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哲的猜测并不准确。
沈家别院西方十五里处的梅江边上有一个小渔村。
全村环绕一处河岔建造,拢共不过二十来户,虽户户都有瓦房,却也只有四五户塑得起正经院墙。
夜色刚至,明月初升,在这几间砖院中最小的那间的院子里,一道黑影倏然落下,熟门熟路地推开侧面厢房门,对着房中黑暗处道:“哼哼,你既然不打算直接突破玄天,无端去勾连天地气机做甚?”
黑暗之中响起清脆悦耳的女声:“怎的?怕我把你那姘头引过来?”
进屋的黑影自顾自在房中摸索着拿起灯台,一面晃着火折子一面随口道:“他这会儿也不知道在哪个骚蹄子的肚皮上卖着力气,多半感觉不到你这浪催的。”
火光莹莹亮起,照亮了点火之人的脸,标致的五官配着黝黑的肤色,不是陈伤又是哪个。
那黑暗之中的女声却是身材娇小的女子,她颜面五官绝美脱俗,只是一副稚气未脱的娇嫩模样,似乎也只有十五六刚过豆蔻的年纪,此时以五心朝天的姿势盘坐榻上,浑身一丝不挂,一身肌肤和陈伤大相径庭,在油灯的照耀的白的发亮,就如一团晶莹温润的羊脂白玉一般。
这女子似乎正在调息,烛光照耀之下,那身素白不似人身的肌肤随着她吐纳循环,正一点一点地恢复着血色。
裸身少女显然内功修为极高,调息吐纳之余竟然还能开口与陈伤谈笑:“既然他如此多情健忘,你又为何对他念念不忘呢?”
陈伤撇撇嘴,随口噱道:“因为他鸟大腰有劲……你这处子小娘不会懂的。”
榻上女子一时语塞,只得转过话头:“这次去见了他,你又得着什么好处了?”
这回轮到陈伤语塞了:“匆匆一面,说了两句话罢了,何来什么好处不好处的,反正他不曾将我抛之脑后,我退路尚在,待陪你报了仇,我便去找他,从此在他脚边做条无忧无虑的母狗,岂不快活。”
榻上女子嗤笑一声:“你这般说,可是触了江湖中有名的霉头,倒不怕还没来得及去做狗,便先在哪里投胎了?”
“呵呵。”陈伤对她所说毫无芥蒂,反而挺胸抬头,颇为自傲道:“我这辈子虽不长,却也早已摸爬滚打过常人几倍的沟沟坎坎,区区些肤浅的江湖忌讳,怕是还险不过我这天生横死的歹命格。”
榻上的少女悠悠长叹了一声,不再拘于这个话题:“你在沈家的手尾可曾收拾好了?”
陈伤笑了笑:“自是收拾妥当,顶多是有了今天这么一出,他们可能会怀疑到陈哲身上,断不会妨到你的大事。”
少女点点头:“这般便好,当年妙仙剑虽出手救下了我一家三口,却也拿走了我们已经到手的卫藏传承,我们左藏素来恩怨分明,我找赵家报仇当会生擒赵元诚送与他做功绩,这顺带的沈家,便让他自己头痛去吧。”
说罢,榻上少女站起身,抽起榻上铺作褥单的袍子披在身上:“走吧,待沈伯贤上路,我们就去捉了他,待到朔日宰了他完成洗刀,我便可踏出那一步了。”
两人稍作打扫,便离开了这小院,只留三间空屋在月色下陷入沉寂。
陈哲并不知十五里外发生的一切,与张白罗三女嬉戏一番之后,四人收拾妥当出了温泉浴室。
外面天色已黑,外间泉池里那群淫乱男女也不知去向,后院之中,只有两排下人仆役跪倒在地,为首的乃是个银发老叟,一身玄色绸衫,作管家打扮。
“陈官人,老爷已经将此处别院移交给您了,小老儿彭通带院中下役在此见过新主人。”
一番见礼之后,陈哲问道:“老彭,几位客人均已离去了?”
彭通点头道:“沈老爷、韦郡丞还有哪几位客人都坐车回了县城,他们另有安排,便先不告而别了,不过几位都留了礼物代为赔罪,还望主人见谅。”
说完,彭通竟还拿出了一份礼单,陈哲接过一看,无非是些金银文玩之类,唯独沈伯贤和韦平的礼物最是独特,沈伯贤送的是“江南名犬一条”,而韦平则送了“暖玉软椅一把”。
陈哲眉头轻跳,心知这名犬、软椅多半又是什么香艳的花头:“你们且先退下吧,老彭你明日给大家发半月例钱作赏。”
众仆役自是拜谢而去,打发走这些人陈哲又拉着彭通道:“先带我去看看沈院外与韦郡丞留下的礼物吧。”
随彭通穿过布置精巧的后院,陈哲等人来到一处小院门前,彭通道:“两位老爷的礼物便在院中,主人您自己进去看吧。”
推开小院大门,门后的景象却让陈哲一愣,这院子里真有一把青白色的躺椅,瞧模样是用整块的大料雕琢而成,玉质不算出彩,可这么大的料子也属实难得。
也真有一条白毛小狗,不过三四个月大的样子,已生的体态健壮,憨态可掬之余,一双乌溜溜的狗眼还挺灵动机敏。
好在,这院中还真有一女子,正坐在白玉躺椅上抱着小狗逗弄,只是她衣着华贵素雅,神态平和端庄,和香艳扯不上什么关系。
“苗姑娘你怎么在这里?”这女子正是前几日匆匆一面的苗毓秀。
苗毓秀放下怀中小狗,起身对着陈哲稍作拱手,面带笑意:“陈都尉久请不至,毓秀便只好主动拜访了。”
见陈哲沉吟缄默,苗毓秀又接着笑道:“都尉已和妾身换过盟表,若有何疑虑,尽可随意发问,毓秀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哲先是扫视了一眼这院中,背后三女也各自散开隐带戒备:“你与沈家是何关系?”
“普通人情罢了,苗家在这江南地界上总还是有些薄面的,妾身是苗家长房嫡子之女,自然可以借着苗家的人情行一些方便。”
她这般说辞倒也通顺,只是陈哲自不会轻易全信,先行按下这细枝末节,转而问起更紧要之事:“保平仓起火案,你可知道些内幕?”
苗毓秀依旧笑意盈盈:“妾身若知晓内情,我那老娘又何必将案卷交接与都尉?不过,妾身也确实听到些风声,这案子背后,该当是有些蒋正恩的手笔。”
“蒋正恩?”苗毓秀这般回答,陈哲又有些奇怪,这蒋正恩是蒋芸生父,苗毓秀外公,难道他们并非一道?
大概是读出了陈哲神情所疑,苗毓秀继续道:“嗯……这案子应当不是蒋正恩做下的,他只不过是在案发之后,做了些顺水推舟落井下石的布置罢了。”
联想到案发之后刘子隆的古怪处置,陈哲眉头一挑:“蒋正恩要图谋刘子隆?你这般说与我听,于你又有何益处?”
“自然是要反制蒋正恩,保下刘子隆。”苗毓秀也不卖关子,直接道出了内情:“蒋正恩乃是苗家的盟友,却未必是妾身这长房嗣女的盟友啊。”
陈哲顿时豁然开朗,面上却是哂道:“你们苗家倒是好大的台面,争个嫡位还能把一省最大的两位大员全部牵扯进来。”
苗毓秀笑道:“这是自然,琉璃湖的女婿大半在江湖,于朝堂不过搭上些皮毛,这便能叫琉璃湖在诸多名门大派之中登顶称雄,我苗家的姑爷可是有大半在朝中为官,乃至陈都尉身上都有我苗家血脉,那根太宗御赐的龙头拐杖自然能引动些八座五马的贵人。”
苗毓秀说得得意,陈哲却有些不为所动,只淡淡道:“可惜,苗姑娘你会错意了,结盟之时,你拿出来的东西虽好,却并不是在下最想要的。”
这下轮到苗毓秀面露疑惑了:“咦?原来妾身拿出来的筹码还不够重么?”
“份量够了,只是方向不对。羊毛脱脂术虽然蕴含万金,可在我公主府也不过是锦上添花。”陈哲这般说自然是在还价。
羊毛脱脂术代表的并非只是金钱,而是西北草原上推广工商的机缘,甚至是牢牢掌控西北的钥匙。
苗毓秀极是聪慧,目光流转之间,便明白了陈哲需要的加码:“妾身明白了……这枚筹码,妾身手里还正好是有的。”
陈哲眉毛一挑,两眼直直盯着苗毓秀。
未等陈哲作声,苗毓秀先道:“都尉可知你这般南下江南,于官场来说是何影响?”
陈哲不语,静待她自行解说,苗毓秀坦言道:“诸般士绅的心思,无非是都尉身份虽贵,也顶多能管管按察使司罢了,陈老秋官和长公主府权威虽重,又与布政使何干?”
苗毓秀所言不差,陈家一系的实力眼下尽在兵部刑部,于地方民政确实无甚抓手。
苗毓秀继续说道:“因而,妾身与都尉结盟之后,对家最大的忌惮并非都尉的权势,而是武力。”
陈哲不禁失笑:“想不到苗家还不忘自己也有份江湖上的身份,争夺嫡位还求武力助拳?”
苗毓秀也跟着笑了两声:“何尝不是呢,眼下他们那边就怕妾身借都尉的武力直接掀桌将他们打杀了……毕竟都尉执掌六扇门,随随便便翻腾些烂底子事出来,那杀了便是杀了,都没地方说理去。”
“所以呢?”苗毓秀兜了个大圈子,陈哲却还是听出了些门道。
“所以,他们那边也想着找些强力帮手,至少是能在都尉的雷霆手段之下自保脱身的助力……妾身这边,可以拿出羊毛脱脂术来请动都尉结盟,那对家为了对抗都尉,能拿出些什么东西,来引入盟友呢?”
“难道……”
“江南这边的江湖黑道上,可有传言,一股能与都尉正面相抗的大势力正在不惜一切求取能速成玄天的秘术,而妾身正好知道有这么一部……”
南疆之事过后,陈哲借着六扇门的渠道通告了整个江湖,有逆贼正在图谋这些速成秘法,公主府中林纾橙、林纾柚等通天高手也是因为这般缘由,被派了出去到各地有这种秘法的地方驻守协助。
陈哲不禁皱眉:“你在苗家的对头到底是哪个,竟然如此胆大无智?六扇门通报天下的逆贼也敢引为助力,还拿出了家族中的秘法作为筹码?”
“还不是都尉你威名赫赫。”苗毓秀笑道:“妾身拿到盟表之后,在家随意亮了一下,对方便乱了方寸情急失智,好在据我所知,对方还未真正勾连起来,毕竟老祖宗寿辰未到,心中尚存侥幸。所以,这下子都尉可有兴趣了?”
陈哲正要答应,突然之间精神一振,心中泛起一个念头:
若自己不来江南,那苗毓秀未必会找到自己门上,苗毓秀不与自己结盟,苗家夺嫡局中的另一方多半不会失却方寸拿出家中秘法来引入那股黑道上的势力……
所以,赵元诚能染指苗家秘法的契机,竟是陈哲自己?
不过这般推演,步骤太多,对于缜密谨慎的布局者来说,步骤太多便是最大的破绽,赵元诚真能行险至此么?
“那股势力可曾现身?”
苗毓秀轻轻摇头:“还不曾……至少未在我等面前现身,只知道对方如今正盘踞在金梅府。”
陈哲眉头一跳……又是金梅府。
“既然如此,那便给你个面子,刘廉访我自会出力保他。”陈哲冷笑两声:“我倒是也没想到,长公主府竟在有些人眼里如此不堪用。”
无论是不是苗毓秀暗带激将,这立威张目之事本都是应有之义,于陈哲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得了陈哲的应允,苗毓秀便就飘然而去。第二日一早,陈哲回到承天府,一到六扇门衙门,就接到一个在他意料之外又觉情理之中的消息。
“沈伯贤被人掳走了?”
“是啊,大人。”来报讯的乃是韦平的家人,“昨晚沈员外与我家大人刚刚到城外,便有强人乘着夜色倏忽而至,高来高去地穿过车驾掳了沈员外便走。”
陈哲回想起陈伤的话语,明知故问道:“你们两家的护卫呢?”
“回大人,那强人身手极高,除了辛教头远远追了过去,其余家丁护院全都连影子都摸不到。”
陈哲心说这陈伤身上果然是有猫腻,昨日还说畏惧对方实力,转头又这般卖力……
“此事我已知晓,等下便派人去追。眼下沈家情况如何?韦郡丞可受损伤?”
“我家大人无事。”那韦家家丁神情轻松,“沈家现下乱做一团,沈员外不在,他家也无主心骨,好似无头苍蝇一般四处求救,尤其一早就叫了人去江宜县寻都尉您,还是我家大人提醒,说道都尉公务繁忙,必定早早回承天府,这才派小人来此报讯。”
相比沈伯贤,陈伤在陈哲心里的份量还是要重上不少的,再者陈哲本就无意与沈家扯上太多关系,于是便只是重重允诺加紧派人,将这韦家家丁打发了。
不过这事情陈哲倒也不是真就不管,毕竟若是推断无误,这沈伯贤大概就是洗刀祭仪的第八个牺牲品,无非是距离下月朔日尚远,不那么紧要罢了。
相比之下,关于沈家的另一件事情,倒是更为急切一些。陈哲打发了韦家家丁之后,便又带着人来到文心院天一阁。
这次查的并非方志,而是户籍。本地但凡有进学参军入仕的家族,均会在这阁子里留下一份族谱。
韦平曾说沈家祖辈是本地学政,上代又做过两任指挥使,这些自然都有归档记载,陈哲很是轻易便翻出了沈伯贤已故父亲的履历。
“十二年前参与过东塘岛剿匪?”陈哲在沈伯贤父亲履历之中找到了一处令他颇为在意的记录。
东塘岛的海匪其实是百年前大宁征服东岛之后留下的一股余孽,躲在东岛列岛最东南偏僻处的东塘岛海域苟活了几十年,十二年前岛上内乱,有人叛出岛来引官兵进入,就此了结了这岛上的东岛余孽。
陈哲之所以会在意这记录,乃是因为当年这东塘岛一战,他家那老母亲也曾参与其中,陈府中身负东岛隐者卫藏传承的青雉,便是陈家老娘从东塘岛带回来的。
沈家与那洗刀祭主人的仇怨,多半就是从这东塘岛而起。
陈哲又从阁中找出当年东塘岛之战的记录,只一翻开,便得了个大收获:当年东塘岛之战的主将姓赵,名叫赵明威,乃是赵元诚亲父赵明任的同姓远亲。
赵家其实并非科举传家的文官士族,其元祖乃是大宁的开国大将东海郡王赵廉,也就是承天府西大营的首任主将。
只不过赵家传承一百多年,主支早已衰落,赵明任、赵明威等远宗都是各凭本事另起的家业。
故而去年赵明任在京中谋乱,最后也不曾牵扯到东海那边的几支赵氏远亲,却不成想原来这些姓赵的原来这般亲密。
陈哲转头再去查这赵明威。
赵明威七年前就已故去,这一支赵氏本与江南地方并无太多联系,但这户人家的籍贯税册出现在了承天府的文心院,自然也有其缘故:赵明威有一妹嫁与金梅府的富户严氏结亲,而严氏一家早亡,家产被赵氏继承……几番转承之后,这赵明威一家便也算是半个江南人士了,只不过严家那份家产赵氏并未太过动用,金梅府中的两处老屋都已闲置多年了,税册都停了进出。
陈哲满意点头,赵明诚虽然身边不缺银钱,可他被朝廷通缉,想要寻个安稳的落脚之处并不容易,这远亲家的荒废老宅毫无疑问便是一处极好的藏身之处。
另外,看那洗刀祭主人的布置,这赵明威和赵元诚的关系,怕是不止远亲这一层,要不然他那复仇之心也落不到赵元诚身上才对。
有了这层收获,陈哲转身又回六扇门衙门,打算立刻去信让金梅府那边的许暖清等人去查一查严家留下的产业。
踏入六扇门衙门正堂,陈哲一抬头,就见堂上正有一人坐等。
此人身穿一领鹅黄法衣,颈挂一串念珠,虽是比丘尼打扮,这法衣却是锦缎为底,暗绣佛家八宝纹饰,华丽无比,那串念珠更是金光灿灿,分明是赤金打造,每一粒都有莲子大小,价值不菲。
偏生这般贵气打扮,穿在这女尼身上依旧是无一丝凡尘俗气,只因她那颜面无瑕似玉,五官本色天真稚拙,眉宇又带悲悯,尽显精修佛法所成宝相庄严。
陈哲一扫左右,原来这衙门正堂角落里左右侍立了几个差人,心说怪不得装出这副模样,便也不急着招呼这女尼,而是先屏退了那几个衙役,这才坐到那女尼对面:“几月不见,你倒是又长开了些。”
外人离开,女尼神情之中的庄严模样立刻尽散,猛地一扑跪在陈哲面前,抱着陈哲两只靴子左右亲吻一番,抬头带着一脸淫亵笑道:“好久不见主人,可想死小奴了。”
这女尼不是别人,正是陈哲的小夜壶元能,她在陈哲身边双修几月之后境界大涨,年初便离开京城,回到江南普度禅院本院闭关,这会儿一见面,只见她神完气足眼带精光,显然已是踏足通天之境了。
陈哲伸手摸了摸元能光溜溜的头顶:“你且过一会儿再发骚,此时来寻我,可有正事?”
元能面色一肃,在陈哲面前端正跪坐:“有的,这三月来奴奴正领命追缉那诱拐一案,前几日收到金师姐传讯,说是主人这边在查那抛尸案的几具无名尸首,其中一具身上特征,正对的上奴奴掌握的诱拐案线索。”
陈哲精神一凛,又想起陈伤提到的情节,忙问道:“你查出那诱拐案主使的身份了?”
元能轻轻点头:“有些眉目了,那犯案之人,很可能是金扬江北边东海地界上的邪道恶徒花三娘子。”
“果然又是东海来的么……”陈哲轻声念叨了一句,当即拉着元能起身:“来吧,跟我去认一认那尸首。”
来到按察使司衙门的义庄之中,叫那两个仵作抬来那具死于八月朔日的女尸。
元能自不避讳这死人尸首,从怀里掏出一张拓印了半个手掌印的细纸,扯起尸首左手便仔细比对了起来。
“确实是她。”比对了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元能便确定了这尸首就是正主,又将手中拓印递给两个仵作再加验证,这尸首确是花三娘子无误。
陈哲略带好奇道:“我听说诱拐案中这花三娘子手尾极其干净,身法轻功修为不错,你是怎么查到她身份的。”
元能从仵作处要了浸透烧酒的布巾擦拭着双手,一面给陈哲解释道:“轻功再好,她也不是玄天能飞着走,终究还是在几处墙顶屋瓦上留了一串行迹,偏偏她那一身独门身法颇为特异,唤作灵猫伏蛰,奔行之间一排只留前半的足迹之中会夹杂几个半截手印,找这江南东海一代的老江湖询问一番便有了眉目,只是这人自七月下旬又作一案之后便没了生息,叫我们一番好找,想不到原来已死。”
陈哲倒也不是很惊讶这案子竟如此简单,这便是六扇门的立身之本,许多江湖高手参与的案子,让地方官府那些武艺平平的公差去办,就是羚羊挂角毫无头绪,可换了元能这般身手卓绝又有师门交游的,那破案也只稀松平常。
出了义庄,顺手在按察使司要了一份诱拐案的卷宗,陈哲带着元能又回到自家衙门,在桌上摊开卷宗:“你与我细细说说这诱拐案看。”
花三娘子会被洗刀祭主人盯上,多半是背后与赵元诚有关,那这诱拐案自然也和赵元诚脱不了干系。