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俊生在和白玉唐文山二人闹了一场后已经两天没见二人了,但他倒也没闲着。
上海的消息一向走的很快,不需要唐俊生额外做什么,白兆东不出一日便知道了二人要离婚的消息。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走前不是还好好的吗?”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明显压抑着怒气。
唐俊生早已想好说辞,面对白兆东的逼问他也不急:“岳父您也知道,白玉心思一向不在我身上,我二人貌合神离不过是面子夫妻罢了。索性离了婚,都不耽误…”
“荒唐!”白兆东打断他的话,上次见面时玉儿那样子明显是与他有情,如今玉儿要离婚,难道是这唐俊生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不过话说回来,玉儿性子他也是知道的,难不成趁着他不在,又做了什么事?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夹杂着粗重的呼吸声,唐俊生正要开口,只听白兆东道:“白玉呢?”
唐俊生一顿:“那天吵了架,她跑出去了。”
白兆东咬了咬牙,那天跑出去了这唐俊生也不知道去找?若是出了事怎么办?
“我哥哥赶来了上海,他跟着的,您放心。”唐俊生及时补上一句。
白兆东愣了一下,白玉原先本就只中意唐文山,如今二人皆婚配,闹这么一出难怪女婿不高兴。白兆东不好发难,只好闷闷问道:“赵妈呢?”
唐俊生往门外瞥了一眼,平淡说道:“赵妈出去买菜了,等她回来了我让她给您回电话?”男人说话温声细语、周到圆满,让人揪不到错处,白兆东前线事务本就繁忙,也就只好就此作罢。
“你说起谎来倒是一点不脸红。”黄熙坐在稍远一点的座椅上,一边品茗一边笑看着刚挂断电话的男人。
唐俊生站起身,笑着摇摇头道:“若是要赵妈和他通了话,少不得要被说几句,等你走了我再回过去也不迟。”话虽这么说,但他可不会傻傻今天就回电话过去,若是赵妈与白兆东通话,他定会知道白玉怀孕的事,那离婚便更遥遥无期了。
黄熙无意问他家事,今日他前来只为乔治伯曼。他微微一笑,两手肘撑着膝盖向前倾了倾:“那我可得先恭喜你了,过不久就能抱得美人归。”
唐俊生知道他嘴里说的是江从芝,轻笑道:“黄兄莫要取笑我,芝芝还恼着我,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承了你的这句恭喜。”
黄熙抿着嘴笑了:“乔治伯曼都要倒了,她跟你是迟早的事。”见对面男人疑惑地看过来,黄熙又道:“这次有京方的人来,就算他伯曼有天大的本事也难逃。”
唐俊生讶然道:“为何?”
“你知道红花馆吗?”
唐俊生点点头,上海一带但凡与商沾一点关系的都知道。
“红花馆凭借着英美两众商人的运营,日进斗金。入会的商人互通便利,伯曼的烟草红丸、伊文思的洋酒和大小土都是不可小觑的利润。你说这等好事让上面知道了,怎么会袖手旁观让这钱落入这些洋人口袋里?”黄熙煞有其事地讲道。
唐俊生心思百转,这黄熙今日来与他说这些定然是有所求,只是不知求的是什么。
“如今英美两商有了龃龉,伯曼已是众矢之的。账簿已经到手,红花馆里又有我们的人……”
黄熙还想讲下去,唐俊生却开口打断他的滔滔不绝:“黄兄今日来应该不只想让我听这些秘闻吧?”他可不想听去了太多,惹身骚还不好收场。
黄熙讪笑一声,也不拐弯抹角:“你和江小姐一向要好,能否从她那探到伯曼的行踪?”
唐俊生朝后靠了靠,原来是求这个。
以前是没有比伯曼权势大的人和伯曼作对才将他养了起来,这回不仅上面来人,就连平日里的伙伴也眼红伯曼手里的产业。
从黄熙的语气来看,日后怕是不会再有乔治伯曼这号人物了。
探查行踪这档子事哪有给外人做的道理,这警署若是与京方的人联合起来,手眼通天,哪需要他做什么?
唐俊生一细想就生了疑惑,要么就是他们没人了,要么就是他们要自己做的不仅仅是透露行踪这么简单。
唐俊生向后靠了靠问道:“跟踪这种事情…还是你们自己的人用着最放心吧?”
黄熙愣了愣,轻笑一声解释道:“不错。只是我们之前在各处安插的人都折了许多,春满阁里面的眼线也折掉了…这伯曼对江小姐一向上心…”
唐俊生脸色微微变了变,这黄熙还想把芝芝往浑水里搅,于是讪笑了一声打断他的话道:“芝芝还与我气着,我都腆着脸上门许多次了,想从她嘴里套句好话我都难,更别提套她别人客人的行踪了…况且那伯曼也不常去了。”
黄熙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嘴角上扬的弧度僵了一下,复又浅浅一笑道:“也罢,还望唐兄莫要将今日之事告知他人。”
唐俊生没想到他这就松了口,心有犹疑之际还是恭谨地说了一句:“自然。”
黄熙出了门,脸上的笑意落了下来,径直走向街角的电话亭拨了一个号码:“唐俊生那……怕是行不通。”
电话那头传来简短的几个字:“知道了。”
黄熙还想再讲,那人已经撂了电话。
“上海那边来消息了?”电话边一个穿着黛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停下了手中盘着的珠串问道。
放下电话的男人年长许多,两鬓已经有泛白的迹象。他点点头,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有颗小棋子儿安不下。”
中山装的男人面露一些急色,正想说话却被年长些的男人摇手制止了。他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茶饮尽,放下道:“无妨,我还有人。”
中山装的男人松了口气摇摇头:“吓死我了,尹兄原来早有准备。”
年长些的男人笑了笑,持壶为他续上茶水:“我那不争气的小儿子成天在外疯玩,正巧他在上海,这不就用上了。”
“可尹姓未免太过招摇,会不会…”
男人摆摆手:“小寻虽然纨绔,隐姓埋名这种手段他还是知道的。”
“贵公子年纪尚小就已经能为尹兄分忧,我可羡慕死了…”那中山装的男人奉承道。
年长些的男人笑了笑,说道:“子修你啊…大可宽心,这次你出了人,我这边万不可能让你折了什么去。”
男人一听心下一宽,连忙点头应了。
“等那乔治伯曼一倒,红花馆内部未稳之时再把英国的一并端了便是。如此一来,之后的军需便都不用愁了。”男人将剩余的茶水淋到一旁的貔貅茶宠上。
“可这样一来不会引得那些洋人不满?毕竟是在租界里面。”中山装的男人慢慢盘起珠串,眉间隐含愁意。
“不过是伊文思眼红伯曼红丸引起的事故罢了,英美两商相争,不关我们的事。”
“尹兄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