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为杀人群道赂妖,因救世木面砺心

只是浓雾后的人始终不闻声响,让诸道有些摸不着头脑。

无欲望向对侧闭目养神的另一中年道人。

“无夺师弟,你可有什么消息?”

无夺睁开眼睛,抬手振振袖子,执一纸卷的手完全露出。

“前几日有人送来王瞎子的一桩消息,言有人绘符骗人,住在金水村一村民家中。王瞎子这几年曾多次送上此户村民的消息,怀疑其为息浔与的暗桩。因而想要借收容坑骗百姓的妖人一事打掉他。”

他叹了口气。

“近日由于筹备贡丹会和西进寻宝之事重大,我思王瞎子办事向来稳妥,就没有向各位师兄师姐报知。不想竟害了三位师弟。”

无欲摆摆手,安慰道:“师弟不必自责过深,我等与那都护府相斗也不止百年了。纵然这息浔与惊才绝艳,不还是算不过师父?如今我清宁观国权特许,执掌关外,此仇必算!此次大事一了,师弟就亲自去部署,铲掉息贼的所有暗桩!”

无夺双目圆睁,重重点头。

“必不辱命!”

无求开口道:“只是如今不知那少年男女以及息氏贼奴的动向,只怕我们命令传到,这些人早已入关!若这少年男女真有过人符法,恐息贼再添羽翼。师兄,各位师弟师妹,不可不防!”

说着,向无欲使个眼色,示意他请求雾后之人帮忙。

无欲眼角抽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起身朝正座躬身敬拜。

“禀真祖,徒孙儿们有桩疑难,想请真祖解惑。”

大殿落针可闻,雾后之人无声无息。

良久。

无欲弯着的腰开始酸痛,汗自鬓间滴落。

“真……真祖?”

“哼!”

雾后传来一女子娇哼。

“尔等废物,此等小事莫非要劳动本祖出手?”

声音低细甜糯,却带着三分莫名怒火。

一时间所有道人噤若寒蝉。

“天宝现世事关重大,尔等用心!”

娇斥传来,浓雾渐散,正座已空。

众道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无求忽然出声道:“真祖的意思,是暂且不管那少年男女?”

谁也不敢应声。

真祖明显在气头上,谁知道说话做不做准?

这下可愁怀了揉着老腰的无欲。

“若实在不行,就只能冒险劳烦那人了。”

众道尽皆眼皮一跳,向他望来。

“师兄,你可说的是那……”无求陡然压低声音,“那妖?”

无欲面容纠结,语气却坚定非常。

“清宁观数百年基业,眼看就要争高直指,决不能在此有任何闪失!师尊师叔俱都得了真祖指点,正在闭关,这险便由我冒了!”

月上东天,满空银星烁烁。

山风清冷,拂身挂面,令人忘尘。

后山树影浓荫之后,掩蔽着一座望月高台。

高台上一丰腴女子凭松而立。

蜂腰翘臀,风姿玉艳。

外披一白纱道袍,山风中,如月光流转。

浅黄丝裙若隐若现。

她斜望天月,眉目含愁。

一双似泪非泪的眸子更是水盈盈让人怜惜。

“我可怎么办?”

手中摩挲着一张黄纸清神符。

那是潜真给她开的,那时他叫自己做“庆嫂”。

“料不到我敕阴破开了摆布身体的牵丝,却难逃这牵肠挂肚的情丝!”

沈心奴轻咬下唇,面容时而哀戚,时而愤恨。

一声如剖木般的冷笑陡然自她手倚的青松上传来。

她猛地缩回手,面露厌憎。

“既然来了,就给我出来!鬼鬼祟祟!”

松木表皮忽然如同融化一般,顶出了一张树皮面庞。

双目空洞,很是狰狞。

嘴巴一咧,树皮簌簌,口角流出粘稠的树脂。

“敕阴仙子,老夫有礼了!”

沈心奴怒瞪他一眼。

“有礼就不会藏在这偷窥良久了!”

那木面一愣,忽然笑道:“老夫喜欢嫩的,似仙子这种,老夫不感兴趣。”

“你!”

沈心奴手掐指诀,就要动手。

木面猛地缩回树干,又从她背后的一棵树上长了出来。

“仙子息怒!老夫已然清心寡欲多年,不似仙子红鸾心动。”

语气似笑非笑。

沈心奴全身一震,怒道:“老东西,你再胡说,本真人就与你同归于尽!”

“仙子被我戳穿了,恼羞成怒。这可非真仙所为啊!”

一股无形阴气自沈心奴指尖送出,木面所在的大树顿成齑粉。

“哈哈哈哈,想灭口么?你敢说不是对那小子动了心?否则适才在大殿怎会不理不睬?现在又怎会在这里对月闲愁?”

高台上只有人声,不见木面踪影。

“你放屁!”

沈心奴收拢阴气护住自身,警惕着四周。

“我自听闻这里泄出天魔气息,便于两年前蛰伏金水村。耗尽了我多年温养的尸傀,自己也身受重伤道行不复,这才重创了玄女魔君,而后总算有机会以血魂释放魔神。李潜真逃亡一路,不也是我折损了灵鬼追杀?你怎么敢说我?”

“呵呵呵,老夫论心不论行。那夜在金水村,你怎不抽他元婴?你做事拖泥带水,明明确定玄女受重伤,却还诓骗了一个小道士去试探。玄女心机深重,自不会便宜我们。即使是死也必然会给那小子留下些保命手段,一个小道士何足道哉?你不亲自出手,这才白白浪费了一个机会!否则,魔神怎会受创?如今还需另行温养,大大误事!主人若在,我必废了你!”

沈心奴粉面寒霜,娇声怒斥:“狗仗人势的东西!我身受重伤!本拟尽屠金水附近以炼化阴气,哪有余力抽取元婴?况且李潜真符道非凡,心机深重,我连炼化阴气复原都没能做到!你怎么自己不上?”

“老夫另有要事,只是见你心思不沉,特来提醒于你!到底是这天下苍生重要,还是你的情情爱爱重要!敕阴仙子,杀一人而利天下,主人之痛要甚于你千倍万倍!”

最后一句话如九霄雷霆,满山林木尽皆震栗。

沈心奴面上一白,眼泪簌簌而下。

是啊,和主人比起来,自己又是他的什么?

狠心咬牙,面现决然。

空气波动,浮出一张如水流般的老脸,张口吐出一颗阴煞逼人的黑丹,送到她手中。

“想通就好。敕阴仙子,咱们西伏锦山再会。”

无欲脚步沉重地步入大殿,风烛之下,面容仿佛苍老许多。

其余八个道人纷纷起立迎来。

“师兄如何?”

无欲一把抓住无求的手,颤抖不已,苍白面容上涕泗横流。

“师弟,我做了人族的罪人!我成了人族的千古罪人!”

无求沉声道:“师兄,你——”

大殿一阵云雾忽起。

众人连忙分开,排列躬身敬拜。

“恭迎真祖!”

沈心奴甜糯的嗓音传出:“杀个把人何须亲自动手?虽然看护甚严,天宝现世的消息必然不胫而走。这来来往往的散修必然云集,把这张符拓出去。自然有无数的人杀人夺宝。”

那张黄纸清神符轻飘飘送到了无欲颤抖的手中。

云雾散去。

“天意!天意使我无欲做罪人啊!”

无欲捧着那张符纸,倒地不起。

无求哀哀叹气。

若是早送一刻,也不至于与妖兽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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