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奴隶鼠

“我的耳朵——!!”

遭到咏风·宁春鞭挞的鼠人倒在地上,手攥着自己耳朵破碎的残骸,疯狂大叫,腥臭的血污污染了他那怪物的头颅。

“我听不见了————!!我看不见了————!!”

刀片在娜依手上。

栅栏外的鼠人触手可及,手脚脱困,手握刀片的娜依只要伸手就能捉住外面的鼠人,并轻而易举地割开他的喉咙,夺走钥匙。

看到逃脱、复仇与施虐希望的男人们眼里踊跃着骇人的喜悦,粗重的雄性喘息传递着血腥的怂恿。

“杀了他,拿走钥匙,我们都能逃出这里!”

“割开他的喉咙,放干他的血,刨开他的内脏!”

“杀了他,杀了他!”

男人们的眼里闪烁着猩红的渴望,仿佛形成有实质的影子在催促娜依,紧张的娜依额头溢出汗水,怪物此时倒在地上惨叫嘶鸣比原先的模样更加可怖狰狞,尖锐的哀嚎刺入她的耳膜,反馈在她颤抖的手上。

“我……我……杀……”

刚才干净利落帮助自己摆脱束缚的刀片,似乎染上一层血色的氤氲,这血色氤氲的重量是如此的沉重、沉重、沉重,以至她无法把握。

娜依到现在为止从来没杀害过什么人,上了战场连个人影没见到就被打得人仰马翻,旅行时去竞技场赚经费也凭她的战斗能力把对手击倒,从没想过杀掉别人什么的。

“他罪有应得!”

“想想这个家伙是怎么对我们的,不要犹豫,快动手!”

怂恿的男人们竭力想让娜依回想起这个怪物刚才折磨他们的片段,可是娜依回想起的除了这个,还有这个罪有应得的怪物受到那位异族少女折磨的情形,倘若罪有应得,那罪的源头究竟何在……

内心挣扎的娜依把握着刀片的手缓缓伸向鼠人,犹豫不决,突然,鼠人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她惊呼着手腕一抖!

“呀啊!”

叮当!刀片落地,男人们看到后惊恐疾呼!

“笨、笨蛋女人,误大事了!我们要被杀掉了!”

“早知道先让她把我们放了啊啊啊……碍事的女人!”

“快把刀片捡起来!”

完蛋了——娜依内心绝望地想,此时,攥住自己手腕的鼠人,那刺耳、难听、嘈杂的惨叫,变化为低吟的呢喃。

“妈、妈妈……是你吗?我好疼、疼,好疼……”

“诶?啊啊……嗯。”

娜依不知自己怎么想的,下意识就答应了,半晌,才想起来,他已经听不见,也看不见了。

“我、我、我、我好疼……疼、疼……我的大人每天都在抽、抽、抽、抽我……疼……疼……那个拳法鼠的大人抽、抽、抽、抽得比所有的大人都疼……我好疼啊……”

那连握住小小的刀片都要不停颤抖的手,被丑陋、潮湿的爪子握住后,停止了颤抖。

少女的另一只手,轻轻盖在了他的爪子上,温柔地抚摩,安抚住了痛苦挣扎的怪物。

“妈、妈妈……好、好暖和……”

“不要怕,妈妈在这里,只要摸摸就不疼了哦~ ”

“不疼了……真的不疼了……呼……求求……妈妈大人,多摸摸我……”

“我会一直在这里的。”

少女轻轻拂过怪物那满是血污的头颅,感受着那逐渐平稳的呼吸。

“妈妈……我……不想再当奴隶……鼠……了啊……”

“……”

“妈妈大人……yes ……ye……”

怪物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松开了攥紧少女手腕的爪子。

他已经听不见,看不见了。

娜依将双手从栅栏外伸回来,她的手上满是血污,锈迹斑斑的钥匙躺在她温暖的手心上。

如果这些血是来自受死者的话,她恐怕会整夜难安吧。

可是现在……她抚摩着手心还带着余温的血,她却一点感受不到恐惧,反而……很温暖。

卡啦。

钥匙打开了栅栏门,男人们急冲冲地逃出去,四处搜寻自己的武器装备,娜依想跟上去,却被男人们厉声呵斥了。

“你这个只会误事的笨蛋女人谁带着你这累赘啊!我还想活命呢!”

“不许跟过来,你自己想办法走吧!”

“呃……哦,哦……对不起……”

被斥责后的娜依心里不太好受,无奈下和男人们分道扬镳,找到自己的长剑短弓与他们分头出逃。

……

“姐~ 姐~ 大~ 人!”细尾摇曳,言笑晏晏,长裤马褂武生着装、银白毛发的拳法鼠少女,咏风·宁春兴高采烈地打招呼,而这打招呼的具体方式……是一记飞踢。

正双手捧握茶杯喝茶路过的拳法鼠氏族大师姐,咏风·宁秋似乎没有注意到从侧面袭来的飞踢,古波不惊,有着与宁春相仿,却要成熟许多的少女连袭来的方向都没瞟过一眼,淡淡地举杯品茗,飞踢从她举杯的手臂下穿过,宁秋擡手轻拂,攻势猛烈的宁春却仿佛半空被一棍子打实了般狠栽在地。

“诶——呀!疼疼疼!”这跟头看着就痛啊,然而宁春疼完后一个鲤鱼打滚翻身上踢,试图踢掉宁秋手中的茶杯,又被宁秋前腿擡膝一顶,被撞飞出去几个跟头。

“姐、姐姐大人,宁春昨天又学、学到了好多新招,你看、看看我这这这这招长虹贯日如何——嘿呀!”

“姐、姐姐大人,宁春昨晚在劫掠了好、好多东西哦!我还抓到了六、六个战利品,一、一定能当做很棒的奴隶!嘿哈!”

势如猛虎的宁春每一声厉呵都伴随着凌厉的出招,一边与宁秋交谈一边进行攻击,宁春动如山崩,宁秋静若湖水,山崩地裂入水激起点点波澜,终化为平静,将宁春的招式一一化解。

这看起来奇葩的交谈方式恐怕是拳法鼠这一氏族独有的方式吧。

“诶诶呀!疼疼疼!”宁春疼痛地栽倒在地摸着着地的后脑勺。

终于等咏风·宁秋喝完了这杯茶宁春那凶猛的攻势没沾到她半点一边,咏风·宁秋淡淡地说:“宁春啊,我说了多少次,习武最忌心浮气躁,心不静,不得行。”

“可,可是姐、姐姐大人,人、人家就是做不到姐姐大人,那、那样有修养嘛!而、而且宁春觉得这、这样很合适自己啊!”仿佛停不下来的宁春爬起来抓着宁秋的衣角欢快地蹦蹦跳跳说。

听到妹妹那结巴个不停的语气,宁秋就头大地扶额叹息:“就是这样你才打不过我啊。”

“谁、谁叫姐姐大人这么厉害,宁春只要有、有姐姐大人一个就够了!”

咏风·宁春爱恋地抱住姐姐,细尾摇曳,咏风·宁秋无奈摇头,宠溺地抚摩着宁春的头发和耳朵,眼里有些忧虑,妹妹成天这个样子,该怎么继承拳法鼠,怎样才能传承“拳法家”的意志啊。

又或者说,没有这样优柔寡断的自己的拳法鼠才是更适合生存的一族?

要是没有自己,拳法鼠会何去何从呢……

对姐姐大人忧虑毫无察觉的宁春兴奋地蹦蹦跳跳说:“姐姐大人~ 姐、姐姐大人~ 宁春昨天一口气抓、抓到好多战利品哦!你快来看看吧——”

“啊、啊~ 小宁春呐,你恐怕不、不能去看你的战、战利品了。”

来者是强袭鼠氏族长,穿着鲜红铠甲的猎杀者·贝可,因为某种意义上强袭鼠和拳法鼠都是崇尚武艺与战斗的氏族,因此相对工程鼠与魔药鼠这两个对战斗避而远之的“懦夫氏族”,强袭鼠与拳法鼠更为交好,同时猎杀者·贝可算是咏风·宁秋的朋友。

宁秋对她颔首致意,在魔鼠地宫,拳法鼠的大师姐永远是这样心平气和、说话不打结巴的异类:“贝可。”

“好好准备吧,用不了多久,铁、铁灯城就会成为咱、咱们两个的地盘!”猎杀者·贝可哈哈大笑,热情地抱了抱咏风·宁秋,话锋一转,“不过呢,我现在是来告、告状的,小宁春,告诉你姐姐,你在我们强袭鼠的地、地盘,做了啥好事。”

宁秋眉头微皱:“宁春,你在贝可那儿做了什么?”

宁春支支吾吾:“没,没什么啦……我我我我就是去看战利品的时候,有个奴隶鼠太太太太吵了,就就就……打了他一顿啦。”

“我说了多少次,别人家的东西不能乱动……”

贝可突然出声:“不止哦,那个奴隶鼠被你打、打死了。”

“什么!?我才、才用这么点力,就死了?”宁春惊呼,宁秋一惊,宁春很快便满不在乎地说,“反、反正只是奴隶鼠,死了就死了嘛~ 我会赔的啦~ ”

“不用赔啦,就当我送、送你宁秋姐的礼物咯~ ”贝可毫不在意地挥挥手。

宁春摸着脑袋笑着说:“哈哈~ 姐姐大人您看贝可大人都、都不在意了,你……”

宁春看到了宁秋的神色,话停住了。

宁秋的神色十分阴郁。

姐姐大人生气了。

宁春害怕地想。

姐姐大人为什么生气呢?是因为我冒犯贝可姐姐了?

还是我杀了那个奴隶鼠?只是奴隶鼠而已大家都这样不用这么生气吧……

“姐、姐姐大人,您的表情好、好可怕啊……”

宁春,你杀了他。

宁秋张口欲言,欲言又止,紧紧地抿着嘴唇,想说的话又退了回去。

不过是区区奴隶鼠而已,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呢?

明明,大家都是如此……

她不知道为什么,闭上眼睛,默念着“拳法家”的教诲,默默祈祷。

拳法家大人,请原谅我,原谅宁春,原谅现在的拳法鼠吧。

“宁春,虽说你不过是杀了一个奴隶鼠,但你擅动杀性,说明你心浮气躁,心,不静,武不行。现在我罚你……”

宁春松了口气,虽然姐姐刚才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生气的样子,但至少她已经过了气头了,惩罚很严厉但也必须做下去。

还有贝可姐姐也真是的,做什么不好居然过来向姐姐大人告状……哼!

“还有啊,那个奴隶鼠是、是我们那儿看管战利品的守卫,被腻打死后,俘虏抢、抢了钥匙跑、跑了。”

“什、什么,我好不容易弄、弄来的战利品跑了!?”宁春大惊失色,一溜烟跑了!

“宁春!”

“姐姐大人我去把我的战利品抓、抓回来再接受惩罚啦先、先这么说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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