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5日,李强到学校交了自己的报考志愿。父母大体尊重了李强的意见,报了复旦大学。
因为学校早就通知15号这天要照毕业照,能来的同学基本都来了,李强见到了赵莺。
简单聊了一会,李强知道赵莺估分405,志愿报的是中国民航大学乘务专业。
“你要去当空姐?”李强有点没想到赵莺的选择。
“嗯,早就打算好的。4月的时候去体检面试了。”赵莺看着远处的天,“听说你这次考的很好,上一本了。”
“差不多吧!”
“谢谢你把我抱出考场,找到我爸。”赵莺看着李强的脸颊,“你那件写字的t恤还在么?”
“洗了!”李强做了一个搓衣服的动作,笑着说。
一起照完毕业照,要好的同学三三两两一起照相。
李强和赵莺、郭东几个各照了几张。
漫长假期开始了。
考试结束之后的几天,晴空万里的情况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日光在夏海这座小城市的上空不断推移,李强偶尔会去往楼房天台,从那里看得到整个城市,有半片都笼罩在晕黄色的日光下,从云层投射出来的光柱,于城市大地上缓慢游弋。
这就是二十六年前的杭州市,很多原本是楼房的地方,现在还是一片荒芜,亦或者废弃的池塘和杂乱抵及膝盖的马尾草。
风轻轻吹拂,李强更觉得这就是自己命运延续重新开始的地方,而这一次,他不能成为命运惨败的逃兵,他要改变自己从前节节败退的人生。
总有一天,他可以站在更高的地方,就这样顶着头顶的云卷云舒,居高临下的望着这草木枯荣的世界。
“1992年……1992年初。”李强嘴里嘀咕了两句,陷入回忆,或者说开始竭力搜索记忆。
李强前世坐牢的八年其实并不缺乏记忆,恰恰因为当时错过了,他后来像是一个学生,很认真细致地整理和了解过这七年中发生的事情。
至不济,就凭他后来爱看《我爱我家》,也能记下来不少事情。
搞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这句话从80年代一直流传下来,其实很能说明问题。
这个时候,一般中小城市买一套房也就两三万块钱。
从收入的角度来说,排除深圳,排除爆发人群和特殊高薪岗位,首先做小生意的赚钱最多,其次农民工收入不算低,甚至高于部分事业单位,比如教师,这时候普通大学老师的工资也就两百左右,和一般效益好点的工厂工人差不太多,大概还低点,之后才是体制内的公务人员,他们的工资多数还在几十块和一百多些的区间内徘徊,总之很多后来令人羡慕的职业,现阶段其实都不吃香。
与此同时,一部大哥大两万不够,好点的彩电、空调等也都是近万的价格,这并不说明多数人富裕了,只说明生产力低下,以及暴发户出现,拜金和炫富的时代初步来临。
而接下来的几年,不管是工资还是衣、食、住、行,每年都会以惊人的速度发展变化,甚至同一年的年头、年中、年尾,都完全不同样。
“所以,稳定是最不应该考虑的,这时候就连体制内的人都正在往外跑吧?俗称下海。”
1992年,12万公务人员辞职下海,1000多万公务人员停薪留职,这群人中的佼佼者,就是改革开放后三个著名的企业家群体中的“92派”,其中以万通系最为著名,包括冯论、王弓权、潘十屹、易小地等,这一年,他们从HN开始发迹。
可是他们玩的,我现在玩不了,至少冯论多少年前就已经混过中央党校了,跟牟其重也混过,义父更在建国初期就已经是正师级……那我能玩什么?
沿着这条线想下去,线索慢慢清晰,李强干脆返身找了纸和笔,一边思考,一边记录:
从安全的角度,最理想也最适合我的发展路线应该是投机和投资,做隐形富豪。
先依靠投机获得暴利,滚起雪球,然后投资我所了解的行业和国内外企业,奠定一生的,相对稳定的财富基础。
做地产相关,比如旧城改造,或做新实体制造业,侵吞国企,钻价格双轨制的空子,这些都是目前最赚钱的事,但是至少眼下都不是我能玩的,没关系背景,没钱,就算有钱暂时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和手腕去确保不被洪流反噬。
尤其后两者,最好不要轻易趟进去。
正是变革最迅速的阶段,所以眼下时间其实很紧迫,为了不错过接下来几年那些个关键机会,我必须趁这两三年,赶快拥有足够多的财富。
这样算起来,接下来的半年真的无比关键。快钱,我需要快钱,而且是很大一笔。
写到这里,李强冷静下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梳理了一遍,画面出现在眼前:牌局就要开始了,桌面放着几副牌。
李强很清楚,自己只要坐上去,就能抓到满手的王炸。
现在的问题在于,他必须先从一无所有走到手握足够进场的筹码,越多越好——这样,他才能坐上牌桌,不错过那些王炸。
归根到底,我眼下急切需要一笔暴利……写完这一句,李强起身又点了一根烟,顺便把那张纸撕下来,点了,烧成灰。
未来也许很多变数,但至少现在,他抬头可以看清楚眼前的路,可以努力走好这第一步。
但是起步的资金哪里来?他现在连出趟门都是父母给的钱,而起步资金可不像几百几十,最少要上千。
上千元在后世看来很简单,可这是九二年,人们工资才几百左右,前几年李强家里起这栋房总共才用了六千,可想而知他现在找父母要几千块钱是多不现实,哪怕他和母亲发生了性关系,母亲不再将他当小孩子看待。
钱从哪里来呢?李强开始细细思索,想着想着他不由的想到了柳艳,以及柳艳工作的厂子。
…………
杨爱国最近愁得头发都快掉光了,他是金星罐头厂的副厂长,管理着厂子里的市场部,浙江市金星罐头厂,规模不大,三百来人,但有着悠久而光荣的历史。
从60年代建厂开始,就专门为部队提供罐头军需,南江军区某部的罐头食用储备全部由金星罐头厂生产制造,不对外销售。
这导致了两个结果。
第一,罐头厂不愁市场,所以并没有培养出一批专业的市场人员。
杨爱国管的这个市场部也是临时成立的,人员都是从宣传科吊过去的,他以前是宣传科副科长。
第二呢,不愁市场,一心做产品,罐头的质量的确没的说。
但这种情况从80年代末开始就变了样,当时全国百万大裁军,89年底,整个南江军区都没了,并到了大军区,罐头厂一夜之间就没了客户。
今年年初,配合着全国企业改革的风潮,罐头厂从计划内剥离,被推向了市场,进行市场化。
按照84年出台的《关于进一步扩大国营工业企业自主权的暂行规定》,上级放权,从人事权到经济权,16项大权,全被下放到了厂长手里。
可问题是,有权了,不代表就能做好企业。
市场不买账,订单签不出去,银行贷款催着还,车间已经快停产,仓库还挤压着四十多万瓶罐头和一大堆原材料。
罐头厂现在的情况就是‘四靠’:工资靠贷,费用靠抠,活着靠精神,发财靠做梦!
说来说去,一个字:难!
“这就是时间问题,慢慢来,凭着我们厂罐头的质量,有个一年两年,指定能抢一些市场份额回来。”杨爱国常常也会这样想,可是市场不等人啊,等到一两年厂子早就黄了。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
杨爱国正想着事,被一阵敲门声突然惊醒,当即摆好坐姿道:“进来。”
“杨厂长。”办公室门被从外面打开,进来一位年龄二十六七岁的少妇。
工厂停工了,杨爱国已经有半个月没看见柳艳了,半个月不见,柳艳好像更水灵、更丰满了,脸上更是充满着少女无法媲美的妩媚性感。
柳艳下身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短裙,开口适中,上半身是一件花领的白衬衣,开口出露出一截粉嫩的胸脯,下身的裙子紧紧裹住圆滚滚的屁股,脚上一双白色的高跟鞋。
杨爱国看到看着柳艳的打扮下身几乎就硬了,心里直想摸摸柳艳丰满的翘臀和沉甸甸胸脯,他摆起一副领导的样子道:“小柳啊,怎么今天跑过来了?你们宣传科不是放假了么?”
“是有点事,有人托我…想请你见一下面。”柳艳微笑着道。
“什么事?是想进厂子么?小柳啊,不是针对你,我以前也是宣传科的,能帮怎么会不帮呢?可问题是,现在厂子情况困难,你不是不知道,仓库里积压了四十多万瓶罐头卖不出去,生产线都要停工了,连工资也发不全,怎么可能再进人,不要讲你了,就是我亲儿子想进厂子也不行!”
“不是的厂长,他不是想进厂,他说他有办法解决厂子里的困境。”见杨爱国误解,柳艳赶忙解释道,虽然她也不是很相信李强能解决厂子里这么多人都解决不了的事。
“什么?”杨爱国突然一阵惊喜,紧接着道:“是谁?快带我去见见。”
“不用,他就在办公室外面,要不我叫他进来。”
听到来人就在办公室外边,杨爱国正准备身亲自去迎接,可是突然想想对方紧巴巴的贴上门来明显是有求于自己,当下他又坐下道:“嗯,既然来都来了你叫进来吧!”
“好的。”柳艳转身出门没多久就带了一个十八岁的俊朗少年进来。
少年一见杨爱国就伸出右手道:“你好,杨厂长我叫李强”
“你好,李…先生请坐!”杨爱国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但还是伸出手和李强握了一下。
宾主落座后,杨爱国才有点不确定道:“听小柳说李先生有办法解决我们厂罐头销路的问题?”
“是的。”李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点点头。
“李先生了解过我们厂的困境吗?”杨爱国还是有些不相信眼前稚气未脱的少年能解决厂子里的困境,在他想来可能是少年根本不了解,一时为了在美女面前表现自己而吹牛的。
“我听艳姐说过。”
杨爱国看了眼柳艳才继续道:“那请李先生赐教。”
柳艳也不说话,在一边满是好奇的盯着李强,她是宣传科的,更了解此时厂里的困境,她们宣传科早就尽力了。
常规宣传,就是打广告,电视、报纸、收音机。
电视广告动辄按照一年半年来卖,太贵,罐头厂买不起,听收音机的人越来越少,不在考虑中。
报纸是唯一的选择。
当前每个单位都会定报纸,受众最大,也是广告的主要载体。
问题是,报纸上广告太多了,人家都不一定看,看也是打发时间,看过了就忘,每天那么多广告,谁能记得一个卖罐头的?
“杨厂长,现在都是市场经济了,我要是真能解决,能否现金奖励?”
听到这杨爱国精神一震,与柳艳对视一眼,两人都产生了相同的想法。
真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