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声枪响穿透耳膜,像一只手猛地将熟睡中的石朔风一把拉起来,长时间的艰苦生活耳濡目染,让他的身体先于精神清醒,眼睛都没睁开呢,身体已经爬起来,并且压低姿态做好了防御姿势。
几秒后,石朔风酸涩的睡眼看清了面前的景象。
黛青裸露着白皙的躯体,正抱着狙击枪半跪在窗前,长长的枪杆探到窗外,枪口冒着幽幽白烟。
没等石朔风问出一句话,黛青又是一枪,这一枪之后,他紧绷的身形明显松懈了下来,脑袋也离开了狙击镜,伸长脖子往外望。
“怎么了!?”石朔风走兽一样爬过去,将自己隐藏在窗户之下。走近了才发现,黛青的胳膊上插着一支针管,就是他用来打抑制剂的那只。
黛青没有回头看他:“死了。”
石朔风心里一惊,这才反应过来正常的黛青回来了!
石朔风也伸长脑袋往外望,在深灰色的残破建筑之间,铺满瓦砾的道路上趴着一个人,他面朝下,红色的血液正从他身下往外蔓延,旁边倒着一辆摩托。
石朔风浑身一凉,心也沉了下去,果然有人来了!
“什么人?就他一个?”石朔风小声道。
“还有个搭档,吵架走了,”黛青说着,将狙击枪收回来:“看着这个方向,有人来就开枪。”石朔风点点头,接过枪,黛青将胳膊上的针管拔下来,一屁股坐到床垫上开始穿裤子。
“只看着这就行?”石朔风有点不安,心想这个空城这么大,入口怎么会只有这一个。
“其他地方有流沙,除非是大量的人群,单个的都会从这里进来,”黛青动作麻利的将裤子穿上,接着他有些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我下去看看,你在这掩护。”
“不,我下去!”石朔风想也不想,上去一把抓住黛青的手腕。
这个手腕像一截干枯的白树干,干燥枯瘦,稍稍一用力就能握断,可他却总让自己跑在危险的最前端,好像理所应当一样,石朔风看着一阵心疼,完全忘记了就是这样一只手臂,刚刚结束了一个人的性命。
不等黛青有任何反应,石朔风把枪扔给他,在他手忙脚乱接住枪的时候,石朔风快速的套上衣服,将两把枪拴在身上,冲着眼底发黑双颊下凹的黛青一推:“我去,你别管了。”石朔风说完,也不等黛青回应,一溜烟儿似的奔下了楼。
那个人离他们所在的楼宇不近,石朔风怕周围有人埋伏,为了不暴露自己的来处,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才到尸体跟前。
等他走近才确认是尸体,死的太快太突然,一枪爆头,脑浆涂地,眼睛都没闭上。满心不适的同时,石朔风打心眼里佩服黛青的枪法。
石朔风确认完死活后还觉得不放心,他深吸一口气,跨到了尸体上方,开始搜他的身。
这个人的身份很让他觉得困惑,从体型上看应该是个alpha,身上带的武器简直媲美小型的弹药库,每个衣兜每根绑绳上都有武器,从子弹到匕首外加钢丝应有尽有,石朔风简直怀疑这人是不是雇佣兵,或者杀手?
他带着这么多武器来空城干嘛?
石朔风不敢深想。
将尸体身上的夹克脱下来,一翻身,石朔风表情复杂的皱起眉,只见他的胯下,余温尚存的地方支起了帐篷,是个男人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石朔风嫌恶的用脚去踩了踩,竟然没踩下去。
石朔风顿时对这尸体仅有的一点怜悯心也没了,懒得再去研究他的身份和动机,转而去搜刮一边的摩托。
他在摩托上的帆布包里找到了压缩干粮,简易睡袋和高等alpha喷剂,石朔风扭过头望着尸体,心想那看来这是个低等alpha了。
一通快速的搜刮好像风卷残云,石朔风把所有有用的都背在了自己身上,然后咬着牙,力大无穷的将已经开始僵硬的尸体扛起来,走进了残垣断壁的阴影中。
远处的黛青一直用狙击镜关注着情况,他有些困惑的抬起头,眯起一双发光的眼睛,没想到石朔风还挺有想法,要把尸体藏起来。
几分钟后,石朔风再次出现在他的视野中,黛青赶紧凑到狙击镜前继续观察,只见他十分熟练的用沙土掩盖住血迹,推着摩托转了方向,同时还冲黛青的方向一笑,飞了个眼神。
这个笑容有些憔悴,笑纹看着都比平时深,还胡子拉碴的,但胜在诚恳温暖,忙里偷闲的模样十分诙谐俏皮,看的黛青心里大大的一跳,端枪的手都一抖,嘴角忍不住的就要跟着往上翘,笑完又觉得自己实在很蠢,对面人明明看不到……一阵尴尬就缭绕了他,脸上顿时烧得不行。
石朔风费了老大劲儿才把摩托推回来。跟去时一样,他又绕了个大圈子回来,还边走边踢土,遮车轮印。
“这应该是个赏金猎人,”黛青在数遍石朔风带回来的东西后得出结论:“他的目标应该不是咱们,你看,身上没有留影机没有账单,只有货单,应该是个路过的。”
“什么是留影机账单……?”石朔风好奇道,同时手里拆开一袋压缩饼干,掰下一角抵到黛青嘴边。
黛青愣了一下,看了石朔风一眼,小小的张开嘴吃了进去,嚼的很矜持。
石朔风捡起掉在裤子上的渣子扔进自己嘴里,心想又不是喂你吃屎,这一脸的不乐意……还不如发情时可爱呢,那会儿喂东西嘴张的可积极了,这一口还没咽下去眼睛就盯着下一口。
“交任务用的,猎人们的目标如果是活人,需要留影机拍下证据,账单就是任务表,如果是护送货物的任务就是货单。”石朔风点点头:“怪不得他有这么多汽油代卷,怎么不藏起来非要放身上呢,生怕没人抢?”
“他们跟旅人一样,没有帮派,所有东西只能带在身上……好了我不吃了,”黛青说着,扭头避开递过来的压缩饼干。
“呵,清醒了就不是你了,还挑肥拣瘦,”石朔风语气里不带好气,把饼干塞进自己嘴里。
黛青差点问出口自己不清醒时做了什么,不过还是忍住了,一些梦境般的片段在他脑海里来回晃,都是难以启齿的画面,都跟石朔风有关。
“咱们要不要换地方?”石朔风问道,同时心算了下时间:“还有几天时间,随便找个地方凑合一下吧。”
“我们不是一直在凑合吗……”黛青苦笑:“你把痕迹都掩埋了,不用怕什么,他也是路过,同伴走了,谁知道他死在了这里。”
“你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吗?”石朔风忽然神秘兮兮的问,声音还低了下来。
黛青不说知道也不说不知道,就光看着石朔风,其实他心里也猜到了。
“我去的时候,他下面还硬着呢,”石朔风说完一咧嘴:“这什么信息素这么厉害?”黛青叹了口气,没有直面这个问题:“我每次都尽可能的跑远,这里既然来了人,下次就换地方。”
“行,”石朔风想也不想的答应:“那如果被标记后……发情期了会不会好点?”黛青摇摇头:“别想这么多了。”
石朔风从这话里听出了些许失落,这让他心里一阵难过。
标记在这个世界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在婚姻家庭中起着决定性作用,可他们之间做不到。
问题不在黛青身上,在石朔风身上。
在这里生活这么久,石朔风的身体没有根据环境发生任何变化,他到死都会是这个世界的异类,不过他不在乎,只是越来越担心黛青,尤其是这几天,没有alpha的标记他的发情期会永远暴露在危险中,谁都能帮他脱离这个危险的境地,唯独自己不能。
回想起刚才那具尸体,石朔风心里又一阵翻腾,一个想法油然而生,我要是个alpha就好了,能标记他,给他安全的同时给他尊重,这不正是他想要的么。
但很快这簇火苗又被石朔风自己掐灭,如果自己真是alpha,那自己恐怕还在过种源的生活,有遗憾,有不满,但这些却是走到今天这步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对待当下的生活石朔风没有什么怨言,只是无能为力。
石朔风叹了口气,伸长胳膊略带歉意的摸了摸黛青后脑。
黛青正在看货单,毫无头绪的被重重的摸了一下,他伸了伸脖子,觉得被摸过的地方热热的,还挺舒服。
“这是个单人的货单,”黛青解释道:“这个猎人护送的是一盒矿石。”
“哦?”石朔风一听赶紧转身翻包,边找边摇头:“我没找到……会不会是在他那个被赶走的同伴那?”黛青认真道:“不知道,要是他的同伴真没走远,听见枪声早就该出现了。”石朔风点点头,觉得有理,顺手拉过黛青的胳膊看他的血管,很温柔的一摸上面的针眼:“别打了。”
“嗯?”
“我说针别打了,有我呢,”石朔风耐心道:“我不想你总是打针。”因为药效的缘故,黛青的身体有点发凉,石朔风手心干燥温暖,摸上去让他皮肤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毛孔也跟着张开,说不出的心安和舒适。
“嗯,最后一针,”黛青难得的听了话,同时往石朔风怀里靠了靠:“……你瘦了。”
“我还成,没你瘦得厉害,”石朔风顺势将他搂在怀里:“你一闹起来就不吃东西,怎么哄都不行,麻烦死了。”黛青脸色一僵,不自然的别过头:“哦……”
石朔风看他这个反应来了劲:“你还哦?费死劲了知道吗,小孩都没你难伺候,我就差给你唱儿歌了,吃的还哪哪都是,伺候你睡了我才能吃饭,真成婴儿了,还一刻也不能离人,我一走你就哭……”
“胡说!!”黛青恼羞成怒,一把将石朔风推倒。
黛青发情期什么样连他自己都不大清楚,以前是全凭本能扛,精神上一阵清醒一阵糊涂,但只要一清醒就给自己打针吊精神,不仅要应对自己,还要提防是否有外来的危险,十几天下来跟上刑一样。
这次有人守着,他从身到心都放松了下来,忽然一清醒后,感觉之前的十几天好像做梦一样,还是一场精彩纷呈的春梦。
石朔风坐在地上,看着黛青的红脸哈哈直笑,难得能在他清醒时埋汰一下,这感觉不是一般的好。
“好啦好啦,逗你呢,还生气啦……”石朔风涎着脸又贴过来,搂着黛青亲了一口:“哎哟别撅嘴,成鸭子……哎你们这也没鸭子,成吉普车了啊。”黛青想象力有限,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会成吉普车……但被抱在怀里又哄又逗的感觉让他心情雀跃,忍不住想多停留,于是他扭过头躲开热情洋溢的亲吻,十分窃喜的继续板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