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十分的尴尬,慕韶华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三百斤的大汉隔着电视看选美,一边满嘴薯片与快乐水,一边嫌弃电视里窈窕少女脚踝太肥的男人,突然发现少女们爬出电视给自己一巴掌。
赦天琴箕见他呜呀了半天挤不出一句话来,心中暗笑。
此时她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个男人实力并不比她差,如果往大点去估算在她之上也不无可能,因为她看不透慕韶华也估量不出来,对比起龙宿和剑子二人,赦天琴箕能约略琢磨出彼此之间的差距和胜率,但眼前这名男人……她没办法。
可这也许不是实力上的因素,赦天琴箕如此告诉自己,因为她看不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态度和想法,比如说……“为何不说话?先生是认为对琴箕无话可说吗?还是……要琴箕以曲换得先生金口?”目光冷淡,纤长的手指在琴弦拨动两下,宛如威吓。
“鳖别别逼别!”慕韶华吓得双手乱挥,屁股往后滑两尺之远。
果然……他很怕我?为何?
赦天琴箕想不明白,就算与自己伯仲间的三先天也不会对自己摆出如此害怕的态度,功力在他们之上的慕韶华又为何会表露出一种十分害怕自己的模样?
莫非他在小瞧我?
琴箕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得没错,这个人明明比谁都强,却故意装出一连人畜无害的模样,就是这样才骗的妖后和阴阳师团团转!
她心心中冷笑,自己可没这么傻。
你不是想骗人吗?有了妖后如此佳人还在觊觎阴阳师,那我倒要看看面对本姑娘你又会怎么做?
只见她语气放软,露出一抹微笑:“先生不必如此紧张,奴家不过是说笑,先生想听曲又何须交换,琴箕自是愿意抚琴博先生一笑。”
“哈、哈,不紧张,我怎么会紧张呢。”慕韶华笑着抹掉冷汗。
尽管他现在身负邪兵卫和血保教父的功力,但说到底仍是个普通百姓的灵魂,特别是追剧多年看着赦天琴箕一把四病船琴各种送反派下去找阎罗王点名的神级发挥,他打从骨子里就对赦天琴箕有着天生的敬畏。
当然也对琴箕在加入正道前的疯批很有感觉。
“那太好了,奴家真担心先生觉得奴很可怕。”琴箕利用自己曾经潜伏在酒家当琴女的经验,装出娇憨的模样拍拍胸口,心机地把遮住胸口的发丝拨开,那绷紧衣领开窗处的两团软肉登时毫无保留地蹦入眼帘。
我操!慕韶华瞳孔不自觉放大,那充满肉色的深邃沟壑宛如有魔力牢牢吸住他的目光。
赦天琴箕是个非常美丽的女子,尽管她平常并不特别表现出这个长处,身上的衣服也是低调的高领深红搭配黑色衬肩,但这套衣服却非常要命在胸前的锁骨之间到上胸开了长形的窗口。
本该是非常吸睛的服饰,却因两缕从耳后顺到胸前的长发给虚掩起来,平常只要动作不大就不会惹人注目,但琴箕刚刚却非常故意的稍挺胸膛又把虚掩的长发给拨开,顿时宛如拨开乌云见明月,一对娇美人怜的玉兔俏生生跳出来。
但慕韶华岂是这般肤浅之人,在迅速且仔细的品味一番后旋即想到此刻的赦天琴箕仍是那愿有情人不得好死的疯魔,顿时从痴迷中醒过来,然后看看那张绝美的脸蛋露出惋惜的神情,忍不住叹了口气,多么好的一个人阿,就这么套牢在过去之中。
他是真的在为赦天琴箕感到不值,但这番神情变化落在琴箕眼里却成了完全不同的解释。
这是什么意思?老娘几百年来第一次出卖色相给人看,结果眼前这人先是色眯眯的盯着胸口看一阵,然后转眼看着老娘的脸露出遗憾的表情?
是在说我的脸配不上身材吗?
还给我叹气?
不要以为小小声的就没人听得见,没人告诉过这王八蛋乐者的听力都很敏锐吗?
他是不是忘了我是怎么听见他说我有病的?
老娘当年在怪贩妖市当琴女但凡是直的哪个不馋老娘的身子,哪个不期盼老娘揭开面纱一睹我的面容?
就你他妈特别、特别奇怪,要不是知道你跟妖后是一对,我还真怀疑你有龙阳之癖!
“先……先生……敢问先生是否对……奴家有意见?”赦天琴箕嘴角抽搐,忍着把整面琴拍到慕韶华脸上的冲动,勉强笑道。
“怎么会有意见呢,就是觉得有点可惜……”还沉浸在自我情绪中的慕韶华下意识回道。
“这副身材上长了张脸还真抱歉呐!”赦天琴箕终于忍不住拍琴怒道。
“嗯?啊?什么,琴箕姑娘方才说了什么?”被赦天琴箕忽然拔高的音量吓到,慕韶华总算回过神来。
“奴家有一曲想请先生赐教,不知先生可敢接否?”她咬牙问。
“……敢问曲名?”
“阎王三更响!”
“住、住手啊!”
赦天琴箕扬手要弹,慕韶华立刻纵身飞跃往前飞扑抱琴!
赦天琴箕蓄满内力的手只能一掌拍在他背上,所幸这掌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同时赦天琴箕也发现自己冲动了,却不知该怎么下台阶,只能尴尬的举着一只手动也不动。
倒是慕韶华反应很快,一溜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厚着脸皮笑道:“琴箕姑娘琴艺通神,何必为了我这不懂音乐的俗人奏曲那岂不是暴殄天物,不妨趁现在多休息休息,稍后也更有精神做今天的演出?”赦天琴箕看着他,久久不语。
过了好一段时间后才道:“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慕韶华点头。
“但你以前就知道我?”
慕韶华稍有犹豫,还是点头。
“你知道……什么是阎王三更响?”
“……”
“见过此招的人,至今未曾有活口,你到底是谁?”
“你说我有病是因为……你知道我的过去?”
“你是……深海主宰?”
深海主宰?
那是在赦天琴箕被扔入海里后以异力助她转死为生的救命恩人,慕韶华知道如果现在自己认下这个身分,那不只能和赦天琴箕化敌为友,甚至在有救命之恩的情况下,要求她留在妖刀界帮助妖后也不是不行……但他实在不愿意欺骗赦天琴箕。
慕韶华仰天叹气,摇了摇头。
“我不是深海主宰,但我知道你。”
“你知道哪个我?”
“滴酉楼,卖油郎。”
匡当!
琴与矮桌被推倒,赦天琴箕惊骇的站起身子,玉手直指慕韶华!
无由来的恐惧从她脊梁窜升,她是想过慕韶华可能知道些什么,也许是她重生后的所作所为,也许是她以前在杀手组织的行动,但她从来想到慕韶华知道的是她深埋在心底那对谁也没提过,芳心暗许的卖油郎。
掌中内力一扯,将地面上的琴吸到手里竖拿,赦天琴箕面上再无半点轻松,冷声质问:“你从哪里知道这些事情的?根据你的回答,会决定你是否死的轻松!”慕韶华心中无奈,默默起身,对自己前一天的口嗨懊恼不已,原本只是想躲远一点,却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搞到对方想杀人了。
该怎么解释自己知道这件事?他无从解释,即便瞎掰自己是去怪贩妖市打听的,那该怎么解释自己会毫无来由的注意到她呢?
慕韶华记得素还真是怎么说服赦天琴箕的,除了晓之以情外还默默地去买回琴箕原本用的四病船琴,但那是建立在素还真与琴箕两人友好的互动上,而今的慕韶华却是差点与对方动手了……怎么办?
他可不认为自己有素还真的口才可以说服对方。
等等……素还真当初是怎么知道琴箕过去的……滴酉楼的事件太大,一次杀光整个酒楼客人本就不是能被掩盖的事情,同样的她作为杀手这件事一样能在口耳相传中打听到。
慕韶华的脑袋飞速运转。
那么问题就只剩下我是如何知道卖油郎和该怎么把这件事情连结到眼前的赦天琴箕身上了!
忽然他瞄到琴箕手上的琴。
琴!四病船琴!慕韶华想起剧中素还真第一次和琴箕见面的对话。
抱歉啦素神人,小弟借你未来的几句台词用用。
“你不是问我为何说你有病吗?”慕韶华露出深远沧桑的神情。
“我是问过……但现在……”
他摇头抬手制止赦天琴箕说下去。“是你的琴声告诉我的!”
“琴……声?”
“嗯,昨天一日,我在琴箕姑娘的琴中听出了四样情猜。”慕韶华说的煞有其事,微微皱起眉间似在思考:“此中似有舍离、有放纵,更藏着妄念与根本了……”赦天琴箕闻言美目一睁,那模样就像在说,还真给他说对了?
难道是蒙的?
但这怎么可能,猜中一个两个还好说,四种全中根本毫无道理,可是我昨天的演奏中有寄情得如此深刻吗……琴箕心中虽不免怀疑,但既然对方能如此精准说出自己藏在琴声中的情绪,她也不会不承认。
“先生好耳力,舍离乃作病,放纵乃任病,妄念当止病,根本了乃灭病,此四者便是圆觉经上所说修行四病,这也是我这台四病船琴的由来。”赦天琴箕的面色微缓:“莫非先生所言琴箕之病,乃由琴声所闻的四病?”慕韶华闻言苦笑:“姑娘何必试探,我既知秦重朴此人,又怎能不知此四病不过是树上枝枒,根本不了,病症何除?”
“那……先生究竟是如何知道我,如何知道赦天琴箕?”慕韶华心中暗叹,赦天琴箕不愧曾经是头牌杀手,警戒心十分之重,一句问话中的“我”和“赦天琴箕”又是在试探他到底知道了多少,所幸慕韶华本就不打算隐瞒。
“滴酉楼那件事太大本就无法隐藏,便是稍加打听就能知晓,而后因你自首投案,主谋是谁自也不难得知。”
“那个名字可不是赦天琴箕。”
“我知道。”慕韶华淡笑,抬手示意琴箕也坐下:“我不是用名字认出来的。”在赦天琴箕狐疑的目光中,慕韶华对一旁的侍女招手,请她们拿来一幅画布和画架,同时对赦天琴箕说道:“可否请姑娘随意奏上一曲,我必给你一个答案。”
“哦,先生这是要与琴箕交易吗?”
“算不上,”慕韶华笑道:“只是想要点气氛和灵感。”画布送上,在慕韶华诚挚的目光下,琴箕捻弦而奏,悠扬绵长的音律随之响起,慕韶华手上的墨笔也缓缓为画布添上几笔。
他不是什么丹青名家,只不过在与妖后交往的日子里,尔偶说起些什么的时候会画给她看,而妖后也十分捧场,并为他指点一二,使他即便称不上高手,但也能达到拿出来见人的程度。
“我来苦境的时间不长,我的人生大部分的日子都不在此……那段时间里我看过许多不同的风景。”
“不同的风景?”
“嗯……有毫无色彩的死亡之国,也有邪灵纷纷的灭境,有贫脊荒芜满是恶地的火宅佛狱,有数千浮空岛串联的杀戮碎岛,还有金玉其外的慈光之塔……”在赦天琴箕越来越讶异的目光中,慕韶华继续把剧中几个地名讲出来。
“有如一片飞行大地的靖玄岛,以及各式各样武林神秘的地方,而在这之中……自然也有怪贩妖市。”慕韶华稍静片刻,似正画到专注之处,赦天琴箕也没有催促他,手上一曲接着一曲谈下去,直到慕韶华再次开口。
“滴酉楼最知名的琴姬,即便数百个寒暑过去仍是人们口中朗朗上口的奇女子,留声石与留影石只要费点功夫还是能取得的。”赦天琴箕听到此处,心中不再有疑,这手段当年就很常见,对于无法负担酒楼消费的人来说,买个留声石留影石回去过过干瘾并不少见,只不过有次数限制,没想到数百年过去还有人留着。
“我看了许多留影石,发现姑娘的琴声本是无情,却唯有在那一次饱含极深的情感,因而有了几分好奇,打探背后的故事。”哪一次?
慕韶华不必说赦天琴箕自己也知道,只有那一次,是她真心演奏给一个人听的,即便那是个杀曲……也杀了酒馆内所有的人。
悠扬的乐曲突然岔音,但很快就恢复。
“当然,那名卖油郎……秦重朴的故事,只是我望文生义借由打探到的消息自行虚构,我慕韶华虽不懂琴,但对情这一字却略有感触。”画布之上,两个人的轮廓渐渐鲜明。
“后来我在武林上听见一个传闻,有名美艳的琴女游历神州,被说是极为可怕的女魔头,如果看见恩爱的侠侣们便会出手击杀。”
“哼……我虽看他们不顺眼,但也非好杀之人,若非那男人太过无理轻薄,我何必出手杀他。”
“然后那女人就在武林造谣了?”
“呵呵,女人的忌妒心有时比男人更丑恶。”赦天琴箕冷笑:“我也不是怕事之人,谁敢找上门来拼生死,赦天琴箕自然奉陪。”慕韶华在心中暗叹,看来这就是赦天琴箕当年在剧中行为的真相了,然后在配上那句愿天下有情人,不成其好的台词,无怪乎被称做去死团团长。
慕韶华苦笑着摇头,慢慢将作画收尾。
“而后,当龙宿邀你前来妖刀界作客演奏我听见你琴声的瞬间,自然就将一切连结起来了。”说毕,慕韶华笑着翻转画架,一个画工并不算好,但却充斥情感的图画映在赦天琴箕眼里,她仅仅是看了一眼就再也挪不开眼。
在那块画布上有着一男一女。
女的神情平静中带点女子的娇羞,她轻轻抚琴指尖微扬,彷佛能听见悠悠琴音自画中传来,女子的眼光含波,如水的瞳孔间倒映着男人的身影。
男人看不见脸,但身上穿着十分简朴,身上许许多多的补钉,领口如荷花曲折,双手局促的伏在案上,指缝间清晰可见黑色油污,显然几乎没有来过这种场所。
奇怪的是,明明看不见男人的表情,但不知为何,赦天琴箕就是知道这男人正全神贯注地聆听着自己弹琴,她甚至能知道男人的目光是如何的温柔。
而两人之间并不是如当年那般,一个人在高台上演奏,一个人坐在台下成为无数宾客之一。
在这张画里,他们坐在同一个房间里,虽然并不宽敞但却十分干净整洁,两人面对面坐着没有高低,这是她曾经畅想的未来,曾经在梦中所见的画面。
演奏声停,赦天琴箕不舍的闭上眼。
慕韶华如何知道的已经不重要了,他既然能画出这幅画自然表示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而这张画也传达着一个讯息,他并不打算对自己不利。
“先生……懂情?”
“略懂……但这世上没人真敢说自己全然明了。”
“那先生可否替琴箕解惑,”赦天琴箕目光看像那幅画:“我这算什么?”
“……停在这里不好吗?”
赦天琴箕坚定道:“先生既言有病,那自当有个说法,今日都把话说到此了,琴箕反倒希望先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得了……忘记赦天琴箕的个性其实颇有男性化的一面,碰上问题了就直接面对,毫不拐弯抹角。
“……我想是幻影吧。”
“幻影?”
“你可有想过如果你真的与秦重朴远走高飞后会遇到什么?”赦天琴箕秀眉轻蹙不悦道:“若先生是说组织的追杀或其他人的迫害,那琴箕丝毫无惧,便是来再多人我也会将他们杀掉。”谁知慕韶华却是摇头。
“不是这种攸关生死的事。”
“若连死都不怕,还有何可惧?”
面对赦天琴箕无畏的目光,慕韶华突然觉得她有点可爱,不免扬起一丝微笑。
“可能只是穿着有泥沙的鞋袜上床,可能是与婆婆争执时要你让一让,又或者是对你爱不释手的发饰嗤之以鼻,要你循无才是德的规矩在家相夫教子,却又对你的管教指手画脚……”看见琴箕蹙眉抿唇的模样,慕韶华笑了笑。
“似乎都是很小的事对吧,总觉得只要说一下对方就能明白是吧?”赦天琴箕理所当然地点头。
“如果不明白呢?”
“怎么可能……就这点小事不都说句话的功夫……”
“若是因为他每次出门卖油都累到无法顾及脱鞋,若是他认为母亲比你重要所以你该让,若是他认为钱就不该花在生活物资以外,若是……”
“秦郎不可能这样!”
“你认识他吗?有说过几句话,知道他母亲叫什么名字吗?”
“我……”
“你不知道。”慕韶华打断她:“但感情谈到最后,无非就是这些小事,处理得好便相知相惜百年好合,处理不好就比若仇人。”
“因为一个特质让你注意到他,从此你在心目中编织出一个合你心意的秦重朴,你们之间的交集实际上只有在被追杀的那天伸出援手而已。”赦天琴箕摀住自己的脸低下头去。
“难道一个人的深情就不算爱情吗?”她哑着嗓问。
慕韶华看着痛苦的她良久,才深深叹气:“怎么不算,有些夫妻晚年一人走了,另一人独自深情数十年,如此情深让人钦佩不已,但琴箕姑娘……你与秦重朴……从来就没有开始。”
“难道……我每天去买一两银子的油帮他,也不算什么吗?”
“……”
慕韶华看着痛苦挣扎的赦天琴箕,摇了摇头把想说的话吞回去,却不料这些动作都被她看在眼里,那股性子里的强硬顿时发作。
“说!把话说出来!”她嘶吼道。
“……那些每日捧钱去滴酉楼听琴的人,不也是如此吗?”
“呃啊啊啊啊!”
赦天琴箕尖叫着一掌击向慕韶华与那幅画,画碎人存,身负邪兵卫之力的慕韶华自然毫发无伤,但因打击而疯魔的琴箕根本没看他,而是开始汹涌的弹出阵阵强大杀伤的琴曲。
慕韶华见状让侍女们都先退下,用邪兵卫之力将自己和赦天琴箕所在的房间给封印住,不让半点声音传出去,若否只怕整艘画舫都要遭殃。
无数的琴音回荡在封印中,赦天琴箕并没有用出什么招式,只是单纯地用真气全力弹琴,尽管如此以她的修为那也足够造成杀伤了,不过这对慕韶华这名嗜血者来说却还在能够接受的程度。
只见琴音不断穿透他的身体,时而如爪拉出一道血痕,时而如针雨穿透他的身体,也会像浪涛般扑面袭来震碎他的骨头,但慕韶华什么都没做,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赦天琴箕弹琴发泄,毕竟这一切的开端都是自己嘴贱闯出来的,甚至中间一度有机会抽身或用谎言安抚她。
只是慕韶华没有选择这么做,或许是存有私心,看着眼前披头散发面露凶光的赦天琴箕依然美的动人,他其实是有点心思的同时也觉得与其让后来素还真收服她让其成为正道助力,不如试着现在说服对方,将来或许能拉拢成妖刀界的成员。
只不过琴箕背后按原剧的设定,还有个红冕七元的组织以及他们的恩人-深海主宰,若要把琴箕拉入妖刀界只怕免不了与其对上。
思索至此也不免感叹,想当初原剧里素还真收服琴箕是多么风平浪静,短短几句话直破核心让她走出心中困境,结果轮到自己反而把人搞到差点炸船,唉,会说话又有主角光环就是厉害。
一个时辰后,琴音渐收,赦天琴箕的目光逐渐清明,琴声转柔曲调转轻,她以一曲如秋色这般轻柔微凉的萧瑟之曲为自己方才的疯魔收尾,然后慢慢将目光移到端坐在满地鲜血中央的慕韶华身上。
“抱歉……”
“无妨。”慕韶华笑着打趣:“你瞧我连衣服都完好无恙,还听了个专场,怎么算都不亏。”其实他原本有想着要不要全裸吓吓对方,毕竟自己衣服是真的被炸光了,但旋即想到这样去招惹别人不太好,遂将一部份的邪兵卫化做衣服防止走光。
“先生大度,琴箕拜服。”
“欸欸,别拜别拜……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样的人才值得敬佩,我只是恰好能做到而已,不值得这样敬拜。”慕韶华摆了摆手,若非自己身负嗜血者体质和邪兵卫,他很清楚自己会跑得比谁都快。
赦天琴箕闻言,淡淡一笑。
“琴箕已经想通多处,但仍有一个问题想不透,望先生解惑。”
“嗯……若我能做到,必然回答你。”
赦天琴箕理了理自己垂瀑的红发,言道:“我……该置这段情感于何处,或许我与他没有开始,但这数甲子的思念绝非虚妄,我该如何看待?”
“我并没有这种经验能与你分享,”慕韶华老实说道:“但我若是你……会把这段懵懂青涩的单恋当作一幅稚嫩情感的景色收藏在心底,不去在乎得失,不去思索那虚无的未来,想到这段回忆,回想起的只是自己那段纯真无比的单恋。”他停了停,然后继续说道:“就像我游历四方,看见喜欢的地方,买下一幅描绘此地的丹青,然后开往他处,偶尔想念了便打开来看看,我曾驻足于此,却不会住下。”赦天琴箕闭上眼,似乎在思考的慕韶华话中的含意,过了不知多久,她拾起落在地上的发圈,将纷乱的长发重新扎起,双目未曾打开,纤手已开始在琴上流转。
慕韶华将邪兵卫构成的封印解开,仕女们见两人安然无恙纷纷松了口气。
琴箕弹着琴,偶尔她会停下来偏头思索片刻,然后重复几次旋律,等到满意后才点点头继续往下弹,随着时间过去,她已经流畅的弹完一整首曲子。
慕韶华忽然觉得自己能听见琴音中的情感,没有舍离、没有放纵、没有妄念、没有根本了,有的是放下得失的珍藏,是止于情理的怀念,执着成狂的根本已灭,取而代之的是那忠于本心、自我的根,是无病的琴声,是能驶往任何一处的情船。
这琴声没有沉重到让人心酸的不适,也没有深情到使人拭泪的悲苦,彷佛一片乘风而起的柳絮,肆意感受天空的温暖和春风的爱抚,然后在逐渐看不见它的那一刻,化做青鸟飞往远方。
琴声停,赦天琴箕睁开双眼,此时恰有一道清风拂来,似有灵性般将碎成一地的画布轻轻带走,两人的目光默默追随着那些飘然而去的画布。
秦郎,一路好走。
赦天琴箕在心中悄悄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