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邓玉所在的财务科就在隔壁,但办公室之间的隔音还是不错的,她能听到吵闹声,那声音不会是一般的大,吕单舟脑子炸一下,第一反应是上访群众,自己脱岗期间要是江凇月被群众围着闹事,对于自己就是政治事故。

他三步并两步赶到办公室,这间办公室只有三个人可以未经通报直出直进,他是其中一个。

办公室现在却没谈话的声音,有浓重的烟味传出来,吕单舟皱皱眉,谁能在他领导面前抽烟?他拿起热水瓶,进里间给客人和领导续水。

客人是一名身材高大的国字脸男子,气宇昂然,整套的深色西服,挺高档,领带是扯松的状态,但男子的上位者气场很重,茶几上的烟盒是无名白盒,吕单舟提了十二分小心。

江凇月坐在转椅上,但没朝着客人,是面向窗户,脸色煞白,这是气的还是怯的?

吕单舟一时摸不准,但他看到了在进来的时候,女领导扭头看他一眼,神色明显一松,随即明白,不管来者何人何事,肯定给自己的老板带来压力了,领导在这人面前有点弱势,甚至将他都当成了同盟和倚仗,虽然他只是一个小秘书。

吕单舟慢吞吞地续完水,轻声道:“江常务,我就在外间,有事您叫我。”

“单舟主任等等,这材料委办催得急,你整理一下通知他们过来拿。”

江凇月指指办公桌副台上的几本材料道,吕单舟便知道,女领导需要他留在这里,或者是在委婉逐客。

“凇月,我们谈事情,外人没必要在这里。”男子开口说话,浓重的吴语口音普通话。吕单舟心头一震,方博浩,江凇月丈夫,杀上门来了。

他再次暗暗打量这个把女领导由花季少女蹂躏为冰冷女人的男子,身高怕得有一米八五往上,星目剑眉,顿时“君子端方,温良如玉”的感觉由心而起,单就外表和气质而言,与江凇月站在一起,怎么都是珠联璧合的一对神仙伴侣。

可就是这么的一个看似文质彬彬道貌岸然的男人,将“衣冠禽兽”诠释到了极致。

“单舟主任不是外人,在这间办公室里他是替我联系职能部门业务的府办副主任,在办公室之外他是替我打理衣食住行的身边人。”

江凇月淡淡道。

简单的一句“不是外人”“身边人”,吕单舟听到鼻头就酸酸的,这意味着女领导对他的再次认可与信任,即使在她丈夫面前,也毫不避忌,甚至有了挑衅意味,刻意的点出他是“身边人”,而这个敏感词是很多异性领导人所忌讳的。

“也就是你的小秘书吧,说那么长干什么。”

岂料方博浩只是挑一下眉毛,并不在意眼前这两人的工作和生活关系,或许他认为这是官场常态,或许他在那边,有过之而无不及,否则怎能放任妻子在外数年而不闻不问。

“县处单位不配专职秘书,你又不是不知道。”江凇月的转椅不是转向左就是转向右,始终不愿意正面对着方博浩说话。

“好了凇月,我们没必要针锋相对,也不讨论你的秘书配置,”方博浩将烟头摁熄,“我们说家事,单舟秘书你回避一下。”

上位者的气息还是有的,说话也是斩钉截铁。

吕单舟假意再给方博浩续茶水,然后将烟灰缸拿起倒烟灰,擦干净放回茶几下层抽屉里,这烟灰缸肯定不是江凇月主动拿出来给他用的。

“先生,对不起,江县长鼻咽对烟味很敏感,这里禁烟。”并不回应他的要求。

“不需要他回避,我的公事私事,单舟主任都可以知晓。”江凇月摇摇头,“何况我们也已经谈完了,还是那句,我不回去。”

似乎吕单舟的绵里藏针也让女领导有了点底气,脸色不再是煞白,“说错了,不是“不回去”,是“不去”。没有“回”这个字。”

“小月,刚才我也道歉了,我们还是向前看吧,我的工作需要你的支持,方家的场面也需要你的支撑,方媛读完出来也是回上海的……”方博浩知道江凇月既然能信任这秘书,这秘书就能严守主子的秘密,索性也不在意他是否外人,毕竟想要再找一个两人单独面对面的机会,已是基本不可能了。

“你调回去的话,级别往上提一提,很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次江凇月转过身来正视丈夫,讥笑道:“也就是你,才会认为帽子是大事,其他的都是小事——方博浩——”她支着手肘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你的晋升机会我没兴趣,别说副部,正部也白搭,第二,方家和我的关系在年头春节去上海时已经两清了,第三,我和江方媛谈过,她会去支教,不会去上海,第四,我在罗林,永远在罗林。”

说到第四点,她瞥一眼吕单舟,收起四根手指握成拳,指关节苍白:“我和你之间,唯一的交集只会因为江方媛,你是她父亲,我是她母亲,我们那张结婚证,也只能证明你的婚姻看起来还琴瑟和鸣,仅此而已。”

这番话,女领导似乎也是说给迟来的吕单舟听的,江凇月向他说过方博浩在上海任职厅局级职务,他似乎猜到方博浩此行目的。

方博浩这次拉下脸来罗林的目的,就是想劝说妻子调回上海,他目前正向上冲击副部,更有雄心壮志在副部任期内踏进正部行列。

目前他与竞争对手处于势均力敌的状态,但对手有一个短板,就是夫妻关系比较破碎,他就想利用这一点,说服江凇月回上海,以他们夫妻的举案齐眉,给对手的夫妻关系造成强烈反差,成为压垮对手的最后一根稻草。

再说江凇月回上海,也能搞搞夫人外交,以江凇月的才貌气质,出入名媛圈子不会输于任何女人,这对方博浩的官场之路自然大有裨益。

在刚才的谈判争吵中,他甚至作出妥协,往后妻子只需要与他维持表面的和谐关系即可,双方各有各的感情生活,互不干涉。

然而江凇月的强硬远出他的意料,方博浩习惯用强的性子终究是耐不住了:

“凇月,抛开你我关系不说,先说你回上海,是几方共赢的事,你、我、女儿、你家、我家——”

江凇月打断方博浩的话:“你还是没搞清楚状况,你我只有夫妻之名,早已没有夫妻之实,你有权利要求我做什么?我留一张结婚证给你利用,已经是看在你是江方媛父亲的份上了,其实我们早已谈完,你已经可以离开这里。”

吕单舟闻言便站起来,有送客的意思。

“江凇月,别以为你躲在这里山高皇帝远,我就奈何不得你。你也不想想,当初是怎样才能交流来这里,你要是还想在体制内混的话,我们还是合作合作的好。”

方博浩居然能瞬间换另外一副嘴脸,还好整以暇地喝茶,“回上海,我也不需要你怎样做戏,只要你吃住在方家就行,过了这一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否则——”

“否则怎样?以前你强迫了我很多次,现在还想强迫我?你能强奸我身体,还能强奸我的意志?”

江凇月鼓足勇气,才敢再次挑起心里本已愈合的伤疤,将“强奸”两字再又提起。

她紧抿的双唇不见一丝血色,挑出一把钥匙打开文件柜,从抽屉拿出一只颇有年代感的索尼磁带录音机,按下播放键。

是一段录音文件。

一个女孩歇斯底里的声音:“方博浩!你滚开——滚!”

然后是紊乱的杂音,有物品掉落,有物品撕裂,有扑腾挣扎。

女孩的声音由高声怒斥在撕打中转于无力的啜泣:“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方博浩……放了我……”绝望中的挣扎,无助的挣扎。

虽然是二十几年前的声音,但能让这个强硬的女领导哭着绝望着喊着“求求你”这三个字,那时的女人是无助到什么程度。

一个是男人喘着粗气的声音:“小月!小月……我爱你小月,我爱你……嫁给我小月!”甚至能听出来他一边呓语一边做着某种耸动动作。

江凇月按断播放,说道:“你第三次强奸我,应该记得在哪里发生吧,整个过程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但我记得,这里有你和我的每一句话,每次你打电话给我,或者你让女儿打电话给我,过后我都会听一遍,提醒我,里面有你这个禽兽的存在!”

她的表情很木然,似乎说的是别人的事情,到最后一句时,语音冷得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哀莫过于心死。

如此下流卑鄙的事情居然在有第三人在场的情况下被爆出来,方博浩象被烫了一下,猛地站起来:“单舟同志是吧,你先出去!”

“你都说了,我是江县长的小秘书,这里是江县长的办公室,在没她吩咐之前,恕难从命,方先生!”

吕单舟也很坚定,既然女领导敢在他面前自爆隐私,更是需要他的在场支持。

方博浩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皮笑肉不笑道:“小白脸可以啊,难怪江凇月念念不忘这个小县城。”

他点上一支烟,转向江凇月,“你应该去了解一下,录音作不得证据。”

那就是承认事件的真实性了。

吕单舟发现方博浩点烟的动作有些颤抖,打火机划了三次,期间目光瞟向录音机两次。

他慢慢走过去,似是无意的卡在方博浩与录音机之间,说道:“录音是作不得证据,但要放在网上,舆论就能让你身败名裂,不信你试试。”

他也摸出一支烟点上,“还有,方先生,你别打那个录音机的主意,这么重要的证据,江县长早已经给我备份了,你要想着毁灭证据,除非我们俩同时——”右手在下巴做一个横拉的手势。

女领导自己有没有备份他不知道,但必须把狡兔三窟的事实营造出来,让方博浩投鼠忌器。

江凇月没做备份,也不敢做成数字文件,就只限于磁带翻录,之前担心年代久远后磁带会消磁而失去保存效果,每隔几年她会翻录一次,翻录后把母带销毁,所以还是孤证,吕单舟这句话也把她惊出一身冷汗,意识到自己的百密一疏。

“你们……”方博浩终于犹豫了,开始在得与失之间权衡,杰出政治人物的长处就在于,善于在电光火石之间就作出取舍。

“应该认真了解一下方家的势力范围和触手,真要处理一个科级干部,和碾死一只蚂蚁没什么两样。”

“代价是搭上方先生您的前程,上海和罗林孰轻孰重,你们方家自会判断。”

吕单舟淡淡道,顺势将录音机拿在手中,“所以你不来招惹我们的话,我们也不会去挑衅你们,这盘录音带既然能安静地呆在抽屉二十年,也能一直地安静下去,取决于你的态度。”

事件最后在达成某种默契后,以方博浩忿忿离去告终。

江凇月瘫软在转椅里,像是大病一场:“小舟,真对不起,这事把你拖下水了……”

“您说的见外话,是我脱岗让他钻了空子。”吕单舟单膝跪在转椅旁,拧开保温杯盖,“先喝口茶缓缓。”

“和在不在岗没关系,你在岗这事也依然会发生,所幸你回来得及时,要不我根本没勇气拿出那个录音机……”江凇月喝过两口热茶,脸色红润了些,但整个人依然能看得出虚脱得厉害。

“姐,我陪您回小院休息吧,躺一躺。”

“好。”这次江凇月想都没想答应了。

经过办公楼到小招的这段一百多米的步行,其实江凇月的精神状态已经好了很多,毕竟方才更多的是精力上的交锋,而且也勉强算是赢家。

“姐,您休息一会,我在小院坐坐。”吕单舟看着女领导进入卧室,犹豫一下没跟进去,在她身后说道。

江凇月很想问他那《平凡的世界》看完没,没看完就该继续看。

男人看书的剪影,深深地印在她脑海里,有他在身旁,才象生活,才是港湾。

只是这种画面,总是可遇不可求,她动动嘴唇没说话,轻轻点头,也不掩上卧室门就和衣躺下,长长舒出一口气。

此时她已没丝毫睡意,开始以为是衣服碍事,可换上睡衣,反而更精神了,辗转反侧几个来回,索性还是起床,走出来看到吕单舟坐在屋檐下的台阶吸烟,仰头看葡萄架发呆。

办公室的一幕又重新在她脑海里回放,这二愣子秘书不管不顾地就是横悍在那个比他高出一头的禽兽面前,即使需要仰视,也不曾有丝毫退缩,口中还一直强调着“我们”“我们”的,坚持把自己绑在她的同一条船上,象一只保护自己领地的小公鸡。

如今他很拉胯地坐在台阶那里,象极平常那些个坐在路边对经过的姑娘吹口哨的街头小年轻,这正是江凇月颇为讨厌的一种形象,要换以前,光小流氓这个姿势她就能呵斥半小时罢,但现在呢,她居然还能以欣赏的眼光来研究这个背影。

客厅茶几上就有一只新的烟灰缸,专门买来给他用的,又不用,不知从哪找来一张废纸折成个小纸盒,里面已经有两颗烟蒂,江凇月轻轻拿走小纸盒,换上烟灰缸,吕单舟赶紧的摁熄刚点着的烟:“姐就不睡了啊。”

江凇月的身影带来一阵熟悉的体香,这种体香有别于他接触过的任何女性,不带一丝人为添加,不能说是醇?,也不能说是清淡,总之这种醇雅的体味不能多闻,否则会让人身心俱醉,继而下半身产生躁动。

“刚点的烟,这么浪费。”江凇月走到男人身边,也学他坐在台阶上,轻声道。“以后你要抽烟,屋子里也可以,不用刻意到外面来。”

“烟味熏着您,在外面可以看——”吕单舟扭头道,但话未说完,被噎了一下。

台阶的高度大概是十来二十公分,人坐下去是膝盖高于臀部的,吕单舟按照自己舒服的方式,坐下时将小臂搁膝盖上,女人也就有样学样,同款姿势坐在他旁边,手臂是伸展的,于是上身与大腿与手臂之间,形成一个三角形的窗口。

江凇月换上的睡衣,看着素雅丝滑,表面也不透,可此时他们是面南而坐,对着西斜的阳光就成了逆光状态,在阳光斜洒在女人外侧肩膀的情况下,睡衣面料也变得有些透明了。

关键是女人不知什么时候脱了乳罩,睡衣里的上身是真空状态,两只乳房在轻绸里呈现出朦胧的剪影。

虽然只是朦胧的剪影,已是足够诱惑,女领导一直都捂得严严实实的胸部,原来是这个模样的,是出人意料的丰硕,吕单舟在心底惊叹道。

虽然人到中年,曾经再如何的挺拔,也抗拒不了万有引力,但是女领导的胸脯,下坠也坠得性感无比,象附在身体上的巨大水滴,乳房下半部是饱满的半圆,乳头依然挺立在乳房的最尖端。

吕单舟臆想着,女领导这种类型的乳房,掌握在手中的话会不会比青春女郎的挺翘更具可玩性?

那只是一刹那的胡思乱想,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吕单舟赶紧将噎住的那口气长长吐出,再转头看葡萄架,刚才一直盯着出神的地方。

江凇月也意识到自己走光了,刚才换睡衣,就顺着平常睡觉的习惯把乳罩也摘除下来,只是起床出来找吕单舟时,就忘记重新戴上这回事,直接到他身边就坐下,或许在潜意识里,这个院子,两人,才是真正的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根本无需避忌彼此。

她没有羞恼,假装没发现流氓秘书的贪婪目光,坚持一会姿势才看似不经意地放下手臂,以免去流氓秘书的尴尬,没话找话地问道:“无聊了吗?是在看蜗牛爬葡萄架?”

她拿儿歌《蜗牛与黄鹂鸟》里的故事来顾左右而言他。

不料吕单舟居然点点头,伸手一指:“两只。”

还真有?

江凇月定睛看去,两只蜗牛一前一后比赛似的,在一条葡萄藤上探头探脑地狂飙,她张大嘴巴都忘了合拢,买彩票能说得这么准那多好。

“这两只蜗牛,一旦有了自己的奋斗目标,就会锲而不舍、坚持不懈——”

吕单舟先是一头的圣人光环,自己给自己灌心灵鸡汤,突然向两只蜗牛伸出双手吼道:“阿姐阿姐,您要等着弟弟呀,可不能自己先偷吃葡萄!”

张牙舞爪的模样,算是给落后的蜗牛打气鼓劲。

葡萄藤上的蜗牛一大一小,显然大的跑得快一些,领先几个身位。

江凇月脱口而出道:“怎么说是姐弟,它们就不能是一对情侣吗?”

话音未落,隐隐觉得不妥,脸颊居然有些燥热。

那个二杆子秘书并没意识到里面的暧昧,依然吼道:“您见过有落下这么远的情侣吗?只有姐姐才会狠心扔弟弟这么远!”

江凇月走到葡萄架下,将那只小蜗牛捏起放上前面的葡萄叶,小蜗牛开始受了惊吓,全身缩回壳子里,好一会觉察没动静了,又探出身子,这次慢慢爬出叶子到藤上之后,恰好碰上赶上来的大蜗牛,两只好朋友终于并驾齐驱。

“作弊!”吕单舟迸出俩字。

“姐姐帮弟弟作弊,天经地义。”江凇月看着吕单舟,双手背负,浅浅的笑靥很是素雅。

女人的乳头清晰地印在垂贴的睡衣上,将她的胸脯顶出两座巨大的山峰,山峰上两点小荷尖尖角,还随着她的动作在悠悠地摆动着,她的身体动作并不大,但没了乳罩束缚的乳房在睡衣下是一步三摇,犹如盛满的水袋。

江凇月留意到秘书的目光在她胸前飞快地掠过,自己也莫名的燥热了一下,眯起眼睛看向火红的夕阳。

吕单舟挠挠头,蹦出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姐,您带着我,我们一起,也可以象这姐弟俩一样的,负重前行——因以梦为马,方不负韶华!”

可能这是小阿弟想了很久的话吧,江凇月明白他是在借机给自己安慰鼓劲,也是他在表明心迹,心中很是熨帖,只是,自己的青春时代,终究是逝去了……

她微微苦笑道:“韶华吗,姐姐的韶华年代,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韶华——它不仅只是青春,也是美好的时光。姐,您都经历过什么美好时光?”

“嗯,美好时光……童年可以算吧,学校里也有过一段……然后,在那天之后,全部终结了……”还是很小的时候,她拥有父亲全部的爱,五六岁了都可以肆无忌惮地在父亲肩膀上“骑大马”,进入学校后也是沉浸在各种安静或喧闹的快乐之中,只是,自20岁的那个下午起,美好的时光就戛然而止,韶华不复存在。

“姐姐,要说世态炎凉您肯定比我都懂,但您看透了世人,唯独没看透自己……”吕单舟看着女领导有点暗淡的双眸,诚挚地道:“二十七年前,方博浩只是给您的美好时光按下暂停键,不是终止键——他也只有能力按个暂停键,没有权利替您按终止键——”

小阿弟绕口令的习惯又出来了,但是江凇月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晦涩的双眸对着他清澈的眼睛,渐渐也被点亮起来;“你说的……暂停——”

“对,我是说,这暂停键,我们现在就将它按起来,在时隔二十七年之后——二十七年,韶华可能是迟到了,可我们把暂停键按起来,它就还在!还可以继续!然后,姐,您可不可以带着您的笨蛋弟弟,一起继续姐弟俩的美好时光?我们有梦,有韶华,还有上面的果子,您还愿意让那只嘲笑我们的黄鹂鸟看咱们的笑话吗?”

吕单舟指指葡萄架顶端,眨眨眼笑道。

纵纵横横的葡萄藤上叶子又开始茂密了,将庭院的夕阳剪得支离斑驳,顶上挂满一簇簇黄色小花,再过两个月,这里会结下许多的红紫葡萄,到时候,这就是那对蜗牛姐弟的天堂,它们的美好时光。

江凇月起身走进葡萄架下,渐渐笼罩在一片夕阳之中,素手折枝,云鬓如雾。

蜗牛姐弟正吭哧吭哧地砥砺前行着,偶尔会停下来,伸伸缩缩地摆动触角,你碰一下我我捅一下你,或是互致问候,或是相互打气,又或是卿卿我我?

江凇月竟看得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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