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书信

“喂!你们几个,是不是有个叫生宁的剪花匠在你们这里?”

喜儿气昂昂地对着几个浇水淋花的家丁问道,那几个家丁回头一看,回答说:“起不来了,在里屋里躺着呢。”

“天都上三竿了,他还躺着?”

其中一个家丁回答说:“你自己去问他!”

一个歪嘴巴的家仆哼道:“那是他活该!装什么神气,昨儿个老爷们都在前堂,哪有他说话的份!”

“就是,也就遇上我们,还夜里给他抬了回来,不然命都没了!”

喜儿说:“我奉了小姐的命,来给他送药,他住哪间屋?”

“嗨!要不说咱小姐心好呢,喏,就最里面那间,你自个去吧。”

喜儿哦哦了两声,独自往里面走去,掀开房帘,见到生宁正倒在床上,优哉游哉看书,一手在撵着一旁盘子里的橘子吃得津津有味。

喜儿好气又好笑道:“我小姐听说你被人打个半死,差我来给你送药,不想你却如此悠闲,好快活呢!”

生宁倒也不恼,哈哈一笑:“外边的那些吊人喜欢斗嘴,我不过是给人绊了两下脚,没那么容易死。”

“哼哼,我不信,真是刘公子罚你的刑?若真是这样,你如今能说话真是命大。”

生宁笑道:“你不信,你自己去问他好了。”

喜儿素知刘正卿为人刻薄,用刑歹毒,哪里敢去问他,见生宁嬉皮笑脸,她便大着胆子将他被褥掀开道:“用得着这么麻烦?我看你一眼不就行了。”

这一掀开,只见他两条腿肿的如同猪蹄,泛着血丝,十分肿胀吓人,喜儿顿时惊恐不已,才知道生宁原来只是装作轻松,实际上这切肤之痛实在难以忍耐。

生宁苦笑道:“姐姐莫看,恐怕吓着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被褥给身下盖着,喜儿同情说:“怎么会……你还说轻呢,恐怕你一个月都下不了床了。”

“嘿嘿,这样也好,我白吃白喝,姐姐不要羡慕我哦。”

喜儿面色一红,啐道:“呸!还说读过几年书呢,这么没个正经。”

生宁笑道:“我一向如此,泼皮无赖惯了,不知姐姐来找我所谓何事?”

“是……是胡姑娘心好,教我来给你送药。”

“那可太谢谢了,我正愁着呢。”

生宁甚是开心,但是除此之外也就没再多表示,喜儿迟疑问道:“你……你就没什么话要说?”

“没有啊。”生宁直直地说,喜儿一听心中便恼了,哼道:“没有就算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然而生宁眼珠子一转便事情明了在心,开口叫住喜儿,从枕头下掏出一封信交予她,说:“请将此信交付予胡姑娘,就说小生肺腑,尽在信中。”

喜儿这才转怒为笑,接了信还不忘数落他两句,便走了。

她回去之后,倾城宫主焦急地问她:“喜儿,他如何了?”

喜儿见她关心则乱,便添油加醋道:“我去到那里,见到几个家丁在浇水灌园,我便问有没有一个叫生宁在的,他们说有,只是半条命都没了,于是我进门去看他,他下半身血流不止,将整张床都染红了,我估计活不了这个月了。”

倾城宫主面色煞白,惊道:“刘正卿……他真的将他打死了?”

喜儿不置可否,掏出了那封信给倾城宫主道:“他说,夜里回来之后,趁着还有些意识,就写了这封信,说一定让我带给姑娘你。”

倾城宫主忙接过信拆开一瞧,只见上写:

初次逢姑娘,如同面见玉剑仙,惊为天人,所犯轻薄之事,实非所愿,乃爱仙子之诚美。

再逢姑娘,有难缠身,我心亦焦,适而助而解困,表我爱意,今受责杖,乃是自取其辱,愧蒙仙子怜爱,我自知命不久矣,特告此书,聊以诉心,只恨生不逢时,自惭形秽,未能相伴身旁,朝夕作陪,书不尽言,死待来命!

小生,生宁。

倾城宫主手握爱信,字字珠玑,不觉芳心大动,感动无以言说,只因她心思单纯,秉性外冷内热,一旦被人打开外层便热诚难抵,不到片刻便泪流满面。

“他当真命不久矣,危在旦夕?”

“这……”喜儿心虚道,“其实……也不是一定会死,如果好生调养,也没这么严重……”

倾城宫主沉吟片刻,羞道:“如此,待我修书一封,烦你交给他,我也不愿……不愿他年轻早逝,但愿他无事。”

其实谢子衿身上的伤痛说重不重,说轻不轻,若是对常人来说,这伤筋动骨,没个三月半载根本下不得床,然而他的身体资质却不同。

他自幼身子弱病,因此师傅常用灵丹妙药吃补他,又用琼露草澡,教他引气吐纳,时间一长,身子的骨头便酥软起来,伤经不动骨,看起来肿胀伤重,实则其实皮外伤。

喜儿一时新鲜,只是夸张其词,而倾城宫主心善又懵懂,又是芳心初开,便磨墨起笔修书一封,教喜儿带给子衿。

子衿得到信后,拆开来看,只见上写:

君之心意,我已知晓,然而书言意淡,未知衷心,盼早日安好,勿动肝火,我自会每日遵约,若君安康,来日当面听教会,慎之慎之。

巧灵。

子衿阅后欣喜道:“姐姐,麻烦你,你回去再将此信带回。”

喜儿佯作不悦:“三番五次叫我跑腿,我又不是你的丫鬟,你一个小花丁,哪里来架子。”

子衿赔笑道:“哎呀喜儿姐,我这不是走不了路么,我如今也没什么能报答你的,你如果要,就将我身上的衣裳拿去吧。”

说罢就立刻要脱衣服,羞得喜儿啐道:“呸呸!真不知羞,谁要你的衣裳!罢了,就当我好人做到底,不过下次就不一定了!”

“谢谢姐姐。”子衿眉开眼笑,撑着手半趴起来,在床上唰唰写了寥寥几句就落了笔,等到喜儿回禀倾城宫主,翻开信封时,只见上面写了短短几句诗。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愿以性命兮,博其一面。

以唇吻娇兮,至此不渝。”

倾城宫主见了诗后顿时脸色红如蔻丹,羞怯难抑,想到两次被他按在身下亲吻粉唇,身子被他轻薄,想到深处更加是云娇雨怯。

此后,两人书信往来更加频繁,无事时她整日居于房内,翻着往来的书信,字字嚼看,脑中又想入非非,想到欢喜时更是痴痴傻笑,而难过时又蹙眉伤神。

每到申时,她便要往院后井边走去,呆坐一两个时辰,直到天色暮暗,月色初现。

喜儿道:“姑娘,你真是变了个人似的。”

倾城宫主歪着头问道:“我哪里变了?”

喜儿笑道:“你初来时,举止有措,十分优雅,可如今却像个孩童,经常隔窗眺望痴笑,又一会儿凝眉叹息,我看呐,你定是害了病了。”

“莫……莫要胡说,我……我才没害相思病……”倾城宫主羞不可耐,急忙解释,可是急中生错,竟把自己的心思也给说出去了。

喜儿脸上顿时呈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意味深长地答应了一声:“哦!原来如此……”

“哎呀……你……”倾城宫主羞得贝齿难启,慌不择路般掩面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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