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我不信!”
贾蔷、黛玉、宝钗、李纨回到观海庄园,与诸姊妹们说了贾兰、贾蔷的变化后,探春惊喜之余,仍多半不信。
黛玉笑道:“果真不同了,和原先像是变了个人。从前站在那耷头缩肩的,看人也不敢正眼看,只在旁边时不时悄悄的瞄一眼,让人瞧着就觉得不尊重,不似好人。如今却是坦荡荡的做派,站也有站像了。三丫头如今可能放心了,不行,该请我们一东道才是。”
探春闻言,嘴巴懦了懦,又看向李纨。
李纨点头笑道:“连我也唬了一跳,果真大不相同了。”
探春这下才尽信,就开始落泪。
虽说平日里恨的咬牙,可到底是一个娘肠子里爬出来的胞亲兄弟,眼瞧着他往歪里长成那样,探春心里都快拧出心病来了。
她心气极高,也自忖将来不会过差,可是有那样一个性子的生母,和歪瓜裂枣的兄弟,她就是想拉扯,也不知从哪处下手。
本来都已经绝望认命了……
未想,居然还有被掰直溜的那天。
探春被劝着擦了泪后,给贾蔷屈膝福了礼,道:“多亏了你,家里才能出几个长进成器的。环儿素来不成器,没想到也能有正经的一天。我连做梦也不敢想……”
贾蔷呵呵一笑,摇了摇头。
此时外面天色已黑,风雨交加,不过在屋子里,反倒会有安心的感觉。
黛玉恼方才探春不信她,探春则赔起笑脸来哄她。
打小一起长大的姊妹,不一会儿又顽笑开了……
不过李纨说起贾兰的婚事时,一众当姑姑的纷纷笑喷。
“兰哥儿的婚事?!”
“他才多大点?”
“老天爷哩,兰小子都要说亲事了?”
众人纷纷惊笑,但也不知怎地,说笑完后,又都有些恍惚……
“家里女孩子年岁也不小了,尤其是二姑娘,和我一般大呢。”
子瑜房里,一波疾风骤雨与屋外风雨呼应后,贾蔷双臂枕于脑后,子瑜则倚在锦靠上,落笔书道。
贾蔷瞧见后笑道:“你怎还关心起这些个来了?”
平日里姊妹们一道顽耍时,尹子瑜多在海滩散步,要么寻一处阴凉地读书看海。
大家也都知道她的性子,并不强求一定一道一起。
故而贾蔷才有此问。
尹子瑜浅笑落笔道:“忽有此念,便问了。”
贾蔷笑道:“且再等等罢。门当户对的,都讲究一个出身。家里几个姑姑,没一个出身能省事。尤其是二姑姑……”
迎春老子娘如今被圈养着,这在都中高门里不是甚么新鲜事。
再加上,她还是庶出。
贾蔷本身不看重嫡庶之分,自家的女孩子都金贵。
可耐不住世道如此。
瞧瞧贾家自己就知道了,莫说宝玉、贾琏等,就是贾环将来多半都不会娶一个庶出女。
贾蔷就算再有本事,也没强拉郎配的道理。
且就算有人上门求娶,贾蔷也不敢随便往外嫁。
实难逃居心叵测四字……
女孩子未娶前,和娶了后,完全是两种人生。
果真进了别家,就算明面上以礼相待,可冷暴力更让人受不了。
且再等等,或许他的地位再高些,更好。
尹子瑜笑了笑,落笔道:“人命天注定,也不必过于生愁。有你在,她们差不到哪去。”
贾蔷不想多聊此事,道:“明儿多半是要放晴了,带你顽一个好顽的。”
“甚么好顽的?”
“先不告诉你,保证你喜欢。来来来,现在先顽你……”
子瑜红着脸,在手抄本上飞快的画了个爆锤狗头的漫画。
可刚落完笔,人就被抄了起来,随即又按了下去……
尹子瑜心中羞啐:这个混世魔王……
翌日,神京皇城。
武英殿。
李暄黑着眼圈,不住的打着哈欠,双目空洞无神。
他想不通,这些老头们一个个都是铁打的么?
昨晚熬到半宿,今早天不亮就起了,居然一个个精神抖擞?!
可怜他打被立为太子起,每日里才睡三个时辰不到。
李暄觉得,再这样下去,他怕是要比他父皇先走一步……
“太子,《君体篇》可背熟了?”
韩琮处理政务之余,过来一看。
李暄震惊了,看着韩琮道:“韩大夫,昨晚上我过了子时才睡,寅时都没过就被那忘八肏……就被内侍叫了起来。这会儿才辰时,我到哪儿去偷功夫去背?!”
韩琮闻言,不掩失望道:“殿下,近几日朝野内外满城风雨,想来殿下也都听说了。这个时候,不刻苦用功上进,岂能服民意?”
天子五子,如今存三位,但是谁也没想到,如今册立太子,会立最不堪的李暄为皇储。
此消息刚一传出,无人相信。
直到六月十三册立大典后,李暄去奉先殿告祭了列祖列宗,众人才相信。
继而就是轩然大波……
老官油子们多观望中不出声,可别忘了还有一些的确有风骨的老儒,和绝大多数视李暄为仇寇的年轻士子。
李暄在布政坊林府外鞭笞国子监生员,得罪尽天下士子之心。
别说他,连举荐他为太子的韩彬、韩琮等,都因其牵连,威望大跌。
原本许多人对韩彬二年后去相颇为不安,多有挽留之言。
然而现在……
弹劾其立刻辞去相位的折子,络绎不绝。
究其缘由,还是因为李暄太烂,名声臭不可闻……
再加上,也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所以武英殿压力极大。
偏偏,李暄还不争气,怎么看也像是烂泥扶不上墙的主儿……
然而李暄比他还委屈,梗着脖颈叫骂道:“韩大夫,外面那些忘八肏的,没一个好东西!人家林如海满门孤寡躺在家里生死不知,他们球攮的跑上门去骂人,连林如海最后的骨肉血脉都骂没了,如今倒派上爷的不是?
爷也不和他们一般见识,就等贾蔷回来后,看看那些人怎么好死!
以为谁都像爷一样好说话?
一群忘八肏的,不说好好溜溜爷巴结巴结爷,等贾蔷回来爷好给他们求个好死法。
如今等着吧,等贾蔷回来一个个捏爆他们狗头时,才知道爷的好!”
听他叫骂开来,左骧面色苍白的从外面进来,冷淡道:“如今新政中以考成法和刑法最严,贾蔷回来后亦不敢乱为之。”
李暄闻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左骧,道:“那群忘八在布政坊外骂街时,你怎么不说刑法最严?”
左骧皱眉道:“那是两码事!太子若想摆脱恶名,最好友善交好士子。需知,那些读书种子,才是大燕的根基!”
这话,连韩琮都不会反驳。
因为治理天下的,本就是读书种子。
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
李暄闻言却气的脸色涨红,怒道:“就那群忘八,也配得上大燕的根基?怪道国朝每况愈下,历朝历代到了百年后就必走下坡路,原来是以这群野牛肏的当根基,那不完蛋谁完蛋?”
武英殿内连大学士到行走,一个个都变了面色。
这话传出去,又是一场天大的风波。
这位是可着劲儿把自己从太子大位上不断的往下坠……
“住口!”
正当气氛僵硬时,就听门口处传来一道呵斥声,众人侧目过去,就见李时面带怒色的进来,看着李暄沉声道:“小五,你如今都当了太子了,还这般不着调!你知道前儿那场使狠,惹下多大的麻烦?要不是我连续几日跑去国子监给人赔情,见了多少大儒,这会儿受你连累挨骂的,连父皇母后都包进去了。几位大学士教诲你,你还不服?”
李暄闻言差点炸了,他娘的,眼下到底谁是太子?
不过没等他开口,韩琮就沉声道:“王爷还请自重,须知储君亦是君,君臣有别!”
李时闻言面色一滞,眼中闪过一抹羞恨,不过转眼即逝,温润笑道:“邃庵公说的是,小王只是见五弟对诸大人们不敬,又口出妄言,才有些急了。毕竟这些话传出去一言半语,他的骂名又得高几分。”
“高就高!”
李暄倔脾气上来了,他认为他没错,分明是那些士子生员们不是人,怎怪到他头上来了?
李暄冷笑道:“四哥你也别做好人,读书种子怎么了?读书种子就刀枪不入,犯了错也能赖别人身上了?我也是奇了,贾蔷在南边儿为了搜刮外面的粮食,驾着船在海上和西夷罗刹鬼拼命!你们倒好,在背后生生骂的人家恩师绝后!人家都死了大半了,还赖人家是活曹操,是董卓?!
我就不信了,这世上还没个黑白公道!
他们不是想骂么?
那就只管去骂!
爷是昏君种子,是惫赖混不吝的,是秦二世,是扶不起的阿斗……秦二世就算了,到底爷没个文武双全的兄长在九边戍镇。
阿斗嘛,爷倒是愿认。
诸军机大才,当得诸葛孔明,贾蔷那球攮的爷调理的好,当得一个赵子龙!
嘿嘿,不过这个赵子龙脾气可不好,回京后,不把那些忘八肏的狗嘴撕烂了喂狗,算爷瞧不起他!”
好一通怒骂后,李暄撂挑子走人,留下李时面色一阵青一阵红的站在那,心里也有几分惊疑。
他这个五弟,倒没他料想的那样废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