,农户房门前插个稻草人干什么?导游说,那是用来吓鬼的。

这时,忽听有人在吵,他们几个撇开导游,凑了过去。

有个北京来的青年人,买了当地人一些旅游纪念品,翻译告诉他15美元,青年人拿出105美元想让对方找给他90美元。对方以为他看错了,把100美元当10美元给他了。青年人见不找给他钱,就跟对方要。因语言不通,急得青年人比比划划,柬埔寨翻译有意袒护当地人,并不从中说明情况。青年人急了,一把将钱夺过来。柬埔寨人找他的另外两个同伙,在一起嘀嘀咕咕。

晚饭前邱晓华想看吃什么饭,去过厨房,发现门后有3支冲锋枪。他已经了解当地社情,估计那3个柬埔寨人操家伙去了。邱晓华让刘杰快拿木棍,他们来了,不等开枪先照脑袋上敲。他叫北京人小心,这里杀人不下通牒。最后,还是以北京人把钱给了柬埔寨人才算了结。

这一夜,邱晓华睡得不安稳,老是怕有什么意外。

从吴哥返回,刚进入金边,又目睹了一幕惨剧:一个年轻男子大约有20多岁,另一个男子年长些大约40多岁,二人各驾一辆摩托车相对行驶,年长的男子为躲路上的一个坑,猛打了一下把,两车相错时划了年轻男子一下。年轻男子停下车冲对方叫骂。年长男子不服,也把车停下。年轻男子掉转摩托车,冲年长男子凑过来,突然手一抬,年长男子一闪身,嘭地一声,子弹擦肩而过。年长男子并不示弱,拔出手枪,把年轻男子打翻在地。

年长男子扬长而去。年轻男子的胸口涌出一滩血,枪口处淤着血沫子,还泛着气泡泡,摩托车压在年轻男子的腿上。出来玩要的是个心情,图的是个乐子,这倒好,整个是拿命玩呢!。

邱晓华道,“行了,就这一回,咱们以后哪也别去了。”

邱晓华化名冷斌,刘杰化名刘平,昨晚在路上喊冷先生那人姓冯,是帕拉蒂酒店大堂经理。有人暗算,谁暗算?为什么暗算?当时环境无法细说,邱晓华也不便深问,可是等他从外面回来找冯先生时,冯先生已经交班了。因为等待国内消息,有的是时间。加之他的工作需要了解社情。邱晓华来柬后交了不少朋友,冯先生便是其中之一。

来帕拉蒂酒店下榻的人基本分两大类,一类是临时住宿,多是些旅游观光客;另一类,是长住客,主要是商人,或者以商人的身份。那些从台湾来的观光客们,放下行李就去找女人,比喝水吃饭还显得紧迫,当地华侨称台湾的旅行团为炮团。商人们因为要长住,便不像观光客那么急切,但找女人也是他们生活中的一大内容。需要的时候临时找一个,还算是本分的。把找女人当家常便饭的,或捡着可心的包下一个,或包一个之后仍然到外面打游击的大有人在。邱晓华他们不找女人,这很让冯经理对他们有好感,于是相互沟通又多了一层因素。

帕拉蒂酒店住着一个特殊人物,此人年龄在40岁上下,长得和邱晓华差不多,也是高高的壮壮的,看上去魁梧有力,为了叙述方便,我们叫他老黑。邱晓华他们每天早饭在帕拉蒂吃自助餐,中午晚上不在这里吃。老黑也是每天早饭在帕拉蒂吃。他们每天都能碰面,但从未过话。

老黑的主业是贩卖人口。在国内,以往欧美日本介绍劳工为由,收取想出国挣钱的人的中介费,把这些人带到柬埔寨,关押在地下室,戴上铐子。女人,卖给妓院。男人,叫你往家里写信要钱,寄够5000美金才放人。

邱晓华不了解老黑,因为与来柬任务无关,也就未特意去了解。老黑对邱晓华他们,很是不解,他倒总是想搞个明白。邱晓华一行四人,个个年轻力壮,血气方刚,出来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不找女人呢?老黑觉得不可思议。别看他不动声色,不正眼打量这些人,但他的打手们经常围着邱晓华他们转来转去的。

这天早晨,也就是冯先生提醒邱晓华的那天早晨,邱晓华等人照例来吃自助餐。餐厅里出现一个新面孔,是个女孩,是老黑带她来的。平时老黑总是一个人吃,今天是个例外。

女孩说:他们昨天晚上绑起我来了。老黑用鼻孔哼了一声。

女孩说:我做你老婆,什么条件?老黑说:你不是我老婆。

女孩说:我做你老婆呢?。

老黑说:做我的情人,管你吃,管你住,不能做老婆。女孩很漂亮,说话是北京口音。

老黑始终板着面孔,样子极为傲慢,说的是带有浙江味的普通话。

眼前这一幕,让人触目惊心,吃完早餐,邱晓华他们没走,而是坐在大堂的沙发上发呆。

老黑带着女孩走出饭厅后,他们之中便有人开始议论:这小子到底是干什么的

真不是东西!不是什么好人!要是在国内像往常一样,他们身边时不时走过不明身份的人,这些人是老黑的保镖,这一点他们没想到。

第二天早晨,邱晓华要向冯先生问个究竟。

冯先生问他:你们昨天上午说他们什么了吗?邱晓华说:几个同事背地议论了。

冯先生说:要找你们麻烦。怎么找麻烦?拿枪打呗。

邱晓华感到事态严重。但他又不想把真实情况告诉大家。本来大家心情不好,闹着要回国,听了这消息更会影响士气。邱晓华提出要求:以后大家不要宵夜了,如果实在要去,就集体去?

当天晚上。邱晓华冲凉的时候,同室的老李还在。等他从卫生间出来老李不见了。他到另一个房问去找,刘杰说,老李可能宵夜去了。

邱晓华马上追出去,在宵夜大排档发现老李正在吃,邱晓华就坐在一边等待老李吃完了,邱晓华说,走。咱们回去吧。

回房间并没有什么事情,老李很不高兴、没事找我回来干吗?邱晓华就向老李解释,说老黑已经把咱们列人不友好的人,要找咱麻烦。

邱晓华把情况说完,满以为老李会感激他的关照,不成想,老李大为光火: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拿我的命开玩笑吗?老李接着说,不能呆下去了,马上回国。

临时动议,开个会讨论一下,究竟留下还是回去?邱晓华觉得,出来一趟不容易,空手回去,怎么交代。白秋抓不到,赵志就逍遥法外,他们还会反咬一口,叫好人受窝囊气。

争论得很激烈,邱晓华说不服其他三人。赌气躲出去,邱晓华走上酒店大楼平台,眼望幽远的夜空,在短短的几分钟里,他想了很多很名。刘杰来到他身边。刘杰善解人意,他讲了一些深圳同行的苦衷,劝邱晓华冷静些,有事好商量。重新开会,举手表决,同意回国的三人,坚持留下来的一人。

邱晓华脑海里重又显现到柬埔寨之后,亲眼目睹的一幕幕惨景。

一天夜里,听见隔壁有人打架,第二天上午,一具尸体从隔壁房间抬出去;有一位法国志愿者,开汽车帮助清理城市垃圾,不小心溅一个人身上一点水,那人开摩托车追上去,当当当连击三枪,把法国人打死;在吴哥那次有惊无险的经历;从吴哥回来路遇两个男子在火并;街头那些一具具无人认领的尸体;入夜之后或疏或密的枪声。

大家都上有老下有小,在这种环境中坚持这么多天已经不容易了。如果近几天就行动,肯定没人主张回国,问题是国内批文杳无音讯,连个指盼也没有,等到何时才有结果?再说国内也有话:实在有困难就回来。

邱晓华对大家表示理解,但他个人坚持留下。刘杰又一次来到邱晓华身边。“晓华,你真的不走吗?”“真的,还能假吗?”“你不走,我也不走。”邱晓华的心仿佛被卷进热浪里,他注视刘杰,什么话也说不出。刘杰看似平静,却是心潮起伏。

刘杰其实比邱晓华大一岁,却不以兄长自居,多年来一直为邱晓华当助手,二人配合默契,出色地完成一次又一次侦破任务。因为邱晓华是专案组负责人,立功受奖,媒体宣传,邱晓华自然要摆在前面。他的工作已经融人到邱晓华的工作中,邱晓华的成绩和荣誉也包含着他的成绩和荣誉。

对此,刘杰从未表现出心理不平衡,丝毫不影响他的工作积极性。眼下,在这关键时刻,在这生命攸关之际,刘杰这个兄弟违背个人意志,要与邱晓华生死在一起,若是能成功,他帮一把力,若是失败和他一起担责任这才叫兄弟,这才叫战友,这才称得起生死之交!。

邱晓华蓦然抱住刘杰,男子汉的情感重如泰山,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金边机场,眼看着离别的同事远行,飞机马达声越来越远了。邱晓华默默祝愿深圳同行一路平安,同时他也在想:什么时候,我们押着白秋也坐上这架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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