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点无用的考据预警,我没有看过有任何文献提到农神节的具体细节,富人捐赠酒水的设计纯属自己脑补。因为有一位诗人确实写过类似“农神节,无尽的美酒和美食”的诗句,我一合计,要不他自己特有钱,要不就是当天有免费酒水之类的活动才对……)
路穆,卡匹托尔山下。
今天是农神节的最后一天。
离晚上的仪式还有一会,但是街头已经人头攒动,酒香四溢。
元老院对社会风气抓得很严,大规模的酗酒和淫乱一向是禁止的。
但农神节是个例外,尤其是最后一天,街上满是贵族和富人们捐赠的美酒美食,贵族平民、公民奴隶,大家无分你我, 纵情饮乐。
路穆城在平日里就会让人感受到一股大国都会的威仪,并对它传说中高达两百万的人口数深信不疑。
而在此时,他们大概会怀疑,是不是全世界的人全都集中到这座充满历史的荣耀的城市里来了,不然这窄窄的街道上怎么能站着这么多人?
特雷萨漫步于这连一滴水都难于漏出的大街上,他没有带奴隶,也没有披着往常的紫色托加——农神节的时候,男子是允许穿托加以外的礼服的。
如果不说,谁也没法想到这位英俊的年轻人是那位意气风发的市政官。
但无论是醉醺醺的酒鬼、大声喧哗的地痞,还是放浪形骸的贵族,每个人都不自觉地为他让出道路。
特雷萨微笑着向每个为他让路的人致意,和煦的笑容好像消融冰雪的春风。
每个看到他的人都有一种错觉,好像这个男人是维纳斯错托性别的化身,又好像他是奎里努斯,整座路穆城的父亲,正像祖父看着孙儿一样注视他们。
可他们却不知道,那平和的表情下,一颗雄心中正涌动着怎样的激流。
特雷萨认得这里的每一位公民。
他对人脸过目不忘,在四十多年的人生里,早已结识了路穆城中数以万计的公民。
更不必说,记住尽可能多的公民的名字,这本来就是如今路穆博取民心的最廉价手段。
但那一张张在烂醉中显得欢欣鼓舞的脸,只让他的心一点点变得沉重。
视线扫过第一个人,那是一个终日流落街头的地痞。
褴褛的衣衫和满面的风霜并不能让特雷萨升起对他的同情,因为这个人整日游手好闲,就靠耍无赖、出卖选票和领取救济为生。
路穆人的勤恳在他身上已经不复存在了,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赖泼皮。
特雷萨迅速将视线扫向第二个人。
这个人衣冠楚楚,举止也不似前一个那般野蛮粗放,一看就知道是个颇有身份的富人。
但特雷萨却知道,这家伙现在主要的收入都来自他放在东方的高利贷,利率几乎达到了每年四分之三,不知道多少人因为他家破人亡。
华贵的托加礼服下面,是一头流淌着脏血的饿兽。
他厌恶地偏过目光,却又看到一个人。
这人身披紫袍,神色倨傲,竟然是一位元老院的议员,路穆人民共同选出的尊贵的父亲(patres conscripti)。
据说他遵纪守法,是个当之无愧的模范公民……表面上。
而据特雷萨所知,此人不仅发放利率远高于法律的高利贷,还让自己的被释奴替自己经商,绕过了元老亲属不得经商的铁律。
他任总督的时候也横征暴敛,手下的包税人把行省的地皮都刮薄了三尺。
而这三个人外,还有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
攒动的人头之下,是一个个堕落的灵魂。
这些在欲海中逐流的男人让特雷萨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路穆人越是堕落,他便越觉得有一种责任感压在心上。
他爱路穆,更爱路穆曾经的辉煌和荣光。
而现在,路穆的荣光却在时光的侵蚀下,被公民们日渐沉沦的道德一点点蒙上尘埃。
路穆本不该是这样子!
第三共和国不过才建国数百年,便已糜烂如斯,若再过百年,他简直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作为古老的特雷萨家族的家长,享受着路穆贵族特权的人,他必须为这些做点什么。再不做点什么,就来不及了。
好在,也不是没有好事发生……
明年执政官的位置,几乎板上钉钉会有他的一席。竞争力最大的庞皮努斯已经被拖在了匈人草原上,这个路穆已经没有他的一合之敌。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忍不住挂起了一道弧度。
今年的一切都顺利得让人难以置信。
那位豪留来的殖民者后裔,克里图图斯,虽然手段用得很粗暴,但竟然真的把事情办成了,而且办得很漂亮。
根据他目前掌握的情报,庞皮努斯的人到现在都和个无头苍蝇一样,不知道那两个被掳走的小宝贝藏到哪里去了呢。
那两个小宝贝可不得了,不仅左右着东方的战局,而且价值千金。
从某些渠道他知道,有人愿意为她们出一千塔伦特的天价。
要是他能把她们搞到手,再转手卖出去,立马就能还掉他所有债务的一半。
这对他日后的三年将是质的改变,能直接影响到他的信誉和经济状况。
但,为了大局,也只能把她们留在别人身边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和他的理想比,一千塔伦特也不过粪土。
若是按现在的局势继续,他头上按着的也不过一个莫须有的、连罪名都称不上的名头。
因为这里面的关系实在太曲折了,庞皮努斯自己把战利品弄丢了,战利品被强盗七拐八绕地运到路穆,又被另一群人给劫走了,而这群人和他特雷萨的关系又模糊不清。
哪怕最善辩的雄辩家也很难说清楚这其中的关系,何况庞皮努斯手上肯定没有完整的证据链。
只要略施小计,民众的视线自然会转移到庞皮努斯身上。
这是好面子的庞皮努斯绝对不愿意看到的,所以他多半不会和特雷萨理论什么,而是默默吃下这个暗亏。
但如果接下这对价值连城的货物,事情就是另一番进展了。
庞皮努斯一定会拼命宣传他“劫走了本应属于路穆人民的珍品”,届时他一定会成为全民公敌。
所以,让她们留在克里图图斯那边,就足够了。
克里图图斯是这几年刚来路穆的,还根本入不了庞皮努斯的法眼。
那个骄傲的庞皮努斯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被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阴了一手吧。
但他也很清楚,成为执政官,不过是一切的开始。
他太了解元老院那群人了——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他们是规则的制定者,又是规则的最大受益者。
自己想要搅动路穆这潭死水,反应最大的一定就是他们。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面对整个元老院的非难。
但,若不试试,谁知道可不可以?
而无论成败,他的理想都将会继续。
他昂起头,再度打量起路穆,这座令他深爱的城市。
奢靡的灯红酒绿,放荡的红男绿女,一切如此触目惊心。
他感觉胸中好像有一股气,便如升腾的暴风,卷地而来,迫不及待想要把这一切掀开,碾碎,重换成另一番天地!
“路穆,我会拯救你。”他低声道,语气里没有一点迷茫、退缩或者犹疑。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镀在他身上,好像一尊不戴桂冠的天神。
与此同时,帕拉丁山下。
佳力图斯坐在一张软椅上,眉头微微蹙起,脸上一点也看不出节日的喜庆。
他坐一会,便会偏过头看向门外,似乎在等着什么人,或者什么消息。
不知道等了多久,一个看上去和他年纪差不多、穿着却简陋了许多的男人踉踉跄跄地跑了进来。
佳力图斯紧张得几乎要跳起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厉声呵斥道:“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
“是,是,主人,但是……”男人结结巴巴地答道,“普林尼大人来了……”
“普林尼?他亲自来了?”佳力图斯大吃一惊,连忙站了起来,“他和你说什么了?”
“他就说……他有事找您。”
一听这话,佳力图斯就大概知道是件什么事了。等待的焦躁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挥不去的愁云和阴霾。
他低头想了想,对着自己的奴隶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他家里不是很富裕,自然也没钱养贴心的家生奴。对现在的这个贴身奴隶,他还是有点不放心的。
奴隶应声退下。佳力图斯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便走到了屋外。
他的房子并不大,就是间很普通的、没有庭院的联排别墅。但他很自豪,因为这是他靠自己挣来的房子,而且就在帕拉丁山下。
还没出门,他就一眼看到了他的朋友,小普林尼。
小普林尼是现在路穆城最有名气的人之一。
他的玄祖老普林尼是路穆历史上有名的将军和学者,以极端的道德洁癖和节俭着称。
到了小普林尼这一代,则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在孩提时便以固执和不屈从权威着称,到了青年时,他的谦逊与简朴誉满全城,许多年轻人都尊敬他。
也许有很多人会对他不以为意,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小普林尼在道德上是没有瑕疵的。
这之后小普林尼沉溺于斯多噶学派的哲学中,成了一位渊博的学者。
更让佳力图斯羡慕的是,他在军事上也很有天赋,手下的士兵都悍勇能战。
佳力图斯也参过军,但是没多久就感到战场过于残酷,便回到路穆,专心在法庭上做辩护了。
巨大的名望让这位年轻人——他今年才五十多岁,对人均浮汞的路穆贵族来说确实很年轻——在这个年纪就已经有了一大批拥护者。
许多人都劝他竞选执政官,但他却认为自己的年纪没有到,以不符合规矩为由拒绝了。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将法律与道德放在最高的地方,几乎不会因个人的情感而违反。
而这位名震路穆的名士,此时却衣衫褴褛,穿着件单薄破旧的黑袍,脚上连鞋袜都没有,就这样站在路穆冬天的寒风里。
佳力图斯家里完全算不上富裕,但他的奴隶穿得都比小普林尼好。
但要知道,小普林尼家境殷实,手上光是亲朋留下的遗产,就有好几百塔伦特。
他这幅样子简直特立独行到可以说是失礼的地步了,但他从来不以为意,因为他坚信自己的行为是正确的,为此可以忽略自己名誉上可能的受损。
“进屋说吧?”佳力图斯已经能猜到接下来的话题,便伸手指了指屋内。小普林尼讨厌繁文缛节,所以他干脆也直入主题。
小普林尼点点头,跟着他走进了屋里。
刚刚坐下,小普林尼便道:“庞皮努斯赶不上了。”
佳力图斯和庞皮努斯有点私交,但却知道庞皮努斯更敬重自己的这位朋友。
因为小普林尼是真正的道德完人,庞皮努斯敬重他的品德,将自己的妻儿都托付给他。
所以他能知道这些,佳力图斯是一点也不意外。
对这个结果早有心理准备,佳力图斯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那么,事情可就难办了。”
小普林尼点了点头,又顿了顿,好像在思考措辞。佳力图斯知道他的这个习惯,惜字如金,生怕言多必失,便耐心地等着。
“庞皮努斯,很讨人嫌,但如果他能对抗特雷萨,那他对共和国就是有益的。”小普林尼缓缓道。
“但他也是个独夫,而且手握重军。”佳力图斯不以为然道,“特雷萨再怎么危险,现在也不过是个背着债务的市政官而已。”
小普林尼摇了摇头:“他愿意背负这些,只能证明他图谋更大。他的债务已经危如累卵,稍有差池,他的氏族都要为他陪葬。执政官的职位是不足以让一个出身良好的年轻人赌上自己的一切,甚至自己的家族的。他到底在谋划什么,我不敢想。”
“……是啊。”佳力图斯叹了口气。
他对特雷萨不以为然,多少是带了个人情感的。
因为他明年就要竞选执政官,但特雷萨风头太劲,他完全看不到获胜的希望。
本来,要是庞皮努斯能凯旋,他还是有胜算的,因为庞皮努斯手下那些公民兵普遍对特雷萨不感冒,加上他在法庭上铲强扶弱的名声,还是能狠狠拉到一大批选票的。
所以他今年才这么上心,甚至不惜接受劣迹商人的赞助。
但现在,庞皮努斯回不来了,一切都成了泡影。
“我现在已经说服了元老院,他们也不想让特雷萨握重权,至少,不能让他握得舒服。”小普林尼道。
“你和元老院联系了?”佳力图斯惊得都有点呆了。
他知道自己的这位朋友对共和的维护已经到了偏执都难以形容的地步,对特雷萨的偏见更是深若渊海。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为了这么一位新秀,小普林尼愿意付出这么大的牺牲。
元老院的那副德性,路穆城里人尽皆知,那简直就是为富不仁的代名词,这当然为小普林尼所不容。
而且出于对共和的尊重,小普林尼最恨的就是背后密谋,他认为这抑制了官员们才能的发挥,对共和是有害的。
而现在,他竟然愿意打破一贯的坚持,甚至要和元老院合作,去针对特雷萨?
“我们是在维护共和!”小普林尼严肃地道,“特雷萨的危险,甚至已经超过了提笔略.格拉古和盖约.格拉古的总和!大小格拉古的意图非常明显,他们只是想要恢复古制,并用不切实际的许诺绑架民意。而现在,特雷萨只靠借贷和个人魅力,就已经做到了这点!”
他的声调变得低沉而令人恐惧:“要是再让他继续下去,即便他无意称王,也会有人拥他为王!”
佳力图斯沉吟了一会,不得不点头。
一个人,如果他拿着武器挑衅你,那反而并不令人害怕,因为你已经知道了他的目的,而且有充足的时间做准备。
但如果他只是笑眯眯地打量了你一圈,那反而会让人寝食难安了,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什么阴谋降临到自己身上。
大小格拉古就是前者,所以他们被元老院的喉舌轻易击败了。
而特雷萨则是后者,他已经站到了执政官的门前,可元老院甚至还不知道他的政治意图是什么。
要知道特雷萨可是一等一的聪明人,他付出了这么多,肯定不是单纯想做做执政官。
“但他这几年一直在煽动民粹,在平民中已经有了很高的威望,一些平民派的贵族也以他马首是瞻。而且,他在几个职位的任上,都没有明显的破绽,我们很难找到什么角度攻击他。”点头以后,佳力图斯又感觉有点为难。
“那就找一个合适的人选,让他也做执政官。”小普林尼沉声道。路穆的执政官一任有两位,这也是为了共和而做出的平衡。
“也是,只要有个人能牵制他三年,那他有什么计划,也都施展不开了。”佳力图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但是这个位置……烫手啊。”
小普林尼明白他的意思。
特雷萨现在某种意义上说,就是路穆民意的代表,要是正面硬撼他,除非师出有名,或者在平民中享有巨大的声望,否则绝对会惹得一身骚。
而要牵制特雷萨,那肯定得事事和他唱反调,不可能次次都师出有名;而反对特雷萨,又在平民中有盛誉的,全路穆城好像也就只有他小普林尼一个人了。
但是他年龄不够,是绝不可能参与这一次竞选的。
“所以,要一个不怕烫的人。”他意味深长地道。
“不怕烫……”佳力图斯微微一愣,但一下子又反应了过来,“确实,这样的人,也更能代表元老院。”
所谓不怕烫,其实无非就是硬性条件不够,能当上一任执政官就谢天谢地的人。
他们本来就没什么可能选上执政官,现在有了机会,自然会不择手段了。
至于名誉上的问题,反正夙愿实现了,吃点看不见摸不着的亏怎么了?
能代表元老院,其实就是说,很难有自己的主见,只能受元老院摆布。
这样一来,就算这位执政官应付不来特雷萨也没有关系,反正他只是元老院意志的延伸,只要元老院能斗得过特雷萨就够了。
“可是,那可是执政官,不是说送就能送上去的……”佳力图斯又皱起了眉头。
“所以我才来找到你。”小普林尼重重地点头,“你的消息一向是最灵通的,你觉得谁更合适?”
“原来是为了这个找我啊?”佳力图斯苦笑了一声,“这种事,仓促间哪里想得出来?”
他的消息很灵通,但并不完全灵通。
他只是知道很多谣言和轶事,对路穆城每个有点头脸的人物都比较了解而已。
因为他相信一切信息都可以活用在雄辩术中,就像工匠的技艺可以拿来类比,先贤的哲学可以用作论据,今人的事迹更是妙用无穷,可以将正面事迹拿出来在法庭上用来辩护,或者在选举时博取民心,负面事迹也可以当作攻讦政敌的材料。
“我相信你。”小普林尼真诚道,“这个人缺乏能力或者品德,但却因为某件事而拥有了广泛的赞誉。这种赞誉不必长久,但是必定在这几年有极大的影响。他名声不佳,或者对执政官有极大的执念,所以愿意为了这三年的任期放弃自己的名誉……”
他的引导就好像钻进干草里的火星,瞬间点燃了佳力图斯的记忆。
“你这么一说……”他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我这里,还真有一个人选。我和他私交还算不错,正好能帮你联系联系。”
“他是谁?”小普林尼惊喜道。
佳力图斯说出了一个名字。
“他?”小普林尼立即皱起了眉。
“庞皮努斯在明年三月以前回不来,肯定来不及回路穆享受凯旋式了。那今年选举以前,就该属这位风头最盛了。”佳力图斯解释道,“民众总是健忘的,几十年攒下的声望,往往不及一场当年的凯旋式来得直接。”
“当年的凯旋式?这不符合规矩。”小普林尼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路穆有一条法律,要求当年享受过凯旋式的人,不得参与执政官选举。
理由和佳力图斯说的差不多,要是举行了凯旋式,那在当年的风头肯定无人能比,这样对其他候选人太不公平了。
“小普林尼,做人要灵活一点。法律是为了避免某些所有人都不希望看见的事情发生才制订的。换而言之,只要我们做的事,一定不会引发什么坏的结果,就可以适当忽略法律。”佳力图斯开导他道,“将军举行完凯旋式还参加选举的事,这几十年来,也发生过不止一次了。归根结底,法律之所以不让凯旋将军参与选举,就是为了防止他挟名架空同僚,趁机独裁。而我说的这位,就算你让他放开手随便干,也不可能生出独裁之心的呀。”
“但……没有更好的人选了么?”小普林尼还是有点无法接受。
“没有了。”佳力图斯坦言道,“没有能力,又恰恰好有那么点声望的人,只有这一个。而且此人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有自知之明,为人谦逊,所以人缘不错。他上位,大部分元老都能接受。”
“……”小普林尼固执而且讲规矩,但他更重视的,还是道理。
佳力图斯说的就很有道理,一味限制一个对共和没有丝毫威胁的人,是毫无意义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拿不出合适的人选,特雷萨可能真的会对他一心想要维护的共和制度,造成难以预料的打击。
纠结再三后,他还是接受了佳力图斯的提案。
正事谈毕,极端实用主义的他也没有兴趣再留下来,便起身告辞。
“今日的谈话,你大可以不保密。我们是为了共和在奔走,没有任何人能指责我们的初衷。”临行前,他嘱咐佳力图斯道,“如今整个路穆城都被财富腐化,沉浸在毫无意义的享乐中。我们这样清醒的人,就不得不承担更多的责任,做更多的谋划。”
提到如今的时局,他显得痛心疾首又忧心忡忡。
转过头去,只见红霞漫天,而卡匹托尔山的灯火,甚至盖过了夕阳的余晖,直冲天际。
那就好像路穆人无尽的贪欲,正要连天空都要吞噬。
胸中的愤怒简直要喷薄而出,他忍不住低下头去,沉声道:
“路穆,只有我能拯救你。”
落日沉下,夜幕降临。他的脸埋在阴影之中,就好像一块黑色的铁,坚硬的得令人心生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