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进击的半人马军团

战场静了下来,如死一般,亦如暴风雪的前兆。

空中呼啸的雪风停滞,只余下旌旗猎猎作响。

高耸沉厚的城墙下,两千名列装半身板甲与重型链甲衫的波尔多士兵将手中半身高的方框大盾高举起组成厚重盾墙,盾墙后短戟与长剑在素白积雪中闪烁寒芒。

一眼望去,如同一尊巨型的漆黑的钢铁多足虫向前蠕动,又如同融化的钢铁黑潮宛若海啸般扑向这座暴风雨中心的要塞。

盾墙后,一千七百名沙丘突袭者弩手雇佣兵团为自己的重滑轮弩搭上弩矢,挂好弓弦,他们暗褐色的兜帽在雪风中颤抖,展露出一双双如金沙般流动的锐眸。

他们身后,仅存的五名六环工会法师握紧手中法杖,在三十名列装重装板甲与重型大盾的近卫侍从的护卫下随着军阵推进。

身披黑甲的波尔多士兵死寂着前进,只有他们长靴踩实积雪时的咯叽声与不止踩断谁人骨块时的破裂声。

半米厚的积雪看似平整而整洁,但厚厚的雪絮下,却又不知堆砌了不知哪方的尸骨,当积雪被踩实,枯白的指头和暗红的尸块从雪絮中不知多少次被从素白雪地中翻出。

多日昼夜不息的攻城战,令这座堡垒要塞下的土地,已经被淋漓的鲜血与糜烂的尸骸堆砌了一层又一层。

不论是卡尔卡松,还是波尔多,都没任何一方准备收尸,因为每时每刻都有新的尸体产生,旧的尸体往往还未从冰渣中挖出,就已经被新的血骨重新掩埋堆砌。

双方的士兵都对绝望已然麻木,可能今日死的就是他们,也可能明日,也可能后日。

无人再抱有任何一丝生的希冀。

这里,是炼狱,是人类的屠宰场,是血肉的绞肉机,是只为了一个所谓的政治合法权而强行开转的血肉绞磨场。

最后的堡垒中,卡尔卡松第五骑士团宛若铁铸的铁卫般死寂肃立,他们并未按照指挥官的命令换上链甲衫与钉锤,依旧披挂着他们那早已被暗褐色血污浸透的亮银色残破重甲。

一百五十七名重装骑士,十三名附魔骑士,就是原本齐装满员时有八百名重装骑士和五十名附魔骑士的卡尔卡松重装骑士团所能集结起来的最后精锐。

他们或佩戴着失去覆面的残破头盔,或披散着发丝,或列装着从其他阵亡的卡尔卡松骑士身上换下的板甲,或只剩下重型链甲衫外挂残破重甲。

多日以来的高强度战争,让这些卡尔卡松的重骑士们连维护甲胄的机会都没有。

而这,已经是如今的卡尔卡松所能集结起来的最后一支齐装满员的骑士团了。

第一骑士团、第三、第四、第七和第六卡萨尔之剑附魔骑士团,将所有还存有战力的骑士和附魔骑士,全部拢合一处组建了这支最后的骑士团。

一切的补给与武器装备,全部优先供给这支骑士团,且在这两日的绞肉战中,这支骑士团被勒令禁止踏上城墙,尽一切可喘息之机休整,维持最佳的状态突围。

城墙头,卡尔卡松仅存的七百二十三名士兵和残存的二百四十三名骑士披挂着残破的甲胄肃立墙头,森寒的雪絮与粘稠的血污,将他们森冷的甲胄和手中布满缺口的长剑覆盖。

“我们今天需要死在这。”那位独臂的第一骑士团的团长来到少年面前,单膝跪地,残存的左臂锤击心脏,恭敬地行了一个尊崇的骑士礼。

“但请您率领飞马骑士团、银翼骑士团、影子刺客和法师们一同随着第五骑士团撤退,尊敬的少年。”

骑士团长之后,城墙上的卡尔卡松残兵,皆是倚着长戟与长剑单膝下跪,行使尊敬的骑士礼。

“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伴随着在墙头炸开的炙热火球,是城墙下的波尔多工会法师的火球术,并未让此时卡尔卡松城墙跪地行礼的士兵与第一骑士团长的骑士礼有任何动摇。

一抹薄如蝉翼的淡蓝色屏障,将整个堡垒城墙笼罩在内,十三位高等精灵法师已经不知是多少次抬起法杖,再度凝聚起一面禁魔阵列,将波尔多工会法师们的奥术轰炸阻隔在外。

短暂而急促的数秒吟唱过后,数团闪烁着毁灭雷光的闪电链球混着摇摆的朦胧灰影钟摆与发出尖锐长啸的火焰骷髅,将波尔多的前锋军团吞噬,凄厉的惨叫混着溃散的悲鸣不绝于耳。

但这短暂的混乱,仅仅只是迟滞了波尔多前锋的些微推进幅度而已,另外两处城墙的波尔多重装军团顶着弩矢与烈焰推进至墙脚。

“为什么?”伊恩静静看着面前单膝跪地的独臂团长,这位骑士团长,是第一骑士团原本的副团长,在第四日的攻防战中,他和第一骑士团的团旗被第一骑士团全员拼死送出了堡垒,名唤,维吉尔。

伊恩看向那些单膝跪地的卡尔卡松残兵,用很轻的声音,再问了一遍:“为什么?”

“余下的战斗还需要你们。”维吉尔的语调变得严肃,“请您和飞马骑士们带着卡尔卡松骑士团的团旗一同撤退,这是命令。”

他轻抬起仅存的独臂,将六面染血的团旗一同递给少年。

“这是我们存在的证明,只要团旗不倒,卡尔卡松骑士团,就将永存。”

“若是……”维吉尔喉咙蠕动了一下。

“若是,卡尔卡松沦陷,还请您,带骑士团的团旗前往艾尔哈特,重建第一、第三、第五、第六和第七第九骑士团,这是我们这些赴死者,最后的恳求。”

伊恩沉默不语地接过这六面染血的团旗,粘稠的血污和猩红,染红了他软白小巧的小手,这是他的手自踏入克鲁克森林亲自击杀那个刀疤脸骑士之后,第二次指尖染血。

一直以来,他靠着精妙的计算,对人性的把控,对贵族心理之间的掌控,倚仗着高等精灵与血精灵高质量的兵种,游走在死亡线前将一切损失压制到极致。

他很清楚,自己费尽心力做出的一切谋略和计算,都能将己方的损失降至最低,哪怕只能降低一人的战损,都算值得。

从克鲁克森林的生存之战开始,他永远都在以极端劣势的兵力,去硬抗数倍乃至数十倍于己方的敌军。

对角兽群的绞杀,围杀科兹威尔,击溃克里斯的艾尔哈特之战,分而击之的斯托维克、安卡纳斯、格鲁吉亚之战,包通过策反与煽动的手段打赢十三伯爵领的包围网之战。

这一系列的战争中,他靠着高等精灵与血精灵这两种高质量的军队,系统的增幅,精妙的算计和对人性的精准把控,情报的渗透,将战损压至极低。

一直到这次,他,遇上了同样和他精于计算和把控人性的对手。

乌金之剑骑士团的团长,乌坎斯特·诡诈之剑。

他和乌坎斯特的每一次计算博弈,都和万丈高楼踩着钢丝并为面前摇摇欲坠的棋盘调动棋子般极具风险。

乌坎斯特深知波尔多方的优势,那就是不论质量还是数量乃至后勤和战争潜力都全方位碾压卡尔卡松。

他则深知卡尔卡松的微弱优势,就是对波尔多单方面透明的情报,极强的机动性和卓越的士气。

而乌坎斯特也知道他也知道波尔多方的优势,他也知道乌坎斯特知道卡尔卡松的优势。

他们双方,也在一次次博弈之中,都清楚地了解到了对方都知道己方的优势与弱项。

所以,这十天的战争中,他和乌坎斯特都在极力避开己方弱项,用尽一切方法发挥己方的优势对敌方弱项进行打击。

乌坎斯特在第一次吃亏之后,立刻将全部兵力以不计代价不计损失的方式疯狂投入这场足以令恶魔都可称之为盛宴的血腥绞肉战中,完全避开了卡尔卡松的情报和机动性优势。

在这场战争中,乌坎斯特光是督战队砍下的人头就高达千枚,惩戒团的人数一度高达三千人。

而伊恩,则是在攻城战开始后,就立刻做出了决策,将所有兵力分散驻扎在十三座堡垒要塞,尽一切可能一切手段一切代价,延缓波尔多军队的攻势,为泰拉多尔的主力集结争取能争取到的一切时间。

每次波尔多的军队攻陷一座堡垒要塞,都会付出同等的甚至是数倍的血的代价,整整十个重装骑士团被打残,三个精锐飞马骑士团被打至残废,战力排第二的黑兽半狮鹫精锐骑士团损耗过半。

但双方的差距,实在过大,大到了令早已习惯以弱胜强的伊恩都为之不报任何期望的地步。

卡尔卡松与波尔多大公爵领之间的差距,简直宛若碎星与烈阳般的区别,不论是战争潜力还是军队的质量与数量都百倍弱于对方。

不过,这已经够了。

他已经不想再陪这个腐朽堕落的帝国玩臃肿畸形的贵族法则了,也不想再遵从那些所谓的帝国法理。

“已经够了……”伊恩捏紧手中这六面染血的团旗,看着面前在数十倍悬殊差距重依旧坚守十天的骑士团长和卡尔卡松残兵,轻声说。

“已经足够了,十天时间,已经足够了。”

“从泰拉多尔,到卡尔卡松之间的距离,十天,足够了。”

少年拔出腰间许久未出鞘过的短剑,纯澈无尘的冰寒乌眸,看向东方,那是克鲁克森林的方向,也是泰拉多尔的方向。

堡垒城墙外,乌坎斯特骑着胯下的暗金飞马萨拉托之翼,平淡无波的暗金色眸子凝视着堡垒之中的那个少年。

现在的他,已经笃定,那个和他对弈之人,就是这个外表清秀稚嫩的少年,只要擒获这个少年,卡尔卡松接下来的抵抗能力就将……

“报!乌坎斯特大人!东方侧翼护卫的第三十七骑士团被击溃!”一名飞马骑士撕裂寒风疾驰至乌坎斯特身前。

“怎么可能!”乌坎斯特神色一凝,冷声道,“到底是哪来的势力?!卡尔卡松应该已经没了其他的骑兵才是!”

“乌坎斯特骑士团长!南面的预备重装军团被突然出现的重装骑士团袭击!已被击溃后撤!”

“后方休整的白曦之剑骑士团全军覆没!袭击者骑着巨鹰!!”

数匹飞马染着鲜血疾驰至乌坎斯特面前,带来一个个令他和他身后的布雷斯特为之暴怒的消息。

“到底是哪里来的军队!告诉我!”

“不,不是军队,乌坎斯特团长!”飞马骑士忙回答,“是半人马军团!三千名重装半人马枪骑兵!还有一整支三千人的重装骑士团!”

这个回答,令乌坎斯特眸光凝固,也令布雷斯特的怒火冷却。

东面平原处,身披鎏金修身银甲的半人马族长奥丽薇娅放平手中萦绕着银焰的圣洁银枪,任由一具被贯穿躯干的重骑士尸体顺着枪尖重重摔落。

她狂野且高傲的琥珀色美眸,冷冷凝视着面前溃散的波尔多重装骑士团,佩戴着金纹银质腿具的前蹄扬起,染血的圣洁银枪直指前方!

“半人马军团!凿碎他们!”

“为了泰拉多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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