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白月十三日,溶解的血肉和白色的束缚

“五个人抓一个人还让人跑了!你们到底能不能干事!!”

面对核心坐标里那几个代表各自的画框,即使灵魂本源里有关的愤怒感情被剥离了大半,赫辛依旧感觉怒不可遏。

维塔诺娃,伊斯特米赫辛的复制体,这个女孩被倾注了无数的心血和感情,有着无法估量的价值。

可现在,那个卑鄙的窃魂者带着维塔诺娃的身体就这样逃走了,这是赫辛最无法接受的结果。

而且,那个卑鄙的窃魂者掘出了这个庄园的秘密,如果她把这些秘密捅到了外界,经营了一百二十余年的被救赎者庄园很可能会遭受灭顶之灾。

按照赫辛本来的计划,默茜或者软软会用各自的方法把那个窃魂者制服,而后用最严密的手段将她控制,等到她醒后再严加审问,如此一来万无一失。

但这个计划遭到了法迪米娅丝的拒绝,被护子心切的感情冲晕了头脑的她始终不肯相信灵魂交换这种荒谬事,即使看似铁一样的证据摆在面前也依旧打消不了她的疑虑。

无奈之下,赫辛只得自退一步,重新设计了一个她和法迪米娅丝都认可的方案。

新计划里,默茜会想办法把那个窃魂者骗进笼子,再用各种方法刺激她,迫使她露出马脚。

一旦马脚显露,法迪米娅丝和软软就会一同施展束缚咒术,把那个窃魂者抓获。

如果这三个人都失了手,那么因芙蕾和可瑞儿将成为最后一道保险,把企图逃脱的窃魂者用物理手段直接制服。

只不过,事情的发展有一点点超出了预期。

偷了维塔诺娃身子的窃魂者对咒术的操控程度比维塔诺娃优秀太多了,她不仅能熟练掌控风、 火、 雷、 水、 土多种天使体系的魔咒,还能使出出乎软软和法迪米娅丝两个咒术师预料的黑雾咒术逃之夭夭,就连可瑞儿和因芙蕾都被她这套复杂多变的连续技整得无能为力。

现在,好消息是,法迪米娅丝已经彻底相信赫辛所说的话了;坏消息是,维塔诺娃的身子和灵魂都弄丢了。

“软软!快去把可瑞儿和因芙蕾弄出来,让她们去追维塔诺娃!”

赫辛冲着核心坐标里代表软软的那个画框发出了几乎是绝望的命令,无论使用什么手段,她都必须把维塔诺娃的身体追回来。

“那个,我可以说一句么,赫辛老师?”

软软的声音从她的头像画面里唯唯诺诺地传了出来,听起来像个犯了大错的孩子。

“快说!”

“维塔诺娃,唔呐,姑且还称她是维塔吧,她用的那招黑雾化的咒术,可瑞儿和因芙蕾可能很难对付,让不会咒术的她们去追不一定能追得到。呃啊,我不是在说泄气话,嗯嗯,我有一个提议,我们还有一个会咒术的家伙,而且在树林里行动是她最得心应手的活,而且维塔逃跑的方向正好是她几天前去狩猎的西北林区,联系她应该能帮上点忙……”

一个头发淡黄发白的家伙按着软软的描述窜进了赫辛的脑袋里。

“你是说……白月十三日?”

“对,就是她。”

软软肯定的答复却换来了赫辛好一阵子的无言沉默。

“赫,赫辛老师?”

“也算是一个方法……你去联系她,把现在的情况告诉她,让她立刻行动。”

“好的,我这就去做。”

“另外,千万、 千万、 千万,给我叮嘱好她!叫她下手知道点分寸!那是维塔的身子!出了意外我绝不饶她!”

……

“天煞的!一群贱人!贱人!(天使语)”

拖着维塔诺娃身子的帝拉坎直到跑至双腿麻木才不得不停下脚步。

轻薄的衣裙被阴冷的暴雨打得透湿,黏贴在她那副纤细稚嫩的身躯上,勾勒出两条微微起伏弯曲的曲线,随着胸口的喘息起伏,不停地拨弄着那对柔嫩的双乳。

小小脚丫上那双只适合在室内穿着的平跟软鞋早已不知所踪,阴冷潮湿的烂泥把那双小脚裹得完全看不出了模样,只看得出一团黑色绿色又掺杂着枯草烂叶的东西。

扶着树干的身子粗喘了好久才缓缓直起,扬起粘满散乱发丝的脸庞,冲着雨水落下的阴暗树冠,发出了一声不甘的狂叫。

她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哪里出现了差池,以至于落得现在这样功亏一篑的下场。

“两百多年的努力全变成了泡影,一下子就被你打回了原形,你可真厉害呀,波可辛·卡列利!(天使语)”

依靠着身后的树干,望着密不见天的树冠,帝拉坎的心中除了怨悔,就只剩下无尽的哀怒。

维塔诺娃·卡列利的这身皮囊是用不得了,她必须在自己的行踪被庄园里的那群人发现之前,找到一个新的替罪羊,用她的身体逃之夭夭。

也许一个不行,还需要第二个、 第三个,直到再没有人能找到她的踪迹后,她才能相对安全地返回自己的据点,给阿比帕托他们留下必要的联络讯息。

“阿比帕托,你应该不会在收到我的讯息之前,鲁莽地去接触卡列利一家子的吧?你又不是帕卡萨……帕卡萨……(天使语)”

哽咽、 凝语、 一股止不住的痛楚流过她的心头。

帕卡萨,这个忠心耿耿跟了她两百年,在无数危难的时刻里为她守护安危的男人,却在几天前死在了那个名叫伊尼丝·伊波拉的女人手里,一刀穿喉,连一句遗言都没能留下。

她本想在站稳脚跟后,找个恰当的时机用莫须有的由头把那个女人掰倒,让她身败名裂再好好羞辱折磨一番,为帕卡萨报仇雪恨。

等收拾完伊尼丝,接下来就去收拾梅塞丝·剖刀,把阿比帕托弄进被救赎者庄园,去慢慢挖掘掩藏在庄园里的那些古代秘密。

自己则借着法迪米娅丝这个身为大主教的母亲进入埃斯佩兰教区的权力场,在里面扮演一只可口诱人的小绵羊,伺机在教皇国皇都圣索伦图堡的核心权力圈里寻一个贪图美色的高官,与其联姻也好,做其情妇也罢,只要能与其接触就可以让自己的手下将其取而代之。

而后,她作为继承了阿莱法意志的未亡灵魂,将让人类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可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她又成了一个被追捕的可怜女孩,而这一次,她甚至孤身一人。

两百年前逃离阿莱法王国的那个夜晚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温热的泪水从眼眶中涌出,却又立刻在冷雨中冷去。

不能就这样算了!

她不能就这样像个丧家狗一样夹着尾巴重新踏上积攒力量的漫长道路,至少在踏回那条路前,她要让那些把她打回到这般境地的人不再好过!

伊尼丝·伊波拉、 法迪米娅丝·达帝纳、 波可辛·卡列利,这些家伙和那座庄园里藏匿着的东西,一个都跑不掉。

从维塔诺娃的身体记忆中,她得知了一个人,那是个身为不灭圣女的法迪米娅丝都要对其卑躬屈膝的人物,是身为教区大主教的法迪米娅丝在权力场里花了一百二十余年都无法到达的高度——圣索伦图堡异端审判庭的一位大审判长。

维塔诺娃曾参加过他府邸的晚宴,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仅仅是这一面之缘,就让这位白发少女对其掩盖在笑面之下的煞气与威严记忆深刻。

异端审判庭,作为能让人类诸国的王公贵族们都谈之色变的存在,以教区大主教之女的身份向其举报自己母亲的背信,以自己身体里寄生的扭曲生物向其举报自己母亲的亵渎,再用一些巧妙又煽动人心的理由,让那些大人物们相信教区大主教、 不灭的圣女法迪米娅丝和其党羽在教皇国腹地图谋不轨,或许还能让他们相信为其出谋划策的就是那个获封至高骑士之位的卡列利家现任家主波可辛·卡列利。

只要那些大人物们怀疑背信和亵渎的存在,法迪米娅丝和波可辛一伙人就不会再有好日子过了,如果异端审判庭能顺带查抄那座被救赎者庄园,逮到那只半是怪物的蓝发女人,等待她们的将是比瑞文娜·玫兰奈尔还要可怕的结局。

而到那时,她早就金蝉脱壳无所寻踪了。

这一切,只需要她能披着维塔诺娃的皮囊抵达皇都圣索伦图堡就行了。

裹着烂泥的脚步向着遥远的目标迈出了新的一步。不管未来如何,她现在要做的是离开这片偌大的树林。以及,想办法填一填肚子。

肚子里一阵不合时宜的闷响扰乱了帝拉坎的心神。

按照软软的说法,她肚子里的那只扭曲生物正在她的肠肚中时刻与她争抢本属于她身体的食物,即使它也能分泌一种带着浓精腥味的白色黏稠浆体作为反哺的养分,但这种养分得靠大量的食物才能换到。

在吃喝不愁的庄园里这只扭曲生物并没有显现出危害,可现在,无穷无尽的饥饿感与身体的困顿疲乏一同袭扰全身,令她坐立难安。

“好想吃东西。(天使语)”

身子的本能化作心中的渴求,她环顾四周,除了满地的苔藓烂泥、 由青变黄的层叠秋叶、 远处若隐若现的水晶湖湖面,就只有一眼望不见尽头的茂密树林。

荒郊野岭她也待过,不过那时候还有阿比帕托和帕卡萨他们相助,虽也有挨饿的时候,却不用她亲自去寻找食物。

可现在,她到哪去寻找食物果腹呢?

正想着,一缕似有似无的异香窜入了鼻子。

每一寸身体都仿佛被猛然激活一般,驱使着她四下探头从潮湿的雨气分辨那一缕异香。

饥饿的感觉实在蔓延得太快了,让她顾及不到是否会在绿林里迷失方向,便头也不回地顺着香气的方向径直迈开了脚步。

越过几处积水的浅坑,绕过几棵硕大的巨木,等目光的尽头都再也望不到湖面的反光时,她终于找到了香气的源头。

那是一间被随意拼搭而起的茅草棚,棚下一个石块和泥土堆砌而成的简易炉灶上正摆放着一只陶土锅,其中炖煮着某种闻起来极其美味的兽肉。

茅草棚的横梁下倒挂着只已经被净了膛、 剥了皮、 斩了头、 不断滴着血水的四足野兽,一时并不能看出究竟是哪种动物的肉身,只能从肋骨的粗细上看出其个头差不多和个三四岁孩子一般。

悬挂的躯体被割去了半扇胸肋和前肢,看样子已经入了锅,成了香气四溢的一锅肉汤。

这应该是某位林间猎户留下的临时营地,猎户本人不知所踪,可能是发现了新的猎物尾随而去了。

这倒称了帝拉坎的心,不然若是那个猎户纠缠起来,她还得花不少力气才能平息事端。

脂香四溢的汤锅似乎也勾起了她肚子里雄蕊触须的饥饿冲动,闹腾地催促着自己宿主快些吃下那一锅美味的食物。

帝拉坎咽了咽口水,把手中一直紧紧捏着的魔杖换了个手,也不在犹豫,径直走向了茅草棚。

又湿又冷的身体真切地感觉到了炖锅的温度,令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

炖锅旁边并没有碗碟一类的餐具,唯一的能勉强算的上餐具的只有炖锅里插着的一柄木勺,环顾四周再次确认四下无人后,帝拉坎一把抓起木勺就从锅中舀出了一块热气腾腾的软糯肉块,顾不上滚烫的热度就伸手去抓,而后一把塞进嘴巴。

柔软香嫩的美味令人回味无穷,这肉口感与她吃过的任何炖肉都不相像,她突然对那个不见踪迹的猎户有了些许兴致,想问问他这只野兽到底是什么。

第二块带着骨头的筋肉被捞出,似乎是被斩断的前肢,肉骨已经被炖得彻底剥离,只有些半透明的筋腱还粘连在骨头上。

牙齿只是轻轻啃咬就能撕下那些筋肉,化作口腔里满溢的汤汁,不等舌尖多品尝几回,就又吞下了肚。

两块炖肉彻底唤醒了肚里的馋虫,她急不可耐地伸出木勺又在炖锅里翻舀了几下,捞出了新的肉块。

忽然,她舀汤的动作愣住了。

木勺里的汤汁上,赫然漂浮着两根连着半截手掌的细小手指。

盛着手指肉汤的木勺从脱了力的手中滑落回锅里,她摇晃着后退了两步,撞上了茅草棚的立柱,那横梁下倒挂着的血淋淋的肉块纷纷摇晃了起来,那滴着血水的半扇胸肋现在看来,像极了三四岁孩子的身体残块。

一股翻江倒海的恶心从胃里直冲脑门,伴着一阵炫目的眩晕,刚刚吃下去的所有东西全被她一口气吐了出来。

酸涩的汁水中混合着被咀嚼过的肉糜,在地上铺散成令人作呕的一滩,她见过的杀戮早已数不胜数,可眼前的这番场景却依旧让她感到胆寒。

吃人的营地主人现在随时都可能会回来,甚至都已经躲在暗处观察注视了,这里不可再继续逗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即使再头晕目眩,她也只能拖着无力的身躯踉踉跄跄地再次跑回到雨中。

顺着香气不管不问的盲目前进让她此刻找不到了来时的方向,她知道只要看到水晶湖的湖面自己就能确定大致的位置,但是她的希望在头晕目眩和兜兜转转中成了泡影。

在这片昏暗的绿林中,无论她如何向着来时的方向寻找都没法找到来时的路线,当然也找不到那片宛如救命稻草的湖面,就仿佛那片大湖凭空消失了一般。

当越过几棵熟悉的巨木时,那间林间猎户留下的临时营地又出现在了眼前。

狂叫、 迈步、 施咒、 逃离。她用尽全身力气向相反的方向逃去,直到筋疲力尽气喘吁吁为止。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天使语)”

身体不知为何开始变得软麻了起来,灵魂对魔素的感知也变得迟钝了起来,被烂泥裹满的双脚此刻和灌了重铅一般再也迈不动一步。

也许只、 是太饿了吧,她是这样想的:先找到一个安全隐蔽的地方稍事休息一下,待身体恢复了些许再踏上行程,之后一切也许就会好起来的吧。

她深吸了几口气,定了定神,缓缓站直了身子。

可一个模糊的身形恰在此时,悄然出现在了不远处的昏暗绿影中。

“谁!?”

没有任何犹豫,她抬手就向那个模糊的身形掷去了一发劲风魔弹,可这一发魔弹全然没有了先前在庄园里时的威力,竟在半途中就被吹乱吹散,成了不痛不痒乱风,只把那个模糊身形周围的枝叶吹得摇晃了些许。

没了力道的魔弹似乎让那个模糊的身形少了些忌惮,她不再躲藏,缓缓从昏暗的绿影中探出了半个身子,露出了一副披着黑麻粗衣的女人身形。

淡黄发白的湿漉短发,卷曲着地贴在脸上,隐约能从散乱的发丝见瞧见一双翠蓝色的双眼,线条柔美的瘦脸看起来人畜无害,微微上翘的嘴角甚至还挂着一副温暖人心的甜美笑容,湿透了的麻布衣裙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了一副腰瘦胸腴的高挑身姿,叫人一眼看去便会不由自主地浮想联翩。

这高个女人看起来并不像是猎杀人类的血腥屠夫,也许只是个在乡野树林间寻些野物的村妇。

然而,当金发女人从绿影中露出了全部身子后,那毛骨悚然的场面令帝拉坎只觉得全身上下、 从身体到灵魂都凝固住了。

这是她不曾见过的扭曲怪物。

女人的下半身,从腰胯开始的位置,竟生生地连接在一只巨大的蜘蛛身躯之上,或许更准确地说,是一只比人还大的蜘蛛头胸之上,长着一个面容姣好身材诱人的女人的半截身子,看起来扭曲又诡异。

四对长满黄黑相间的细小绒毛的节肢腿脚拨开低矮的灌木枝桠,一边撑起女人的半身,一边把一只同样布满黄黑绒毛的浑圆鼓胀的蜘蛛屁股从阴影中拖了出来。

从这只扭曲怪物的身上所逸散出的莫名威压,化作无法抵御的寒气袭向帝拉坎,来自灵魂和身体的求生本能嘶吼着催促她快些逃走,可已然冰凉的双脚却麻木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费了好大的劲,她才从惊恐中回过了神,见那个蜘蛛怪物并没有靠近的动作,她迅速向着相反的方向举起魔杖,念出了那句逃生的咒语。

可是这一次,在一阵短促的沉寂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身体里并没有感到丝毫魔素的流动,就好像一切对魔素的感知和操控都被阻绝,她根本就不会魔法一样。

见此情形,蜘蛛怪物发出了一阵放肆的笑声,迈开八条长腿踩着泥泞的土地,只一瞬间就悄无声息地贴到了帝拉坎身旁。

当帝拉坎从魔杖所指的方向回过头时,映入眼底的只有那张贴近到面前、 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人的脸。

“那锅肉汤好喝么?”

看着面前的白发少女惊慌失措地被自己的脚绊倒,又胡乱念着咒语向自己胡乱挥舞着毫无作用的魔杖,蜘蛛怪物的笑声更加放肆了:

“有没有觉得身子有些不听使唤了?是不是发现你的那些咒术小把戏都没用处了?”

绝望的话语映出绝望的现实,自从喝下那人骨肉汤后就挥之不去的头晕目眩突然有了答案,那锅汤水中定是被下了什么毒药,影响了她的身体,断绝了她逃生的希望。

蜘蛛怪物伸出了那只人类模样的手臂,一把抓住白发少女还举着魔杖的手,轻而易举地就把帝拉坎扯到了自己身前,另一只空着的人类手臂则一把捏住了帝拉坎的脖子:

“真是个可爱又诱人的猎物,你尝起来应该会很美味吧?”

即使八条蜘蛛腿已经蜷缩到让蜘蛛身体伏在了地上,女人的身体依旧高过白发少女整整一个脑袋。

被扒皮抽骨的尸骨又出现在了白发少女的脑中,恐惧混合着慌乱变成了胡乱挥舞的拳打脚踢,散乱地砸在蜘蛛怪物的女人半身上,一边踢打一边叫喊着:

“放开我!放开我!”

似乎被一脚踢中了要害,女人手上的力量一松,让白发少女湿漉漉的手趁机松脱了出来,捏住少女脖子的也同时被一把扯开。

逃脱魔爪的帝拉坎扭头就跑,也不管是否能在这林中跑得过那八条蛛腿,仿佛只要她迈开脚步就能拼得一线生机。

可手臂上爆发出的一阵蚀骨的剧痛让她乱了脚步,低头望去,刚刚被女人抓住的手臂上赫然现出了几条深可见血肉的抓痕,而更为恐怖的是这些抓痕伤口处就像一块被热刀接触割切的黄油,带着皮肤筋肉、 血管肌腱一起化成了黑红色的脓水,一股一股从手臂上缓缓脱落,最先溶解的位置竟已能看得见泛着惨白色泽的手骨。

“啊!!!我的手!”

她惨叫着想伸手去接捧那些几乎分不清是雨水还是血水的血肉,却发现另一只手上也印着几条同样开始溃烂溶解、 流淌滴落的伤口。

每一寸血肉的溶解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剧痛,那活生生地把身体撕裂的痛楚,是她从未经历过苦痛折磨。

那些被开膛破腹的阿米莎咒术的祭品们所经历的痛苦也不过如此。

腕骨上的筋脉肌腱被彻底溶解,那只依旧握着魔杖的手再也没有了牵扯,整个落在了泥地里,被泥水裹了个遍。

可血肉的溶解并没有就此结束,依旧沿着手臂向上一寸一寸啃食着筋肉。

撕裂血肉的痛楚让她几乎站不住了身子,她想逃,可是现在的双腿就和两根扎根在泥土里的树杆子一样完全听不得使唤。

会死。

这是她脑海里此时此刻不断回闪的念想。

“你知道蜘蛛是怎么进食的么?”

慢条斯理的恐怖声音耳边传来,那个蜘蛛怪物踱着悠闲的步伐来到了正倒抽着冷气的白发少女身边,伸手轻撩起那一头宛如银瀑的漂亮长发,捏住了那张已然惨白到没有一丁点血色的脸蛋。

血肉溶解的伤口蔓延到了大臂,黑红色的脓血染透了原本被雨水洗成半透的衣裙,另一只手臂的状况也不容乐观,没了筋肉支撑的手掌也被蚀落,只剩下光秃秃的参杂着黑色血迹的白骨直愣愣露在伤口之外。

“把猎物的肉体撕开,注入毒液,等待着猎物的脂肪皮肉融化成一滩鲜甜可口的原汁脓水,这个过程可真是太美妙了,尤其是品尝你这样可爱的猎物。”

泛着紫黑色光泽的指甲划过正在溶解的伤口,扣起一团脓汁送进那张微微上翘、 带着甜美笑容的嘴巴,先前那副温暖人心的模样此刻只剩下冰冷刺骨的恐怖。

“你的味道尝起来真是,太美味了。”

也许是冰冷的雨水,亦或是冰冷的泪水,从白发少女那双堆满了无助与恐惧的红色眼睛里翻涌而出,从眼角溜进了颤抖到无法说出一句完整话语的嘴巴里。

“不……不要!救命……救命……”

“救命?你这个猎物在向我求饶么?”

“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两百年,遥远的亲人,覆灭的国家,记忆深处的一切想走马灯一样闪过帝拉坎的面前,她是至高神陀的利刃,她是天使王国阿莱法的高贵公主、 是大御神巫祭的唯一继承者,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完成,她还有无数复仇没有实现,她怎么能就在这片阴暗的树林里死得这样不明不白。

可是,她毫无办法。

“死?不不不,我只会宰杀瞧不上的猎物。”

带着甜美笑容的嘴巴里说出的冰冷话语给颤抖不已的白发少女点燃了一星火焰,那双被恐惧遮蔽的红眼睛里有亮起了生的希望。

“至于像你这样美味的小家伙,我一般会这样处理。”

紫黑色的指尖冲着白发少女的两只脚腕狠狠挥去,在小腿的皮肉上留下了和手臂上一模一样的恐怖伤痕。

溃烂、 溶解、 剧痛紧随而至,喷溅的血液和化成脓汁的血肉成了那双如葱似玉般纤细美腿的结局。

崩烂的双腿再也无法撑住身体的重量,残缺的身体砰然摔倒在了浑浊的泥水之中。

手臂上的溃烂伤蔓延到肩膀时逐渐消退,残留的臂骨也最终和脓水一起从身体上脱落,只余下一处任然泛着黑红泡沫的血肉模糊的伤口。

疼痛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就连腿上的血肉被啃食溶解的触感都在慢慢远去,就仿佛双腿已经不复存在。

她呆呆地躺在泥地里,望着从昏暗的树冠上流淌下来的成串雨水,几乎停滞了思绪。

悠久的、 高贵的、 无数的愿望都在蚀骨的痛楚中化成了雨水中的泡影,变成了她再也没法抓到的虚影,再也没法抵达的幻象。

她哀哀地仰起脖子,想最后迈开脚步挣扎一下,可看到的只有化成白骨的双腿。

血肉溃烂停在了腿根,那个蜘蛛怪物用凶猛的毒药溶去了她的双手与双腿,只给她留下了一副动弹不得的躯干。

蜘蛛怪物咯咯笑了起来,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伸出那双人类的手和布满绒毛的第一对蛛腿,将近乎昏死的白发少女从泥地里抱起,像举着洋娃娃一般迎着树冠上滴落下来的雨水,将白发少女那副四肢残缺的残躯冲刷干净。

身下的第二对蛛腿则相互磨蹭着搓去了腿尖的泥巴,从圆滚的腹底刮出了一缕缕轻盈半透明的白色物质,宛如轻薄的织物,比划着绕上白发少女残破的身躯。

原本的柔软的肌肤在复上了清透的白丝,又逐渐从半透明变成了纯白,最后凝成了一件紧贴身体的丝衣,将少女的残躯细密地包裹了起来,就连嘴巴与眼睛都没有落下。

雨水浸透的银发被仔细地撩起,柔软坚韧的蜘蛛丝改上了脑袋,遮去了少女那张在惊吓中已然变了形的面庞,只看得到一张隐约印着人脸轮廓的白丝面罩。

在一片紧致到无法挣扎的惨白中,帝拉坎只感觉到自己被倒着拖拽到了空中,之后再也没了动静。

生的希望到头来也只有被剥夺一切的支离破碎。

……

“因芙蕾小姐,这边这边。”

“你找到她了?在哪儿?”

“看,在这呢。”

“怎、 怎么搞成这副模样?软软没和你说明情况么?你不知道她是谁么?”

“知道呀,可是她害怕的模样实在太可爱了,声音也美妙极了,所以也就一下子没收住手,稍稍做过头了一点点。”

“你这个家伙……算了,抓到她就行了,其他的以后再说吧。白月,把她护好,别伤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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