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市是商贾货殖之人资贷贩卖之所。
其中多设闾里,以供工巧屠贩之人所居。
北朝时期的洛阳大市,其中通商、达货、阜财、金肆各里,居住的全是豪富之家。
长安近两百年历经战乱,城垣破败、商贾凋零,早已不复两汉盛景。
洛阳商贾们为了西出凉州方便,方在原长安城南郊重开大市,将洛阳大市的形制规模搬到了长安。
大市中最大的一处崇仁坊,正是这次洛商会议的举行地。
檀羽携二美走进崇仁坊,当先便是一个极大的宗庙,很多人在烧香祭祀。
檀羽细看之下,其中供奉的原来是真武大帝,便道:“真武是北方神,又是水神,的确适合在此处供奉呢。”
走过真武庙,就是一个很大的庭院,正面一处大的客堂,上书三个字“议事堂”。
檀羽正欲走近,却被人拦住,道:“这里正在议事,不方便接待。后院正在演戏,客人请到后院观看吧。”林儿愠道:“原来这洛商会议是不公开的啊?那我们岂不白来了?”檀羽笑道:“怎会是白来,肯定能碰到几个熟人的。走吧,听戏去。”
说着也就绕过议事堂往后面走。
一路之人也不知是因见过檀羽断案,还是知道有人正在找林儿,见到这二人无不睁大了眼仔细观瞧,两人一路走过来就这样被无数人的眼光盯着。
又穿过几个庭院才来到一处歌舞台子,台上看样子是在演踏摇戏。只不过看戏的人并不多,偌大的院子里空空荡荡。
在不多的几个观赏者中,檀羽眼光一扫,就发现了熟人,笑对林儿道:“我说吧,熟人在此。”
林儿顺着他手指看去,一个魁梧的大汉正倒在一张藤席上打瞌睡,定睛细看,原来是他们在药王坛见过的胡商释道仙。
林儿兴奋道:“打个照面去。”便当先过去摇了摇释道仙。
释道仙被她摇醒,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
林儿笑问:“法师,还认得我们吗?”释道仙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惊道:“檀小姑,檀公子?二位怎会在这里?”林儿道:“听说洛商会议热闹得很,我们自然要来凑凑热闹啦。法师怎么在这里睡起大觉来了?”
释道仙忙让他们坐了,这才说道:“什么热闹,就是一群人斗嘴而已,我可没什么兴趣听,还不如在这里睡觉呢。一会儿刘老悭回来自会给我讲的。”
三人又寒暄了几句。原来自药王坛别过,释道仙等人又做了几桩买卖,就来到长安参加洛商会议。
正说着,却见刘宝和另两人从外面走进园中,一脸的怒气。
刘宝一屁股坐在藤席上,向释道仙抱怨道:“早知道就不该来参加这劳什子的会。一个上午就在吵吵吵,真没意思。”释道仙道:“叫你不要来你偏来,那我们下午就走?”
刘宝还没答话,却发现了坐在一旁的檀羽等人,有些诧异地道:“檀公子,檀小姑?”
檀羽拱手见礼道:“刘掌柜别来无恙?”
“这两天老听到你们兄妹的名字,士别三日当真刮目相看啊。当初我们还约定征讨之事若成,我就去上邽做买卖,没想到檀公子竟和那坞主结了歃血之盟,有趣得紧啊。”
“那当初我们的约定……”
“自当兑现诺言。我昨天还和老秃商量派哪个徒弟去上邽比较合适呢,等离开长安,我们就选派人过去。”
他又把同他一道来的两人介绍给檀羽:“这位是冯季,贩丝绸的。这位是蒋辰,贩茶叶的。”
檀羽道声“久仰”,又问道:“刘掌柜刚才何故如此生气啊?”
“为了一个二曹令的小官,无所不用其极,怎能不叫人生气。”
“愿闻其详。”
“这次洛商会议的目的之一呢,就是因为现任长安大市的‘商贾部二曹令’尔朱郁德要调离长安,按照以往的规矩,二曹令是直接在大市商贾中提选,需要大市商贾们共同推举。本来做二曹令是给往来的同行一个方便,可长安因为地处要地,所以二曹令的权力就变得很重,好多人眼红这个位置。”
“所以大家就吵着都想当二曹令?”
“没错。当然了,目前最有实力来竞争的也就两个人。一个是二曹令手下主簿长孙抗,他掌控着往来长安九成的船只和马车,势力极大。另一个则是二曹令的长子尔朱代勤,从洛阳到长安,至少有一半的客栈、赌场、柏堂是他的产业,整个关中的商道基本都在他父子二人的眼皮之下。这长孙抗和尔朱代勤都不是省油的灯,两人本就明争暗斗好多年了,这次推选二曹令更是摆到了台面上,洛商会议成了他二人的斗嘴会议,真是无聊透顶。”
檀羽明白了大概,续问道:“你说的‘推选’将如何进行?”
“既然二曹令是大家公推来决定,所以只要在长安大市经营的洛阳籍商贾都有推举之权。在本月底这里会举行一个推选仪式,每人写下自己心中的下任二曹令人选丢在一个木箱里,谁得到的支持最多谁就当选。而在这之前,就是给想要候选人争夺支持的时间。”
檀羽一算时间,那不是还有五天吗,便道:“还有五天才推选,你们今天就走?”
“本来我们来这里是觉得以后做买卖会时常经过长安,所以选一个自己满意的二曹令也很重要。可现在看来,长孙、尔朱二人都不是什么好人,选谁都无所谓,在此无益,不如早走。”
“听你的意思,只要是洛阳商人,谁都可以被推举?”
刘宝点点头。
“那刘掌柜为何不自己去参选二曹令呢?”
刘宝一时没反应过来,后面的冯季听到此言,立即兴奋地道:“檀公子说得对啊,我刚刚就和刘兄说,干脆他自己去选算了。怕什么,不就是比谁钱多吗?你这买卖都做到了全天下的人,还怕那两家?再说了,这不是还有兄弟们帮忙嘛。”
刘宝却把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这倒不是钱的问题。要我像尔朱代勤那样到处和人斗嘴、煽风点火,我嘴笨,没那能耐,还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