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佳人允诺,一行人便是向布店的位置走去。
刚行几步,燕百城身边的男子便用嘴巴贴到燕百城的耳朵边,悄悄说道:“殿下,此女子身份不明,身边又有诸多狂蜂浪蝶,显然是个红颜祸水,若是陪其买布,让城中的眼线瞧见了,只怕就给了那些人在陛下面前嚼您舌根的机会。”
闻言,燕百城眼中多了一抹顾虑,太子之位待定,他的每一个小错误在今后都有可能成为父皇不立他为储君的原因。
接着,他心里又是一个咯噔,自己怎么了,居然为了一个祸水甘愿失足。
意识到这,他心里生出一丝后怕,此女着实诡异,仅是一个在酒楼里的照面,居然就神不知鬼不觉令他心关不守。
看来先生和书上讲得不错,欲成大事者,必须远离祸水,过去那些冲冠一怒为红颜者,无不是前车之鉴。
想到这,他便下定了决心,然后转过头,打算对旁边的桃夭夭出言婉拒,但话刚涌到喉头,他看着面前这张倾国倾城的脸,想起方才在酒楼里,那诸多狂蜂浪蝶为难她的景象,一股古怪的感觉就在心里产生,让拒绝的话卡在他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去。
一番天人交战,又走了几步,燕百城转头对贴身护卫道:“陪她去吧,宵小之言,不足为惧。”
护卫龙苏仍是想劝,但殿下心意已决,他不好再多言,只得点头领命,但对这熙熙攘攘的街道周遭,则是多了一个心眼。
一行人就这么走着,但由于桃夭夭风华绝代的容貌,街上的行人都向她注目过来,如果与她擦肩而过,那必然要回头再看,不过燕百城经历沙场磨炼,身上有一股不怒自威的霸气,因而他即使没有身穿铠甲,是一身黑色便服,但依然让街上的行人不敢靠近,这才避免了许多的麻烦。
此外,桃夭夭并没有与燕百城主动搭话,而燕百城也一直在等桃夭夭主动开口。
他想着他一个位高权重、战功累累的亲王,怎么可以纡尊降贵去与一个民女搭话,而且这女子得到他的帮助,只要懂点事,都应当知道主动向他道谢,怎么走了一段路了,都还是个闷葫芦。
某时,燕百城心有些挠挠了,纠结片刻,他还是主动转过头,看向了旁边的桃夭夭,说道:“姑娘是从哪来,是何事要到布店去?”
桃夭夭不敢得罪这位亲王,但也不想说的太细:“妾身从南方来,旅行至此,打算在皇城的布店买点布,做点衣衫,以作纪念。”
“旁边这位是你妹妹吧?”燕百城看向桃夭夭身边的林婉儿,见其面容与桃夭夭有几分神似,便这么说道。
闻言,桃夭夭、林婉儿都是一愣,片刻,桃夭夭解释道:“我们是母女,不是姐妹,让殿下见笑了。”
一听,更让燕百城、龙苏大惊,他二人都以为眼前二女是姐妹,因为都一样年轻,大的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小的也就是十加八九,没想到大的已经结婚了,育有十八九岁的一女。
人们素来看重贞洁,皇室贵族更是如此,而此刻知晓桃夭夭竟是育有一女的人妇,燕百城心中不仅没有因此对其印象大打折扣,反而更增添了一份兴趣。
是怎样的驻颜之术,才能令此女都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儿了,自己还能如此年轻,其身份又是如何,生于哪个大家族,血脉根基如此之好,其夫又是何人,有何能耐,竟有如此之幸娶得此女。
桃夭夭此刻并不知道身边的战王心中有着怎样的惊涛骇浪,她只希望自己不要与其有过多的牵扯。
皇室之人位高权重,一个不悦,她们这些江湖人就有可能遭受灭顶之灾。
心中一番波涛被平复后,燕百城想说不如就让他送些皇宫里的好布给她吧,毕竟皇城里的布店再好,也比不得皇室贵族御用的宫廷衣坊,但他的理智还是让他克制住了这份冲动,他是个王爷,而且是个最尊贵、要争权的王爷。
一个民女,一个有夫有儿年纪比他都要大上不少的民女,怎么值得他这么做呢?
最终,他还是只送桃夭夭到布店,便带着护卫龙苏离开了。
进了布店,林婉儿有些可惜母亲就这样放战王离去,避开随行的姜青霞、小玉小翠三人,小声说道:“娘,这是一个王爷,十有八九是亲王、郡王,位高权重,我们若能得其帮助…………”
林婉儿知道母亲是明白人,所以没说太多,点到为止。
桃夭夭也不是没动过这个心思,这毕竟是人之常情,但她一个带着儿子、女儿的寡妇,又是地位卑贱的江湖女子,皇室宗亲最看重门当户对,她怎敢动那心思去巴结一个王爷,而且她也过不了自己这关,她不想有愧亡夫。
所以,她只是拍拍女儿的手,此事便就此揭过了。
桃夭夭等人所处的这家布店也是皇城里有名的字号——唐氏布庄,店内布匹繁多,五彩缤纷,也有成衣售卖,来往客人络绎不绝,非富即贵。
桃夭夭母女俩正想往里走点,去询问店里的管事,忽而一个身穿华贵白袍、头戴白帽的熟悉身影出现在两人身前,正是此前在金鸟酒楼搭讪的李氏布庄李品良。
“两位姑娘,何不到我李氏那去买衣?我一定亲力亲为,为两位量身挑选,更有折扣奉上,包二位姑娘满意,”李品良微笑说道。
他此前因燕百城护着两位姑娘,故一直远远跟着,不敢靠近,方才见燕百城离开了,这才出现。
桃夭夭也是有些无语,这李品良多少有些苍蝇之嫌,居然跟到了这里来,她本来也是为了避嫌,才专门没有去李氏布庄,否则方才一路上就路过了一家李氏布庄,早就可以进那去了。
这时,一个也身穿白色袍服但装饰比较淡的男子从店铺里面走出,其左胸前写着一个黑色的“唐”字。
此人看见桃夭夭,眼中闪过一抹不加掩饰的惊艳,走近时,便说道:“两位姑娘,我是这家店铺的管事,我叫唐学全。”
而后他看向李品良,笑道:“好你个李品良,抢生意抢到我店里来了,这是不给我一点面子啊…………”
李品良也不客气道:“你不也是撇开了几个手边的客人,专门到这边来的吗?”
方才他就见到唐学全手边正有几个客人等他招待,不过其见到这边的两位美女,便立即屁颠屁颠的过来了,将客人丢给了旁边的店员招待。
被李品良戳破,唐学全脸上挂不住,他干脆直接对桃夭夭道:“姑娘,不知是想购布还是直接购买成衣,我唐氏布庄也是皇城里的老字号了,衣服做工、外观一定令你们满意。”
桃夭夭对这唐学全还算有些好感,至少其没有李品良那么狂蜂浪蝶,而且她也不想再专门跑到其他布庄去了,便对唐学全道:“这是我女儿,她不久就出嫁,我们来看看婚服。”
唐学全也是惊了一下,竟是母女?
但眼前这女人,可十分的年轻啊,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女儿居然已经要出嫁了…………他此前还以为是姐妹呢。
他很快道:“那好,请随我到里面来。”
他伸手把桃夭夭、林婉儿向里面引,等两人走过后,又看向两人身后的李品良,道:“李大公子,这生意你是抢不走了,不知你要不要跟进去看看两位姑娘挑衣?咱两家虽然在生意上是对头,不过我倒也不介意你进去。”
“姑娘都被你拐走了,我若不看看,岂不亏大发了?既然唐公子如此慷慨,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说着,李品良也大步的走进了里面。
走进大厅里,这里四面都壁挂着许多的服饰展品,其中就有不少婚服,做工精致,外观精美,深得桃夭夭、林婉儿之心,这使得她们心中因遭受不公的一些郁闷之情也稍稍减少了些。
唐学全道:“两位姑娘,我这里还有一本成品本,你们可以阅览一下,看看有没有心仪的。”
唐学全递给桃夭夭、林婉儿一本红色的本子,挺厚。
两女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各种服饰的成品图画,在这里,两人看到了更多不同的款式。
最终,两人定下了一套。
唐学全问道:“既然林姑娘选定了,那么请到里面去,由女店员为您量一下您的尺寸,好方便我们量身定做成衣。”
林婉儿点点头,走了进去。
等待的间隙,唐学全忍不住问道:“桃姑娘,你们可是皇城人?看样子,你们对这里并不熟悉。”
桃夭夭道:“南方人。”
“原来如此,都说燕南盛产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唐学全盛赞道。
桃夭夭面无表情,对夸奖免疫。
“恕我冒昧一问,林姑娘喜嫁城中哪家?婚期是哪日?届时我也想代表唐氏,备厚礼前去祝贺,献上一份心意,也沾沾喜气。”唐学全道。
唐学全的请求并不过分,相比李品良,则是令人更能接受得多,更会把握分寸。
想了想,桃夭夭点头道:“定在不久后的中秋佳节,到时会送上一份喜帖至贵店,贵店心意,林氏在此谢过了。”
这里,桃夭夭用的是夫君林不则的姓氏来冠名自称,自古以来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虽姓桃,但跟了林不则,自然要改姓。
眼见桃夭夭淡薄一切,又温雅矜持,唐学全心中更是倾慕,不过他深知这种女人十分不喜狂蜂浪蝶、穷追猛打,因而想要对其追求,一定要把握分寸,何况他还没摸清佳人的夫君是何方人士,不过眼下来看,夫妻两人恐怕并不和睦,居然不陪女儿出来选衣,不过到时在婚礼上,他就能都了解清楚了。
此外,他也收到了风雪楼送来的喜帖,说是给楼主的儿子纳妾,到时一下参加两场婚礼,只怕有些分身乏术,看来他把该敬的人都敬完后,就得尽早赶赴林氏的婚礼了,相比之下,还是此等风华绝代的美人更值得他倾斜。
“我呢我呢!还有我呢?!”李品良凑上来,对桃夭夭道:“姑娘,喜帖也发我一份呗,我到时也必定备上厚礼前来祝贺!”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到时在风雪楼的地盘上,这李品良也做不了什么,桃夭夭便也向李品良点点头,轻道:“嗯。”
不一会儿,林婉儿就从里面出来了。
唐学全对桃夭夭笑道:“既然婉儿姑娘尺寸已经量好了,那么你们两日过后过来取衣即可。相识便是缘分,这套婚服权当我赠送两位姑娘的贺礼,还请两位姑娘不要拒绝。”
桃夭夭却不想欠别人的,“该给还是要给的,公子届时肯到礼场上送礼恭贺已经足够,我们母女俩不好再收其他东西。”
给了钱后,桃夭夭说道:“那我们便先离开了。”
“我送送你们吧,”唐学全道。
“不必了,”桃夭夭拒绝。
“要送的要送的,”唐学全执意如此。
桃夭夭不好再拒绝,只得任由唐学全将她们送到店外。
“到这就行了,公子请回吧,”桃夭夭道。
“再送送姑娘吧,”唐学全笑道。
桃夭夭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
一行人往南方向的金鸟酒楼而去,李品良也跟在身边,某时,他道:“两位姑娘,今夜不知有何打算,不如我就在金鸟酒楼宴请几位,咱们边聊边吃,再听些曲艺赏些歌舞,如何?”
唐学全看向李品良道:“好家伙,我这还没把两位姑娘送到家,你就已经急不可耐的请客了?”
李品良哈哈一笑,看向桃夭夭、林婉儿,“不知两位姑娘可愿赏脸?”
桃夭夭道:“婚期将近,诸事繁忙,只能婉拒公子之盛情了。”
“那可真是有些遗憾,那只能往后再约了,”李品良道。
……………………
皇城中心,皇宫脚下。
这里靠近皇宫脚下,人流格外密集,车水马龙,水泄不通,十分喧闹。
而在这闹市的中心,最豪华的一个地段,坐落着一座巨大的酒楼,高有十几层,像是一座庞然大物,其牌匾上写着龙飞凤舞三个大字“风雪楼”。
作为江湖有名门派,又有美食、美人,风雪楼一直吸引着皇城里的许多达官贵人,其名头比之金鸟酒楼等都有过之无不及。
还是下午时分,未到晚饭点,酒楼里已是人满为患、座无虚席,贵客们把酒言欢,戏子们载歌载舞。
然而此刻的顶层,却是一副截然不同的气氛。
风雪楼下五层用于做生意,往上的楼层据说是供弟子们修炼使用,以及住人。
顶层,奢华贵气,满地铺着红毯,从楼梯上来,这里一共有五个房间,将中心的楼梯围成一个圈,楼梯出口所对的房间最为的大。
房间内,一身明黄蛇袍的贾仁易正坐于主位上,手端着茶,淡淡抿着。
风雪楼的弟子都知道贾仁易自命不凡,在门派里,一直都喜欢身穿明黄蛇袍,仿佛人皇。
众所周知,蛇化蟒,蟒化龙,蛇虽不及蟒跟龙那帮尊贵,但也代表着一些皇权威严的意思。
在贾仁易身旁的第二主位上,坐着一位身穿红色落地长袍的贵妇。
其身段丰腴,曼妙婀娜,坐在那,像是一条媚蛇盘踞在椅子上,不漏脚踝,也不漏鞋底。
她生有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肤若凝脂,吹弹可破,五官妖冶,特别是那张火红的丰唇,令人想要狠狠亲吻。
头戴金色的火鸟冠,一生贵气,仿佛皇宫里的宠妃。
她正是贾仁易的妻子,赵鱼姬。
此刻,她那从不沾染阳春水的葱指也正捏着一只小小的瓷杯,放进红唇里,淡淡抿着。
两人如此盛装打扮,是因为在等待一位贵客。
某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门被敲响,打开,走进一个身穿白色练功服的女子。
她绑着高马尾,干净利落,面容白皙,眼神坚毅,气度十分不凡,能在这顶层出入的,都是贾仁易的亲传弟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百里挑一的练武奇才。
女弟子向里面坐着的贾仁易、赵鱼姬单膝下跪道:“弟子见过师父、师母,我们一路将庞大人从其住宅接至我们酒楼后门,从未打草惊蛇,现庞大人已经在上楼了。”
贾仁易点点头:“待会请他至旁边的‘高山流水’字号,我在那迎接他。”
“是,”女弟子道。
女弟子关门离开后,贾仁易站起身,向外走前,拍了拍赵鱼姬放在桌面的白皙玉手,眼神里略有些亏欠,但更多的是野心和欲望。
赵鱼姬看着夫君的背影,目光幽深,像是一种陌生的眼神,仿佛她越来越不认识贾仁易了一般。
位极人臣,绝世无双,到底要怎样才算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