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前所述,车站月台与七枝的住处之间,仅有短短二十米的垂直距离。
即便小心谨慎、一步一停,争取到的时间也极为有限,根本不足以让相泽铃思考出应对这场危机的方案。
(混蛋,变态,不知廉耻,掉下去摔死算了!)
盯着白濯从容踏行在老旧木阶上的背影,马尾辫少女怨念盈胸,碎碎念个不停。
但紧接着,又觉得对方可恶归可恶,终归罪不至死,连忙呸呸呸地取消诅咒。
“有什么事吗?”
听见身后的动静,白濯狐疑地回头查看。
“……没有。呛到口水了。”
“唔,我刚刚好像看到,你在抽自己的嘴……”
“有虫子。”
夹在大哥哥与大姐姐中间,七枝偷偷观察着两人的奇妙互动,脸上写满了求知欲。
……
且不谈对未成年人不可估量的坏影响,没过多久,三人组抵达了目的地,也到了该分头行动的时候。
“大哥哥快看!上面的三个字,是我写哒。”
手指“七枝居”门牌,小萝莉扑闪着亮莹莹的大眼睛,献宝似的望向白濯。
“好名字。”
对于歪歪扭扭的字体,白濯难以置评,只得从其它角度进行称赞。
“我以前也想给家门口挂个牌子来着,但‘濯屋’有点难听,‘白府’又太土。”
“这是爸爸以前开的店,不是我的家喔。”七枝纠正道。“不过我没有自己的房子,只好住在这里啦。”
“……这样啊。”
亡父留下的遗产,冠上了幼女的爱称。
意识到这一点,白濯再看那“七枝居”三字时,便觉得有些温馨,又有些伤感。
他的眼神转为柔和,伸手摸了摸小萝莉的脑袋。
……手感不错,怪不得女飞贼隔三差五就要盘弄一番。
七枝舒服地眯起眼睛,宛如一只捋顺了头毛的小猫咪。
哪怕梳着同款马尾辫,她这会儿也不像小一号的铃酱,倒更像小半号的花夕。
猫崽式眯眼,正是那只豆丁的常驻表情之一。
白濯将目光转向身侧,却见正牌铃酱正心无旁骛地紧盯着门牌,一副深受感动的表情。
这副模样应该不是装出来的。不过,可能稍微存在一点夸张的成分。
“铃。铃?铃!掉线了吗?”
“……啊!什么,不知不觉,就到家了呢!”
“到家以后,也该办正事了。”
“正事是什么,听不懂……哈,哈哈……”
少女装傻地干笑着。随即,在白濯的逼视下迅速破功。
“……唉。”
无力地垂下头,她攥紧粉拳,像是在给自己默默鼓气。
三五秒后,忽然沉身蹲下,眼睛与幼女平齐,双手搭住后者的肩膀。
“七枝酱。你还记不记得姐姐说过,今天晚上,要借用这里做秘密基地的事情?”
小萝莉原本正歪着脑袋想事情,似乎在琢磨大哥哥与大姐姐之间的关系。
不过,一听到“秘密基地”四个字,立刻精神一振,脸蛋上现出雀跃的神采。
“记得!大姐姐要和战友们集合,一起悄悄商量,怎么拯救世界!”
“嗯,没错,拯救世界。……不过,拯救世界,真的很难呢。”
“我相信大姐姐一定可以办到的!”
“……呃,姐姐也有信心。但还是很难。因为很难,所以必须好好商量一番。好好商量,就需要时间。”
“需要时间……”
七枝若有所思,瞄了眼一旁环抱双臂看热闹的白濯。“……所以,现在就要开始悄悄商量吗?”
相泽铃顿时陷入沉默。
她显然没有料到,小萝莉竟能跳跃数个论证步骤,直接得出结果。
“大姐姐放心好了。”幼女深明大义地拍了拍胸膛,“我马上就去隔壁婆婆家藏好,不会暴露秘密基地的!欸多,还有……”
她低头在小裙子的口袋里使劲掏摸着,“还有,要把钥匙交给大姐姐,钥匙,钥匙……”
“……”
虽然省去了好长一段口舌,少女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并非为欺骗小孩子而感到难过。……或许有一点点,但也不至于矫情到为此产生负罪感。
毕竟,比起直白地告诉对方,“哥哥要检查姐姐的屁股,乖孩子不许偷看喔”,几句善意的谎言,显然是更有常识、亦更为合适的应对手段。
不过……七枝酱那么聪明,那么乖巧懂事。又那么全心全意地相信着自己。她便不得不扪心自问:
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个,值得对方托付这种信任的可靠大人呢?
“当然是。”
遇到某个变态混蛋之前,铃原本能这样毫不犹豫地回答。
现在她则有些不确定了。
此外……
“放轻松。”
瘦削的手掌拍上她的肩膀。“我们可是亲密的战友啊。”
“……”
不必回头,铃就能想象到白濯促狭的笑容。
由于完全未曾料到,会与对方提前碰面,她在编造哄孩子的谎话时,心想反正不会有第三者知晓,便采用了较为随意、较为不走心的理由。
或者,直白一点地说,较为……低龄。
与实际情形两相印证,社死效果可谓拔群。
“别磨蹭了。早点拯救完世界,”对方一本正经地道,“或者拯救完其他什么东西,还来得及接七枝回秘密基地吃晚饭呢。”
……
“七枝居”的内部布局,形如市区随处可见的迷你酒吧。
三五米长的木板条,搁在钉入地板的金属支架上,形成简陋的吧台。
四只长脚圆椅沿线一字排开,本应置于吧台后方的酒橱无处安放,只得占据走廊。进门时,步子迈得稍微大些,便可能一鼻子撞上玻璃柜面。
橱内摆放着碗筷杯子若干,还有零星几只空酒瓶。后者积满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挪过窝了。
白濯凑上前,正想看看瓶身上的文字,背后忽地传来打鼓似的咚咚心跳声。
(唔,至于这么紧张么……)
回头望去,只见马尾辫少女面红如血,浑身脱力地背靠墙壁。双臂交叉护住前胸,紧紧闭拢的两条长腿抖个不停,仿佛随时都会不支倒地。
若非见识过这位姑娘害羞时弱不禁风的模样,白濯几乎以为对方往下体塞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接下来怎么做?”
他好心地道,“需要我帮你宽衣吗?”
“不不不不用,我我我自己来……”
保持着贴墙的姿势,少女一边紧紧盯住白濯,一边朝远离他的方向挪动了好几步。接着,伸手够向衣领,由上至下挨个解开纽扣。
白濯有点意外。
今天的正事,是替对方检查消化系统末端出了什么毛病,理论上只存在脱掉内裤的必要。
此刻相泽铃主动褪去上衣,便不得不令人产生遐想,或许她只是嘴上不情不愿,身体却很诚实,准备发生一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
不过,等到铃脱掉整件衬衫,开始摸索裙后的拉链时,白濯便意识到自己多心了。
衣物下方曲线玲珑,却看不到半片暴露在外的肌肤,只有眼熟的黑亮光泽。
“……把紧身衣当内衣,是什么时髦的新玩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