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众多普通重樱市民而言,承袭自前古纪元的经典实弹枪具,远比光能、磁轨等新锐武器更加贴近生活。
由火药推动的子弹,打上泛亚太军方的现役机甲,怕是连镀漆都刮不掉几层。
不过,这些一个多世纪前就早早退出战场的老古董,在市内频发的小规模持械冲突中倒是焕发了第二春。
毕竟,黑社会、保安公司、佣兵集团等等,断然不可能入手一线的军用设备。
旧式产品破不了机甲的防,射穿帮会杂兵的防弹衣还是绰绰有余的。
价格低廉、结构耐操,更重要的,威力不上不下——既保留了实用价值,又不至于对重樱重工的警卫力量造成太大威胁,方便上头的大人物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正可谓满足多方需要的优质兵器。
只可惜,当目标的实力级数超出民间械斗范围,甚至凌驾于普通战场的层次时,便难免受挫吃瘪了。
……
在某人扣下扳机的一刹那,甚或更早,白濯就在冥冥之中产生了感应。
并非杀气、第六感那般玄乎的东西。
强行以言语概括,大抵是察觉到四周环境的不自然变化,结合多次出生入死的即视经历,形成的类似“肌肉记忆”的应激性预判。
电光火石间,他已在脑海中构建出枪弹来袭的路线,并意外地发现,弹道的末端,恰与自己背上小豆丁的脑袋重合。
(……这可不行。)
白师父放慢脚步,躯干拧转过不起眼的角度,将苍绮院花夕挡在身后。
紧接着,上下颚张开,轻巧一咬。
灼热的金属块磕上齿间,冲击力沿着牙根、牙龈一路扩散。细微的震荡波纹一圈圈漾开,覆及了口腔周边的肌肉群,有点麻,又有点痒。
仅此而已了。
受到消音器与长距离的双重衰减,这等威力的飞行道具,便缺乏在白濯手上——或者嘴上——掀起动静的资格。
若非听见子弹破空的声响,可能由始至终,另一位当事者连遇袭的自觉都不会有。
“花夕。你最近有得罪过谁么?”
谨慎地衔着重要证物、免得它沾上口水,变态先生牙缝漏风地问道。
“啊……!咦?咦咿?!”
少女两眼发直,瞪着他的嘴巴说不出话。
“别大惊小怪了。帮我把它拿走,我的手不空。对了,可能有点烫,你用右手比较好。”
“呜,哦哦……”
花夕抬起机械臂,小心翼翼地从对方齿间捻下尚在冒烟的弹头,搁置于掌心。
“我不太了解你的人际关系。”
白濯脚步不停,闪身迈入左近的一处巷口,“你认识什么人,会恨你恨到……用这么粗的玩意儿,爆你的头吗?”
“爆、爆头!”
浑身剧震的小豆丁,情不自禁地夹紧了白濯的腰和脖子。
“……人家,人家也不清楚啦!人家每次上网搞破坏,都会披很多马甲的说!”
“看来你的马甲不是很扎实呢。”
“欸,不是,师匠你不懂,人家用的方法,从技术基底上就压根不会被追踪……的……说……”
事涉职业尊严,花夕一时忘了害怕,试图解说一二。
未料白师父陡然加快了移动速度,自己嘴巴一开,呼呼灌风,不得不收口缩脖,闷头埋入师匠大人宽厚的肩膀。
(呜呜,是要跑去哪里啊!)
尖啸的气流卷荡裙摆,无孔不入地钻进领口、袖管,擦过少女吹弹可破的肌肤,激起一片片细小的颤栗。
(咿,好冷!)
(早知道多穿点衣服了……)
身体从头到脚,一直哆嗦个不停,无论怎样极力遏制都止不住。
……话说,有冷到这种地步吗?
义体豆丁的思路忽地卡壳。
随即醒悟到,自己之所以颤抖,温度的因素或许只占了一小部分。
白濯口叼子弹的表现过于震撼,以致她直到现在才姗姗地回过神,产生了光天化日遭遇枪击的实感。
花夕不是肉体强化侧的异能者,只是普普通通的美少女一名。倘若挨了枪,随便脑袋还是其他什么要害,结局肯定是死得不能再死。
死……
(……岂,岂有此理!!)
(要是师匠没有跟来,人家不就……不就……)
不敢继续往下想,她拼命地抱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恨不得变成一只小松鼠,“呲溜”钻进师匠大人的外套里。
背上的异动自然瞒不住白濯。他放慢步伐,维持在常人疾跑的速度,缓声问道:
“怎样,想到是谁要害你了么?”
“……欸。没在想啦……”
被对方故意一打岔,义体豆丁的怯意倒减褪了几分。
“……是说,看人家不顺眼的人可太多了!‘公司’的狗腿子,栏城那边的黑帮,还有几个敌对的武装组织……不过,人家的身份应该没那么容易露馅才对……”
“先不考虑身份暴露的问题。这种子弹看着挺大只,应该不太容易搞得到罢。”
“谁晓得。人家又不懂枪,平时也没怎么管过后勤。”
花夕苦恼地打量着手中的弹头。“总觉得,有点眼熟呢……好像……好像‘组织’里面,有几个使枪的家伙,用的子弹就是这个尺寸的。”
“唔。所以也有可能,是你的组织想要清理门户咯。”
“欸欸!别开玩笑啦,师匠,一点都不好笑的说~~~”
“……”
“……咕呃。该不会,没在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