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和女人交流,都是这样婆妈的吗?)
人生仅有的异性交往经历,完全不具备通常意义上的参考价值,白濯对世间百分之五十人类的了解便非常之有限。
旁听着“暗流”二人组磕磕绊绊的互动,他半天不得要领,略作思忖后,扬声插话道:
“铃,我的耳朵还蛮灵的。听刚才那声响,你一定摔得不轻罢?是不是蹭破皮了?要是见了血,伤口最好赶快处理一下。哦对了,家里有备着止血剂没有?没有的话,我开车过来的时候,看到附近有一家药店,可以帮你去买几瓶回来。只要等我,唔,十分钟就好。”
“……”
“……”
连珠炮式的抢白,突兀且怪异,令两位少女同时陷入了沉默。
不过,好歹快刀斩乱麻地厘清了局势,并且为脸皮奇薄的当事者提供了不伤体面的圆谎台阶。
因为流血弄脏了衣裳,所以得再拿一件新的,换掉湿哒哒的旧衣服。
因为处置伤口很麻烦,所以需要在厕所里折腾许久,正好方便对方收拾一地的烂摊子。
至于他本人,则可以接着买药的名头,顺理成章地离开现场,给女士们留出处理私密事务的空间与时间。
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构想出一举数得的应对方案,白濯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机智了。
竖起三根手指,朝着面露钦佩神色的小豆丁比划了一个“接下来交给你搞定”的手势,他穿上外套,走向家门,准备象征性地出门溜达一阵。
“变……白先生……”
手还没搭上门把手,背后就传来女飞贼弱弱的声线。
“……什么事?”
“你,你对附近的街道……应该,不太熟悉吧。”
“还行,之前来过一次。”
“那就是,不熟悉了。”
“……”
不明白对方突如其来的坚持有何意义,白濯闭上嘴巴,静待下文。
“花夕,”相泽铃转换了对话目标,“学校周边还是你比较熟,要不然,麻烦你跑一下腿吧。”
“欸??”
突然遭到点名,小豆丁指着自个儿的下巴,诧异地道:“铃酱是希望人家,帮忙买药么?呃,附近哪里有药店,人家都不是非常清楚的说……”
“出门往北走,学苑路的路口就是。”
“‘学苑路’又是哪一条啦……”
“实在分不清,就去看地图。”
“……欸……”
花夕眸子里的狐疑之色,满到快要溢出来了。
(总觉得……铃酱她,一副处心积虑,要把人家支开的样子!)
(难道,要趁着人家不在,偷偷袭击师匠?)
(……呜呃……应该、不会吧。铃酱那么容易害羞,现在臭臭的,光溜溜的,肯定没胆量主动出击的啦。)
(与其提防她,还不如提防师匠大人,“坐牢偷自己”呢……!)
倘若白濯具备读心术,大概会认真纠正,这一炎夏成语念作“监守自盗”。
“……哎哎。既然都这么求人家了,人家也只好勉为其难地跑一趟咯。”
经过一番短暂的权衡,义体豆丁终究还是压下疑虑,顺从了友人的安排。
“铃酱乖乖呆在家里,别乱动乱晃,又不小心摔倒了喔~~”
撂下这句拖长音调的告别语,她扭过小脑瓜,炯炯盯牢白濯,小声地道:
“还有,师匠!你也要乖乖的,别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有这样和老师说话的么。”
“呜嘿~~”
撅起嘴唇,送上一个默剧式的飞吻,花夕迈着“吧嗒吧嗒”的细碎步伐,一溜烟跑出了房间。
……
家门合拢,十坪的小小居室内,顿时一片安静。
挂钟滴答作响,龙头淅淅漏水,悬浮车时不时从窗外呼啸飞过,地板下传来若有若无的音乐声,可能是楼下在开派对……
种种微小动静,尽入白濯耳底。其中最为明显,抑或说,最吸引他注意力的,则是展柜式卫生间中,女飞贼富有活力的心跳。
咚。
咚。
咚咚。
跳动声愈发急促,愈发响亮,直如躁动的鼓点,无需特意凝神细听,亦清晰可闻。
“……变……变态先生……”
正当白濯开始担心屋主的健康状况时,她终于幽幽地开口了。
“……能麻烦你,进来一下吗?”
随着这句音量比蚊子叫高不到哪里去的话音,“咯哒”一声响,厕所的滑门轻轻开启了一条缝。
“……不麻烦。”
少女的盛情邀约,并未让白濯感到意外。
若非有意如此,她也没必要用生硬的借口,强行将花夕从家中打发走。
真正出乎白濯预料的是,对方在留下好闺蜜、还是留下调教师的二选一决策中,几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大抵是因为,反正已经在他面前丢足了面子,受尽了屈辱,再添几份新债也无所谓了罢?
他可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女飞贼与自己的羁绊,已经上升至堪比多年密友兼战友的程度。
一边梳理着铃的心路历程,白濯一边推门迈入卫生间。
正如先前透过玻璃观察到的那样,地砖上水漫金山,血红与黄褐混作一团。
壁面涂抹着大团大团的秽物,污浊的液体与碎屑并行淌下,汇入墙根的积水。
触目惊心的狼藉之景中央,马尾辫少女只穿着上半身的睡衣,两腿岔开、摆着鸭子坐的姿势,双手瑟缩地环抱住胸部,向门口投来怯怯的目光。
白濯调整面部表情,适当地流露出些微惊讶之色;同时控制住分寸,让这份惊讶不至于异化为嫌弃。
表情管理容易做,得体的开场白却不好找。
大脑飞速转动了几轮,他决定采取最不过不失的问候方式:
“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