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苍茫低沉的号角声,犹如雪夜中低沉嗜血的狼嚎,将在雪地中沉寂了许久的嗜血狼群惊醒。
密集整齐的金戈之音,伴随着沉闷迅疾的马蹄声,混合沉闷的隆隆战鼓,将冬季树梢的积雪震散。
二十名传令兵驭使着胯下的快马,手持令旗如池中的游鱼般快速穿梭于营垒。
两千五百名着甲持盾的斯托维克士兵,踏着松软齐踝的洁白积雪,端平手中锋锐的制式长矛,组成整齐列队的方阵向着前方艾尔哈特阵线稳步推进。
圆筒形的铁圈橡木盾墙前,是吞吐着寒光的锋锐矛墙,盾墙后,是五百名弯弓搭弦的弓箭手,和五百名已然将手中滑轮十字弩上弦的弩手。
这是斯托维克常规的军队配置,盾墙与矛墙推进,弓箭手和弩手攒射,配合两翼骑兵突袭击扰,最常规的战术,往往也是最有效的。
三十五个斯托维克的步兵方阵,在指挥官的咆哮和随军战鼓的叱令中,如同一台行走的绞肉机器般缓慢而沉稳地向着前方的绞肉战场推进。
阴沉的黑云,伴随着空中呼啸的彻骨雪风和隆隆的鼓声,令此间的空气凝沉。
冰冷带霜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气,斯托维克士兵那厚重带绒的镶铁十字皮盔下的嗜血眸光,宛若贪婪的狼群般透过盾墙后的缝隙死死凝视着前方的艾尔哈特阵线。
在斯托维克,军队在战争获取的暴利从来都不会有丝毫吝啬。
每次大胜过后,不但有丰沃的战争奖励,紧随而来的还有长达数天的肆意劫掠和毫无顾忌的放纵暴行。
在战败者的领地内,这些来自斯托维克的士兵能在规定的时间内,最大程度发泄心底最黑暗的兽欲。
不管是大肆劫掠收敛暴利,还是撕碎那些高贵美艳的贵妇、清纯靓丽的女仆和平民中女人那轻薄的裙摆,在她们曼妙嫩白的娇躯上肆意发泄肉欲,都不用带有一丝顾忌,更不会有一点惩罚。
这也是斯托维奇能靠着一个伯爵领养起这四千多名精锐士兵和骑士,还能保证他们忠诚度的主要原因之一。
而相对的,这份战争后默许的暴利,也让斯托维克彻底化身成了一个无法停止的战争机器。
一旦这些士兵和骑士长时间没有获取来自战争的暴利,那这些士兵的稳定度就很容易出现问题,而领地内穷兵黩武的经济,也根本养不起这么多士兵和骑士。
吃惯了战争暴利的骑士和士兵,也根本不可能适应回领地重新当一个小小的贵族或是农夫的生活。
不过对斯托维奇来说,他根本不必担心这台战争机器的步伐停止,他的野心,可还不止这一个小小的伯爵领。
斯托维克阵线后方,一袭漆黑鎏金重装板甲的斯托维奇骑着黑鳞马,淡漠无情的双眸,透过点缀着鹿角与翎羽的覆面盔看向面前推进的阵线,眸光深沉。
不知为何,明明从各项情报来看,眼下的情况完全在他掌控之中,目前也没有一丝脱离掌控的迹象。
但莫名的,一丝疑虑,积压在他心田内挥之不去。
从斥候和各方的情报来看,目前战场上的兵力和军队质量,是他占优。
掌控战场主动权的骑兵,也是他占据优势和先手,但艾尔哈特的军队,却太安静了。
“安卡纳斯方面怎么样了?”他提着缰绳,远眺着不远处飘扬着金色双头鹰旗帜的艾尔哈特营垒,冷声问。
“巴赫一直在组织强攻。”一袭漆黑重甲的骑兵副官斯托克斯沉声回答。
“只不过一直攻不下来,损失十分惨重,到目前为止已经损失了将近两千名士兵了,其中一半士兵死于上次的伏击。”
“由于损失了大半弓弩手,他只能在没有远程射手的掩护下强行攻城,但付出的代价很大,对方的精灵弓箭手和弩炮台,哪怕是盾墙都没什么好效果。”
“这几天的战争里,安卡纳斯消耗的物资和武器装备,总值已经快到三万金拉尔了。”
“目前那座艾尔哈特的关隘的抵抗已经出现了一些疲弱,似乎是又抽调了一批军队走,如果艾尔哈特不继续增兵的话,预估这三天就会沦陷。”
“嗯,很好。”斯托维奇满意点头,这还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由于一半卓尔精灵血脉的影响,巴赫的性格从来都不稳定。
一旦陷入颓丧和挫败的情绪中,就很容易陷入暴怒死磕到底,以他现在的状态,再怎么强攻这座关隘都没什么意义了。
就算能打下来,付出了这么大代价,拿到这座关隘,又有什么意义?
“这里战场结束后,你带五百名骑士和一百名重装骑士赶去安卡纳斯帮忙,就说协助他攻城,不过,攻下关隘后,先别急着控制他,在他面前也不要有傲慢的情绪,和他保持合作,直到拿下艾尔哈特东方领地。”
“记住,战争结束后,你要带着骑士,跟巴赫一起从艾尔哈特撤军回安卡纳斯的首府。”
“回归的途中,不管是小村庄还是城镇,一定要最大程度地招摇过市,让安卡纳斯的士兵和贵族知道,巴赫是在斯托维克的协助下,赢了,凯旋。”
斯托克斯:“是,明白。”
斯托维奇:“再说一遍。”
斯托克斯:“明白,赢了,凯旋。”
斯托维奇:“记住,要招摇过市。”
“明白”斯托克斯:“另外,格鲁吉亚那边,有些不太好。”
“安德鲁这几天一直传来消息催促我们进攻,而且艾尔哈特的骑兵也一直在格鲁吉亚境内袭扰,不过正好能——”
“不用理会安德鲁这个蠢货,艾尔哈特的骑兵已经回援了。”斯托维奇打断了他,漠然道,“这几天的信,我都看过,都是安德鲁这个蠢货气急败坏的说辞。”
“但昨天晚上来的那封信,安德鲁虽然还是在催促我进攻,但言辞间总在强调艾尔哈特的骑兵一直在他境内袭扰没有回去的说辞,有一种特意告诉我艾尔哈特的骑兵还没回来的意思。”
闻言,斯托克斯哪还没听懂其中深意,冷哼道,“这个蠢货,想看我们和艾尔哈特主力拼的两败俱伤然后自己收场是吗?”
“无关紧要”,斯托维奇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留下一百名重装骑士藏在营垒里不要出阵,另外六百名板甲骑士负责在两侧掠阵,听我指挥。”
“另外,斯托克斯,我要你带着剩下一百名重装骑士和附魔骑士绕到艾尔哈特的阵线后方。”斯托维奇看向身旁的副官,冷声下令。
“等正面战场开始后,两侧的骑士会负责袭扰艾尔哈特侧翼,帮你吸引艾尔哈特军队的注意力,这时,我要你你率领这一百名重装骑士和附魔骑士从后方发起突袭。”
“截断他们的后路?”
“截断?不。”斯托维奇指正道,“我要你,去突袭艾尔哈特的指挥室,必须生擒一个人。”
“谁?银翼骑士团的团长赛蕾丝汀?”
“不是她,虽然能生擒她也能换来和卡尔卡松谈判的筹码,但她不重要。重要的人物,是一个少年,那个新任艾尔哈特女伯爵的孩子。”
斯托维奇深邃漠然的眸光,看着远方巍然不动的艾尔哈特肉棒,一点精芒,于他漆黑的双眸深处闪烁。
这支神秘的精灵雇佣兵,和那支半人马骑兵,绝对不可能是那位新任的艾尔哈特女伯爵的手笔。
若她真的有这种手段,几个月前就必不可能被流放,被教会定为不详。
而艾斯塔利亚这处贫瘠的男爵领,也根本不可能这十几年来一直默默无闻,除了温和的政策外没有一丝起眼之处。
被流放至十死无生的克鲁克森林非但没有惨死在野兽人和那些诡异的死亡之地。
反而在短短两个月内率领着这支精灵雇佣兵攻占了整个艾尔哈特,还能获得恩卡里斯选帝侯和教会的认可,继任成为了新任的女伯爵。
这一切的背后,都有着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影子,那个外表人畜无害甚至可以说软弱可欺的少年。
他调查过,在艾尔哈特时,这个少年就展露出一些奇异之处,而在被克里斯借着教会的力量下达流放的命令后,这个少年更是没有流露出一丝预想之中的慌乱。
从这支精灵雇佣兵的反应来看,他们似乎并非直接听命于女伯爵,而是那些借助女伯爵之手下达的命令。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在这个少年身上,必然有着什么奇特的秘密……
而他心底的一丝疑虑,也正是因为这个人畜无害的少年。
在这个少年身上的不寻常之处太多了,哪怕他已经做好了一切的计划与防备,这一丝疑虑都压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在斯托维奇皱眉沉吟之际,斯托维克军队的前锋肉棒,已经推进到了艾尔哈特营垒前两百米的距离。
然而,诡异的是,艾尔哈特的营垒中,没有一丝声响,没有警戒的哨声,没有迎战的金戈之声。
既没有军队出来应阵,也没有箭矢的袭扰,只有高悬的金色双头鹰旌旗迎着雪风漫舞时发出的旗帜声。
“怎么回事?”斯托维奇勒住手中缰绳,心底的一丝疑虑越发凝重。
两百米范围已经是弓箭的有效杀伤射程了,他见识过这些手持白杉木长弓的精灵弓箭手,他们精湛的箭术哪怕四百米开外都能有效命中。
这也是他在开战前赶制了一大批等身大盾并大力训练盾墙的原因。
但一直到他们推进了两百米范围,居然都没有箭雨袭扰,实在是有些不对劲。
“传令,让军队停——”
正当斯托维奇察觉到了一丝不对,正准备下令撤军时,两匹迅捷的快马慌不择路地撞进了斯托维奇身旁。
“不好了!伯爵大人!艾尔哈特的骑兵包围了首府奥法利!!”快马背上两名浑身染血的斥候慌忙汇报信息,那染血的湛蓝色双瞳一片惊慌和恐惧之色。
“什么?骑兵?!哪来的骑兵?斥候和哨兵呢?!”斯托克斯怒不可遏地抓起斥候的衣领将其提起,随后又狠狠将这名身形欣长的信使掷回马背。
“伯爵大人,我率领骑士回去吧。”斯托克斯沉声道。
“先让军队撤回来!快!”这两名斥候的打断,让斯托维奇下令的语调慢了一拍。
而慢的这十几秒时间里,斯托维克军队的前锋军,一支由三百名重步兵和七百名装备链甲衫和胸板甲的士兵,已经进入了艾尔哈特的营垒。
“这群艾尔哈特人哪去了?”前锋的指挥官透过盾墙,疑惑扫视着艾尔哈特营垒中的场景。
干燥却空无一人的营帐,铺满干柴的营地,木桶……柴垛……和一些黏糊糊的,液体……?
前锋指挥官微微皱眉,下一秒,他的脸上就露出了惊骇欲绝的表情,朝着军队歇斯底里地咆哮。
“撤!快撤!是火油!快跑!!”
下一瞬,后方军队撤军的鼓声,和前方满天的燃烧着赤橘色火苗的火箭,同时传来!
“轰——!!”
几乎是短短十几秒内,席卷天空的赤橘色怒焰,就将这支前锋和艾尔哈特的营垒全部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