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门见山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二月 雷因斯 稷下

爆炸声轰隆轰隆地响起,烟硝弥漫,稷下城墙正受到强烈的轰击,数千头机械狗,在迫近城墙之后,张口吐出浑沌火弩,一枚接着一枚,快速而集中地轰炸城墙,令稷下城的防卫结界承受巨大压力。

稷下城的防御结界分为数层,主要是针对天位力量直击、干扰魔法运用,但对于物理性攻击,也有一定程度的防御作用,将攻击威力尽可能地减低后,这才直击到城墙上,由城墙本身内蕴的结界来负荷。

在这些机械狗的连续轰击下,城墙外的无形结界已经不能有效压制,令浑沌火弩的爆炸力直接击在城墙上,开始让稷下城的防御系统感到压力,当然要继续支撑也是做得到,只是为了减轻负荷,防御一方也得要采取些积极措施。

连挨百八十枚浑沌火弩仍可生存,没有天位修为是做不到的,在这些小型浑沌火弩的连续轰击下,就算是精擅石家金刚身的高手,也会在挨上十多枚后,成为一堆烧焦的排骨。

在这种情形下,仍要主动出击的话,那就只能动员城内的天位高手了,只不过这时候……

“混蛋哥哥!这种时候还一个人跑掉,太不负责任了!”

妮儿跃下城头,天魔功凝运,就往地上轰去。爆炸的冲击波往四面迸散,却没法突破她的护身真气,脚一站定,立即就出掌摧毁周围的机械狗。

上趟与韩特交手,妮儿领悟到自身招数不足,希望能在这上头追求改进,但源五郎不在,缺乏明师指导,寻常武学又配不上天魔功的独特劲道,目前尚在摸索中,对着这些机械狗,只能老老实实地以掌风刮起,出拳摧毁。

有一招“天魔怒震”是不错的招数,但这种音波功敌我不分,自己又没有天草四郎那种让音波定向的本事,在城下贸然使用,说不定干掉的友军比敌人还多。

妮儿拳飞掌舞,在机械狗群中开出一条路来,天魔功的吸蚀异劲,所经之处溃铁蚀钢,顿时营造出一大片连锁爆破,远远望去,只见尘沙飞扬,火光乱窜,声势极是骇人。

白天行阵营察觉这一次攻击多半也要无功而返,便有人去催促那有能力改变战局、却坐视不理的薪水小偷。

“韩特大人,请您出面好吗?只有你去敌住那个小妖女,我们的攻击才能奏效啊!”

“闭嘴!不要吵,我现在正忙,要叫我出头,先拿钱来!”

坐在帐棚内,韩特把前来催促的人斥回。

他躲在帐棚里不见人已经两日,面前摊着旭烈兀所赠的紫电功、七神绝秘笈,正自凝神参悟里头的奥秘。

“七神绝的威力竟不如预期,怎么会这样……是我还有什么地方没参透吗?虽然说数得出来的不解处就过百个,但是说不过去啊……”

修练上乘武学并不简单,纵然已经会使、能用,但往往还是有些精微转折处难以参透,只要一个领悟,就可以倍增原本的威力。

深信七神绝的威力不仅于此,韩特在那日败战后,便一直努力改进目前的缺点……

也因此,这几日以来,稷下城外并没有机会再掀起天位战,也让兰斯洛放心地丢下城防,将所有责任交给辛苦干活中的妹妹,自己去面对另一场尴尬、不知所措的困局……

“只有几个问题。我记得,你前几天才和我说过,你不喜欢人们总是把新技术用在战争上,大家和和气气的,为什么总要发明新武器杀人呢……去!我还差点被你感动到流眼泪呢!”

在屋内来回踱步,兰斯洛竭力控制自己的怒气,尽量用理性一些的态度弄清楚整件事。

在刚刚得知事实的震惊过后,胸中就充塞一股要爆开的愤怒。

他最讨厌被人欺骗,除了自己对其负欠良多的妻子苍月草外,兰斯洛就不容许任何人再将他当傻瓜耍。

而事情摆在眼前,这个自称是太古魔道高材生的小丫头,只不过是个在研究院做杂工的垃圾妹。

做打杂的并不可耻,不过说谎话骗人就不可原谅,照自己一贯的脾气,本来应该揍她两拳后走人,但想起师兄王五当初说过的话,这才停下动作。

“好好分清楚什么是事实,什么又是事实之后的真实。这样一来,或许你的人生可以少掉很多遗憾吧!”

就如师兄所言,在做出决定之前,该给人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况且,在看到少女落魄狼狈的样子时,自己心中的难过确实不假,既然彼此有一段友谊,就不该这样轻易地任它碎裂……

“提供武器给白天行的人,就是你吧!如果你不是研究院的院生,当然也不可能设计出这些东西,换句话说,是你偷出了研究院里的设计图,转卖给白天行……或着你根本就是他派进来的奸细?真是可恶透顶!”

另一方没有说话,兰斯洛便依自己的判断对事情进行推算,结果自然与事实有点差别。

对于这些控诉,只是默默聆听的少女,并没有答辩。太阳已经完全下山,屋内没有点灯,仅有从外头照映进来的一点微光,隐约照出房里事物。

才刚结束一天的工作,没来得及沐浴更衣,身上散发着一种惹人的酸臭,不住飘进鼻端,又是坐在最阴暗的屋角,就是不接触旁人的眼光,爱菱也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一堆正自腐臭的垃圾……

撒的谎话忽然被揭穿,过大的心灵冲击,让积压已久的疲惫,忽然占据了整个身躯。

或许……早也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此刻,不想说话、不想听、不想看,只想呆呆地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去管了……

“简直混蛋到家了!倒垃圾又不是什么很可耻的事,用得着这样讲谎话吗?你是觉得愚弄我这样的蠢人很好玩?还是说,冒充研究生会让你有成就感?”

兰斯洛滔滔不绝地说着,对方始终保持缄默的态度,更点燃他的怒火,在讲了一长串话后,叹道:“这样子做人不是很累吗?我一直以为你和那些脑袋空空、只会用礼服、珠宝来装饰自己的笨女人不一样的……”

终于有了反应,少女从蹲坐的地方站起来,向发怒中的兰斯洛微微一点头,迳自往外头走去。

“等一下。”后头的兰斯洛道:“这样一声不吭就想走,现在的小丫头做错事都不懂得道歉吗?还是你觉得没必要和傻瓜说话?”

停住脚步,少女慢慢地回身,向兰斯洛欠身鞠躬。弯着腰,长发披垂下来,遮住面孔,加上光线昏暗,实在看不太清楚她的表情。

“对……对·不·起……”

声音迟缓,拉得很长,但与其说语气中含着歉意,倒不如说是深深的疲惫,好像整个心灵都被掏空一样的疲惫感,而在说出这三字后,少女慢慢转过身,往门外走去。

“有人道歉这么没诚意的吗?我的心被你伤得血淋淋,就用三个字便想把我打发,你当本大爷是垃圾一样,可以被你随便倒啊!”

兰斯洛大声嚷嚷,对方似乎充耳不闻,只是一个劲地往外走。

“哗啦”一声,一张木椅砸烂在少女的去路上,阻住她出门的路。回过头来,兰斯洛已经坐到桌子上,高高翘起二郎腿,朝这边瞪视过来。

“刚才的道歉我不接受,嘿!我可被你骗惨了,每天听你说些有的没的,每次听完都好感动,心里到现在还刺刺痛!结果我不但花时间准备第二天的午餐料理,还为了你去欠人家一屁股债,现在债主天天上门追债,倒楣死了。可别以为赖在地上哭就可以了事,既然要道歉,你不觉得该做点更有诚意的事吗?”

连番趾高气昂的说话,终于迫得少女再一次打破沉默,颤颤地轻声道:“真……真的对不起嘛!人家……人家也不晓得该怎么道歉,你的损失,我一定会赚钱赔给你的,多少钱都会想办法赔的,如果你觉得这样子还不够,那……我向你磕头道歉好不好?”

不仅是弯腰,少女这回屈膝跪了下去。

她身形甫动,兰斯洛已经从桌子上翻落下来,只是另外的第三者动作更快,兰斯洛脚才着地,脚踝已经传来剧痛,一直躲在屋角的“卡布奇诺”飞身扑了上来,张口便咬住这恶形恶状的男人。

“我干……又是你这头臭狗……”

在这种情形下被咬,兰斯洛实在很想叹气,瞧这家伙一副死咬不放的样子,要它松口大概是不可能了,要运气把它弹开当然是可以,不过多半也会把这不识好歹的臭狗震成一堆废铁就是了……

摇摇头,拖着发疼的左腿,还有死咬着左腿的机械狗,兰斯洛把少女揪起,走到屋子左侧一个存水的大水缸,毫不客气地便把她扔进水缸去。

“我说过要你磕头了吗?搞清楚,你把一个男人的心伤得这么重,磕头道歉是摆不平的!”

水缸虽大,装的水却还不深,淹不死人。

泡在冷水里,摔成落汤鸡的爱菱,似乎终于对这样粗暴的动作有了反应,没等爬出水缸,就大声地顶了回去。

“你……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啊?人家都已经说对不起了,钱我也一定会还给你的,你这样还不满意,我也没有办法啊!”

“哦!终于舍得说话了吗?告诉你,钱你是还定了,就算去卖身也得还给我。不过,道歉是另外一回事。”

再次抓住少女衣领,兰斯洛将湿淋淋的她拎出水缸,道:“一个男人最有价值的时刻,是他真心流泪的时候;一个女人最有价值的时刻,则是她全身光溜溜的时候。要弥补我心里流的眼泪,办法只有一个……丫头,你跳曲裸舞来当赔礼吧!”

“哪……哪有这种事?!”

万分错愕,难以想像这个一直待己十分和善的男人,会突然露出野兽般的狰狞面孔,少女不自禁后退几步,又发现全身湿透后,衣衫贴着肌肤,曲线暴露,这男人更露出一副色眯眯的模样,连忙拉紧领口,手遮在胸前,阻挡他的视线。

“想不到……你原来是这种人?”

“哈!谁教你不带眼识人来着?当初是看你堂堂一个研究院的高材生,和你弄好交情,以后好处多多,想不到成了错误投资,害本大爷损失惨重,只要你跳一次裸舞算便宜你了!”

此时才知这男人原来包藏祸心,一开始就是为了利用自己,那根本就不必对他存有愧疚,只是现在情势危急,身上又没有携带自卫武器,得要马上设法溜掉求援才是。

有了这想法,心中立刻振作起精神,警戒绷得紧紧的,再不像先前那样死气沉沉,只是被这人堵住门口,逃不出去,呼救也未必来得及,该如何是好?

情势越来越危急,最后只好铤而走险,凭着当初学过的一些内功与自卫武术,爱菱强行夺路外闯。

兰斯洛着实一惊,没想到这丫头会武功,内力竟还不低。

如果是普通的习武者,搞不好就这样给她出其不意地重创,但面对自己,这却连搔痒都不够,随手一擒一带,就把她推撞回地上。

“想跑,你跑得掉吗?嘿嘿!既然你脱得这么不干脆,那就由我来帮你脱好了,保证三两下就光溜溜了喔!”

“你!救……”

呼救声还没嚷出来,便已经被捂住嘴巴,发不出声音。

少女竭力挣扎,却无力阻止对方的手慢慢摸上自己颈子,往下移动,情急之下,眼泪汨汨流了出来。

“现在你知道了吧!世上的事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说清楚,好人与坏人更不是简简单单就可以分清的,在你轻易把一个人判定好恶之前,要多花点脑筋去想啊!”

意外地,那只要解自己衣扣的大手停了动作,只是在耳边轻抚发梢,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柔和。

“我家老大曾经说,看事情不只是看事实,也要懂得看真实。你确实是对我撒谎了,不过你说的话,并不完全是谎言吧!”

兰斯洛叹息道:“就算你不是高材生,也没有重病的小弟,可是你那天说讨厌人家总是拿太古魔道来打仗,讲出口的这句话、讲这句话的心情,那些东西都是真的吧!我愿意相信说着这些话的你,你是不是也能多相信我一点呢?虽然我长得像坏人,卡布其诺也是一看到我就咬,但并不代表我就是一个不能沟通的人,别老是一个劲地认错嘛!既然是朋友,就把你的苦处说出来啊!”

紧绷的神经一时松弛下来,少女无法判定眼前这男人,究竟是好是坏?

抚摸在耳畔的手掌,本来是那么恐怖、那么让自己恐惧的,但为何现在的感觉会那么温暖呢?

好像回到了数年前,自己刚来到稷下的那个时候……

晶莹的泪珠,一点一滴在脸上滑过,最后化作无法扼抑的哭音,大声地奔流着。

“呜、呜……哇~~~”

兰斯洛没有讲话,只是静静地聆听。而自少女口中说出的,是她来到稷下后,在这两年间所发生的一切……

“因为想要正式接受太古魔道的教育,被布玛赶出来以后,我就一个人到稷下来……”

甫到稷下,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新鲜,爱菱首次感觉到一个文化大都的艺术气氛,而稷下学宫丰富的人文精神,更是让她一头就栽进茫茫书海里。

太古魔道属于专门知识,并非人人可修,通常只有极度杰出的白家子弟,才能获准进入研究院,但为了对来自各方、希望研究太古魔道的外国留学生有个交代,雷因斯在国际压力下,亦有开放一两门太古魔道的基础课程,不限资格,任何人都可选修。

纵然仅是基础,可是太古魔道绝不容易,这些东西已经够让普通留学生皓首穷经,不过,在去年三月,却有一名貌不惊人的留学生,拿下了超越两千名同期学生的优异成绩,那就是她,隆·爱因斯坦。

被师长们视为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在几次会商之后,他们决定向研究院提出保送,希望能让这名拥有无限可塑性的天才少女,进入研究院发挥她的专长。

与这些教授们的看法相反,研究院里头则是一开始就抱持着反对的态度,几乎是清一色白家子弟的领域,就不允许一个身份不明的外姓子弟进入,而他们压根儿也不认为,一个非白姓的外国人,在这之前仅有自修自学,程度会好到哪里去?

只是在诸位教授联名保荐的人情压力下,白家研究院勉为其难地收下这名外国学生,以研究员助理的名义,聘用她进入太古魔道研究院。

到这里为止,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爱菱自己雀跃不已,自从在阿朗巴特山认识老爷爷皇太极之后,听他的描述,对于那些整天穿着白色研究服,从事太古魔道研究工作的学者,她敬慕有加;现在,这个梦想终于近在眼前了。

只是进入研究所后的情形,却远远不如预期。

从踏进研究院开始,爱菱就可以感受到明显的隔阂与敌意,一双双冷淡瞥来的目光,让少女面上挂着的笑容顿时僵住。

情形已经很明白,自己在此并不受欢迎。

这感觉不算陌生,因为自己一直也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人物,过去总是给身边人添麻烦,早就习惯了挨人白眼的感觉。

只不过,当这情形在自己毕生向往的研究院内重现,仍是颇受打击,特别是她明明没有捅什么纰漏啊!

问题只出在她的姓氏,白字世家把持研究院大权过千年,早把里头不属于白家的研究员驱逐殆尽,怎容得这样一个非但是外姓,甚至连雷因斯人都不算的外人加入研究院?

只是三小姐最近求才若渴,有意积极整顿研究院的人事,众人为情势所逼,总是得做做样子,给这丫头一个闲差。

情势一开始便已不妙,但真正的灾厄,却是在爱菱捧着自己的研究计画,进入内院拜见指导教授的那天。

魔导公会与太古魔道研究院之间,一直有着相当程度的技术合作,为了安全考量,当初在建造研究院时,魔导公会就协助设立防卫结界,布置在进入内院的那条长廊上。

不具攻击性,却能让大多数的伪装术法失效,令意图混进研究院的奸徒无所遁形。

伪装术法要识破不难,本意是针对一些隐身秘咒,但却想不到在此时派上用场。

自踏入人间界以来,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爱菱配戴一些由父亲制成的魔力道具,伪装外貌,变成一个普通的人类少女。

她本就有一半的人类血统,与人类朋友相处久了,根本也就忘记自己的外族身份。

然而,通过长廊的瞬间,爱菱忽然有些头晕,耳里跟着就听见一片惊呼声,抬起头来,周围众人看自己的目光仍是不友善,但里头轻蔑、鄙夷的意味却更浓更深,似乎在讥讽、嘲笑些什么。

“大家……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句,就连平日本来还有几分友善笑意的人,都露出一副嫌恶表情,直瞪着她。

事情到底是怎么了呢?

爱菱一时间满心不解,直到有个研究员拎起桌上花瓶,走到她跟前,冷笑道:“本来是该让你找泡尿,照照自己丑恶的样子,不过研究院是神圣的地方,就便宜你让你用水吧!”

粗蛮的话语,配上毫不客气的动作,手一翻,在一众哄笑声中,花瓶里的冷水连同花枝,全数浇洒在爱菱脑袋上。

(丑恶的样子?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一点、一滴,从慢慢积聚在地上的水滩,少女看见自己容颜的倒影,也得到了解答。

那不是普通人类女孩的外貌,尖耳、红眼,是自己的本来面目,已经许久未曾现于人前的另一张脸。

雷因斯对人类以外的种族严重歧视,爱菱先前仅是听闻,并未亲身感受,但在此刻,这项传闻以最糟的形式,发生在她身上。

不管她是为了什么理由而隐藏身份,但在这种情形下被揭发,自然就难逃居心叵测的嫌疑。

是白家研究员的幸运,也是爱菱的不幸。

时值暹罗事件,对外假称于象牙白塔内闭门祈祷的白家三小姐,偷偷溜到自由都市;白家家主白无忌也行踪不明,研究院遂得以全权处理此事,秘密地做出处断。

靠着先前推荐她的师长担保,被下狱审问的爱菱,总算在受到严刑拷打之前,无罪开释。

但出狱的感觉也不好受,那些本着惜才心理救她一命的教授们,仍旧无法摆脱种族歧见,以曾经有过她这学生为耻辱,将爱菱拒诸门外,不肯面见。

走投无路,成为孤单一人的爱菱并未放弃。

坚持自己的理想,她找尽门路,最后谋得一个在研究院打杂的工作,就算整天受尽白眼,也要继续留在研究院里头。

对爱菱来说,除了太古魔道方面的天分,自己什么长处也没有。

这间研究院就是她唯一的舞台,只要还能站在台面上,就算只是阴暗角落的后台,自己终有一日会大放光彩,吸引所有人的眼光。

之后一年多的见习生涯没有白费,白天打工,晚上研读各种相关书籍,纯以资源而论,稷下堪称是作学问的圣地,参考资料遍拾即是,用不着像以前那样凭空摸索。

有了基础学识后,爱菱的作品更不像从前那样漏洞百出,用没几下就会走火炸毁,渐渐成为一个真正的杰出创师。

学艺已成,但一直被孤立在后台的她,始终没有登场的机会。

曾在研究院里闹出大丑闻,她仅是整日被人指指点点、拿来取笑的题材,没有人愿意给她一次公平的机会。

过着这样的生活,少女的心境渐渐有所改变。

由于真面目已被揭穿,再改扮成人类女孩已无意义,她索性就此以本来面目示人。

一日揽镜自照,赫然惊觉已进入停滞期的自己,竟又开始发育长大。

和以前小女孩的可爱模样比起来,现在已经完全是个娇滴滴的少女了,特别是眉目里一股说不出的郁郁神情,掩去过往的天真纯稚,更添几分成熟气氛。

看着镜中景象,捏捏脸上僵硬的肌肉,爱菱忽然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镜中这样的自己……

精神上仍未放弃,但物质生活却已开始支撑不住。

当初在阿朗巴特山分到的钱财,多数已转赠给韩特还债;没有研究院经费支持,一切研究、创作都得自掏腰包,坐吃山空,时日一久,当然支持不住。

数着手边一日少过一日的存款,爱菱开始担心,钱花光了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那个男人出现在她的面前。

有心夺取白家家主之位,白天行一直在留意雷因斯境内的奇人异士,希望招揽到自己旗下,增添实力。

爱菱受推荐进入研究所之事,实乃难得罕事,虽然事后所有相关人士视之为奇耻大辱,绝口不提此事,但白天行仍在一个偶然机会下知悉此事,好奇心起,秘密亲访这位不得志的小贤才。

恰好碰到爱菱在试作作品,白天行一见之下,便知道奇货可居,表明招揽之意,却被爱菱拒绝。

没有放弃,白天行摸准爱菱个性,慈眉善目地与她攀交情,更不时提供研究经费,等待时机。

也亏得他谨慎,不愿旁人知道自己与一个低贱外族人交往,将此事当作最高机密,连身边心腹都密而不宣,不然早就经由重重眼线,传入白无忌耳里。

白天行的盘算不久后得以实现,当雅各宣言传遍大陆,预备起事的他来到爱菱面前,巧舌如簧,进行劝说。

“那个盗贼出身的伪王,是个只懂得用蛮力解决一切的邪恶之徒,如果真让他登上王座,雷因斯的百姓就很悲惨了。我现在要打一场正义的圣战,但要与邪恶对抗,目前我方的力量并不足够,请把你的力量借给我吧!”

看过雅各宣言的全文,爱菱认定这位新任亲王不是好人,更确实是个意欲荼毒雷因斯百姓的奸徒,在白天行的连续劝说下,爱菱终于点头。

“好,我帮你设计武器,可是你必须答应,这些武器只用来对付那个强盗,战争完结之后,要立刻把武器销毁,可以吗?”

白天行答应了,两人便开始交易。

当爱菱完成武器设计,会去到城外的密林,将设计图交给白天行,同时按件收取报酬,也就因为如此,那日才会在城外遇到兰斯洛。

“遇到大郎先生你的时候,我是真的很高兴。”少女慢慢说道:“我一开始并没有打算欺骗你的,可是……和你一起说话,感觉很开朗、很愉快,我好像回到刚来到稷下的那个时候,作着一个才要开始的梦……”

回忆起两年前,那个怀抱着梦想踏入稷下的自己,爱菱真的有很多感慨,在每次与兰斯洛会面回来后,看着镜子,她总会觉得自己好像阴沉许多,找不太到从前事事乐观的心境。

如果所谓的成长,就是一件这么悲哀的事,那么有时候她还宁愿去当以前那样的小傻瓜。

虽然笨拙,但身边总是有着支持自己的朋友,因为他们,每一段人生旅程都成了弥足珍贵的回忆。

但这想法应该是太苛求了。

人生不会总是走在坦途,也不可能总是被人疼爱,还是会有些时候,会陷于孤立无援的处境,所有冷眼、嘲讽都只能独自承担,为了要负荷这种冰冷,所以人才需要成长……

虽然她一点也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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