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艳艳的腊梅花开在巷子口,白色的石灰墙上点缀着干枯的青苔,青石台阶上坐着垫了软墩子的老人,大口大口地吸着旱烟。
冬日下午的阳光有一些暖意,巷子里门面的黑腐色木栅格一块块取下来。
露出了摆满了零碎活物的摊子,穿着青色大衣的廖瑜,走进挂着“黄京杭布杭”的店子,仔仔细细地挑选着那些花色简单,但绝对质量过硬的布料。
巷子里的店子,做的都是街坊的生意,谁家的料子好,都是有口皆碑。要是故意弄些水洗就褪色的稀疏料子,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秦安走过去,看到廖瑜正在用两根手指捏着一块藏青色布料,戴着老军帽的老板站在一旁笑眯眯地陪着她挑,看到秦安走了过来,老板有些奇怪,少年人可是这种铺子极少出现的。
秦安也不去打扰廖瑜,摸了一批绸子,翻来覆去地看,老板看秦安真的想买的样子,也走了过来,“少年人,那农贸市场二楼是个服装批发市场,你们喜欢的那种什么牛仔裤啊,什么针织衫啊,都有的卖!”
“南老板啊,哪里有你这样把生意往外面推得?”廖瑜似乎和店老板很熟,随口说着笑,转过头来看到秦安,神色间却是十分吃惊,粉润的脸颊上飘过一抹红晕,却是看着秦安两根磨蹭着光滑绸子的手指,想着了他在翻着自己的贴身内衣时,也是这般动作。
小流氓!廖瑜暗暗地在心里如此称呼了一句秦安,说话间却是有些佯怒薄嗔的味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哪有跟着你?刚才走到街口,看到你进来了,想想过来和你打个招呼,你也不用这副样子吧?”浅安一本正经地补充了一句:“廖老师好!”
“原来是你的学生啊。”店老板恍然道。
秦安叫了她老师,却是把廖瑜剩下的话都堵嘴里了,她在熟识的人眼里,总得有老师的样子,和学生说话也得注意分寸。
廖瑜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让店老板量了她要的料子,付了钱走出了店铺,却看到秦安还呆在那里,她本以为他会跟着离开,现在却有些奇怪他在店铺里干什么了?
“这绸子给我来一米。”秦安比划着。
“这绸子可贵着呢,你可别哪去糟蹋了。”店老板不放心地叮嘱着。
“不会,你放心吧。”
店老板这才给划了一米,秦安付了钱,拿了小红塑料袋提了绸子料,走到廖瑜跟前,“廖老师,好巧。来县城经常能碰着你。”
“明天要考试了,你还跑到县城来干什么?”廖瑜不理会他那副笑吟吟的样子里可恶的小流氓的味道,分明又是带着成年人调戏味道的说笑。
“明天你也要监考啊,你不也来县城?”秦安反唇相讥,看着廖瑜走进巷子里,跟在她身后,踩着一路的树荫,走在腊梅花开的老石板街。
“你现在闲着没事瞎逛吗?”在廖瑜心里,秦安虽然还是个让她咬牙切齿的小流氓,但却早已经不是懵懂度日的青涩少年,廖瑜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似乎已经拥有了巨额财富的少年,居然还能抵挡住操纵金钱的诱惑,安分地呆在学校里,认真学习着似乎就是为了日后拥有创造财富能力的知识,并且取得令人瞩目的成绩。
廖瑜有时候想,秦安或许不是她所看到的那么经常无所事事。
整天和孙炮,秦小天瞎混,或许不是有事无事就来招惹她而显得极其无聊。
他也许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就是在她看到了他的那盒录像带后才有了这些想法,女人总是很容易,被最直观的东西改变她们的思想,廖瑜也不例外。
秦安点了点头,“我下午没事,但我现在想找个裁缝,帮我做件衣衫。”
廖瑜“哦”了一声,站在一棵腊梅树下,双手提着小包,似乎没有再让秦安跟着她走下去的意思,这一个巷子口下去,就是她的房子了。
在那一夜春声雨歇后,记忆犹新的羞涩和幽怨让她不再想和秦安一起站在她的房子钱,往日里可以装着没有发生,毫不在意。
但那栋苍老的建筑仿佛会提醒他和她,她在那里,在他边上做了多么丢人的事情。
“这里有很多裁缝,都是很有经验的师傅。”廖瑜指点了几家老铺子。
“我觉得廖老师你的衣服就做的挺好,你是在哪家铺子?”秦安问道。廖瑜的衣服都格外地贴显身材,做工精致,线缝细而密。
“我的都是我自己做的。”廖瑜微微有些得色,自己在秦安面前算得上是一无是处……至少廖瑜是这么觉得,他的作文里总是引经据典,许多都是廖瑜必须查找翻阅典籍才能理会得到其中的味道,自个怕是没有太多底气当他的语文老师,而他偏偏也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还不就是因为自己这个老师在他觉得有些不太合格?
秦安无意间赞赏到了自己,廖瑜居然有些得意,她发现自己如此的心态后,不禁埋怨起自己来,有什么好得意的?
这个小流氓多半是盯着自己的身材看时,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廖瑜可是很清楚自己的这份身段,有多么的值得骄傲,是多么的让男人垂涎。
“你能帮我做一件事成不?很简单的,很容易做的。”秦安有求于人,语气格外柔和而诚恳。
廖瑜更加得意了,手指拂过耳侧垂下来的发丝,侧着头不去看秦安,眼神盯着一朵花瓣儿残了的腊梅花,很没有兴趣地叹了一口气,“可似乎我没有时间啊,这两天要监考。”
“我不着急,你什么时候有空做,就帮我做了。”秦安心里好笑。
廖瑜年纪其实也不大,为人母了,为人妇了,却还有着这份小女孩儿心性,总想着让人低头,承她的情,认她的好。
“监考后学区组织了改卷,改完卷子就得准备填通知书了。然后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忙完差不多就过年了,过年谁都没空吧?年后不久就得准备开学,那是开春的时候了。”廖瑜显得十分地为难。
秦安看着她脚步没有挪动,显然没有干脆拒绝自己走掉的意思,她要真这么忙,哪里还会给自己挑料子做衣服?
“那你可是真忙,等你有时间了,腊梅花都掉了,长出新叶子。桃花也结了花骨朵了。”想着桃花,秦安的眼神不由得瞟向了廖瑜的脸蛋儿。
听着秦安说起桃花,廖瑜却是想起了抱着吉他的少年轻轻地笑,欢快地唱着歌,那首桃花菲雨似人面,青丝秀挽伊人艳,等着自己这么计算着有时间了,那真是暖风如熏何处是花颜的时节了。
老街口,腊梅树下,束手而立的少年,脸颊有些泛着羞涩风情的年轻女子,在渐渐西下的午后阳光落下来时,抬起头来,心里似乎都想着了什么,眼神里有些让人心慌的默契。
碰着了,就分开去了。
“你要真忙,那就算了。”也许是周围暖洋洋的温热空气让他没了那份没心没肺的无聊心性,秦安主动放弃了继续逗弄她的机会。
“其实我也不是很忙。”廖瑜也觉得不合适了,习惯地抚过耳侧的发丝,觉得耳根有些发烫,脸上的笑容却是淡雅而大方了许多,“要做我就帮你做吧,你想做什么的?”
“那先谢谢廖老师了。”
又是一种默契,仿佛要触碰到了什么,敏感地让人都有些觉得要逾越一个界限了,在这个时候秦安偶尔争取过,廖瑜一直期待着的正常的师生关系,秦安的放弃,仿佛就让这种关系回来了。
廖瑜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感觉,大概秦安以后不会再那样肆无忌惮了吧。
松了一口气,没有了那种一直被他压迫着的感觉,然而她却总觉得自己有些失望,好像小女孩儿要做什么好玩的事情,却突然发现对方不和她玩了。
大概是被人主动放弃了的不甘吧。
不算什么情情爱爱的,廖瑜觉得自己还不至于荒诞地去对一个少年有什么眷恋,和这些都没有关系,只是廖瑜觉得自己和秦安之间特殊的关系,本来就是秦安逼迫出来的,现在他又觉得不好玩了,玩不下去了,就自个撤了,廖瑜不管自己是不是被他惹出了几分玩下去的兴趣,之觉得秦安很过份!
他怎么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都得由着他的意吗?
廖瑜有些习惯性的笑容里多了些情绪化的味道。
“不用谢我,我也不是白帮你做……你得答应帮我一个忙。”廖瑜有些赌气,看也不看秦安。
“那当然。”秦安的笑容有些讪讪的。
“我今天来县城是和罗波夫谈离婚的事,晚点他会过来。原来我是约了他去丰裕山庄对面的那茶楼谈,但我觉得这种事情还是在家里谈比较好……”廖瑜心思飘开了。
想着了别的事情去,瞪了一眼秦安,“那天晚上罗波夫那么不要脸,我一个人也不敢再在家里和他谈事。你得陪我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